第88節(jié)
原本已經(jīng)坍陷一般的屋脊沉沉的塌了下來,華容瑯避之不及,最后是被屋脊連帶著的雕漆木門砸了過去…… “少爺!少爺!” 有人在喚著他。 華容瑯腿邊劇痛不已,大腿骨被什么東西死死的壓制住了,怎么也探不出來。 王生冒著烈焰立刻提著一桶水潑了過來,這才已經(jīng)燒到華容瑯下腰的焰火給撲滅了。 好幾個奴仆上前救火,雕漆紅門火花散盡,幾人又是抬起這厚實的門,華容瑯終于是好了些。 王生小心地將要將自家二公子扶起來,但是只要一動,他家少爺?shù)纳碜佣荚趹?zhàn)栗。 這樣一個如玉般的男兒,現(xiàn)在出了火場早就變得蒙頭蓋面起來,原本烏黑的發(fā)絲也帶著燒焦的氣味,在小雨的淅淅瀝瀝之中逐漸變得濕透,最后粘著慘白的面頰。 華容瑯已經(jīng)快要不清明了,抱著懷中的物件,剛剛撲倒在地的時候是磕著胸口的,胸口疼,渾身都疼。 他還是心滿意足,直到意識逐漸的消散。 王生只覺挽著的人陡然之間變得沉了起來,驚慌一看,自家公子被火熏黑了的白衣已經(jīng)透著鮮紅的血色。 血流不止,汩汩的沾濕了不算白凈的鞋靴。 …… 華容瑯醒來的時候只覺整個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干咳的感覺在口舌之間遲遲不肯蕩去,而無力的感覺順著四肢百骸翻滾而來。 等到他定睛看到身側(cè)燃燒的燭火,便是立刻清醒了過來,摸向胸口,現(xiàn)在那處空無一物。 他從雅戎小居里救出的東西呢! “王生!” 華容瑯手肘撐著床榻想要坐起,但是大腿骨的劇痛讓他瞬間出了一身的冷汗。 “公子……”王生沒什么精氣神的過來,不敢和他對視。 華容瑯仔細的看著王生,王生的眼睛都是紅了的,忍著痛華容瑯問道:“我從雅戎小居里救出來的東西呢?” 眼前浮現(xiàn)的都是雅戎小居泛起的大火以及他沖入火海后帶出的東西。 “都在公子的書房里收著呢……公子……府上大夫說您的腿……” 華容瑯忍著痛悶哼一聲,看著腿骨綁著的沁血布條心間一涼。 腿骨的劇痛顯然是證明了他的腿出來了什么事故。 “大夫說您的腿中了木刺,那木刺入得深,傷及了經(jīng)脈,以后怕是……怕是再也不能走了……” 受傷的是華容瑯,可王生也是感同身受,他家公子那么一如端方如玉的男兒,現(xiàn)在又是好不容易得了朝中的官位,卻是要由著這一場火將自己的努力都打了水漂去。 崇朝的朝堂是有規(guī)矩,文武百官皆不可身有殘疾,亦或是明顯的疤痕。 二公子現(xiàn)在臉上落了好大一片燒傷,連帶著左耳都已經(jīng)…… 這一遭下來,現(xiàn)在公子不但是傷著了臉,就連一雙腿也是因此廢了去。 王生不敢看自己的公子了。 聞言,華容瑯心神震蕩,顫著手摸上他的腿骨,聲音都有些飄忽:“我的腿還能知道痛!怎么會廢了去?” 不會的,不會的…… 華容瑯赫然間伸手想要移開自己的大腿,卻是徒勞,反倒是由于用了大力氣而猛地歪倒,上半個身子都沉沉的埋進了被褥之中。 “公子!” ‘我沒有事是不是?等我傷養(yǎng)好了就能重新站起來是不是?’ 華容瑯睜大了眼,那雙桃花眼都有些大的嚇人,而歇斯底里以后他又是感到臉疼,左臉火辣辣的感覺讓他險些控制不住。 顫巍巍的伸出手摸上了自己的臉,那兒不再是原先的感覺,觸上去麻麻賴賴。 又是一痛! “公子,你的臉也是燒傷了……” 王生想要將華容瑯扶穩(wěn)坐好,可是卻被華容瑯一胳膊揮開來:“走!都給我走!” 掙脫開王生,華容瑯失了理智一般拿著原本背后的靠枕砸著自己的大腿。 看著自家公子腿上的血更是沁的厲害,王生無得法子,只得離開拔腿而出去尋了府上的大夫。 等到屋子里一個人都沒有了,華容瑯已然卸了一身力氣的靠著身后冰冷的靠板,屋子當中冒著熱暖的火爐在他面前不斷的放大放大,最后又是掩映成雅戎小居滔天的焰火。 燭火閃爍不停,而外頭的小冰碴子下的更為猛烈,那聲音都好似在拿一個個雞蛋砸著屋頂一般,未關(guān)勞的軒窗里突然蹦了進來一個冰球。 落在鋪了毯子的地面之上,緩緩的融化。 華容瑯渾身痛的要命,此時他的胸口好了的傷痕又是撕裂了開來,將他上好的素色里衣染上了一抹艷紅。 他的腿還在…… 可這樣和沒了有什么區(qū)別? 小腿在火中的燒傷那么嚴重他都已經(jīng)感覺不到了痛意,一直到那冒著血的大腿骨,才頓頓的都是痛楚。 他這輩子明明可以走了捷徑,明明可以早些得了功名來護住平南王府,來護著容舟,最后卻是自己落下了個傷殘,不得再入朝為官。 他是從四品的少監(jiān),在開春的春闈和殿試之中他還能拔得頭籌,狀元及第。 可是現(xiàn)在都沒了…… 他挽回容舟的砝碼,和他替父報仇的籌謀,現(xiàn)在都在一場大火中灼燒殆盡。 可回想剛剛夢境之中的夢魘,重回那火紅一片當中,他面前激蕩著的火光宛若來自地下的鬼魅,想要爭搶著將他死死的拖入無間地獄當中。 而他還能在夢里清晰的聽到了他破入雅戎小居后外頭風(fēng)兒吹過的聲音,此身還隨著風(fēng)送來幾道沉頓的婦人嘆息之聲。 如夢似幻,如影隨形…… 許是他聽錯了吧。 但是那嘆息聲是如此的真切,細細品味,那聲音就好似來自一道婦人,還帶著無奈的情緒在里頭,似在指責(zé),又似在哀婉。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聲音居然有幾分像他的母妃! 可夢醒以后華容瑯再是側(cè)耳傾聽除卻外頭噼里啪啦雹子落下的聲音,就只聞剩爐里偶爾的霹靂的柴火響聲。 哪兒還有婦人的嘆氣聲,一切不過是他的一個夢罷了…… …… 彼時,安都也是風(fēng)雪交加。 但這雨中帶著雪花,雪落了地便是當即就融化了去,并不能如同華容瑨心中所想那般還可堆簇成厚厚的一層。 華容瑨已經(jīng)可以用拐子支撐自己走幾步了,自打出了上京,他便是同林夙分道揚鑣。 在一個棺材里待了三日已經(jīng)是他容忍的極限了,好在林夙那小子也是有自知之明,出了上京便是帶著自己的東西離開了。 這會兒華容瑨雇了車夫?qū)⑺腿グ捕肌?/br> 一路往前行,越是行進,他越是不安穩(wěn)。 安都…… 但是只要一想起安都里面有舟舟,他心就越是跳的厲害。 哪怕舟舟現(xiàn)在不肯原諒他,日久天長,舟舟肯定還是會心軟。 人心都是rou長的,就憑容舟之前還愿意讓顧罹塵對他出手相救,他就知舟舟的心不會那般冷硬。 這可是一個愿意用自己的血養(yǎng)了他五年氳毒的嫡親meimei啊…… “爺,前頭就是安都了……” 車夫在外頭駕著馬車說道,這會兒車轱轆的聲音消散了下來,耳邊漸漸是能聽聞一些瑣屑的日常小話。 華容瑨挑開馬車的簾幕,果然是能見到安都的城門。 心里終是安穩(wěn)了下來,可一霎之間,一枚飛鏢快準狠的透過他掀開的簾幕入了他的馬車之中。 華容瑯心頭一驚,若不是他多得即使這飛鏢便是朝著他的眼睛去得:“快進城,勿要耽誤!” “好的!爺!” 外頭的車夫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這會兒便是得了吩咐火速的架著馬往安都城門駛進。 將飛鏢從馬車中取了出來,華容瑨面色不甚好看,但等到看清上頭寫了什么,更是嘔了一口血出來。 “縣主失蹤” 呵! 舟舟怎會不在安都! 舟舟比他早了那么多日從上京出發(fā),怎會現(xiàn)在不在安都之中!這可是她的封地啊,不在這里還能在何處…… 華容瑨每一次的吸氣都是裹挾了冷風(fēng),這股子外來的寒冽順著他的鼻子一直到了腹腔,而他的整顆心都被一塊千斤重的巨石給死死的壓倒。 不是真的…… 舟舟不會不在安都,一定是有心之人想要擾亂他的心。 可手中那短短一張布條好似在燃燒,灼痛了他的指尖,上頭的消息簡簡單單,但容舟到底在不在安都,進去一探便是明朗了 有了主意以后的華容瑨立刻安定了下來。 安都只是個小都城,街頭巷尾都是穿得灰撲撲的普通人家,華容瑨打發(fā)了車夫,自己一個撐著拐慢慢尋探,尋了許多人,他們都直言沒在安都見到什么云嵐縣主。 安都百姓說沒加過,華容瑨還死死逼問。 朔風(fēng)凄厲,路上行人都是趕著天黑之前回家,逼近年關(guān)時被這么一位撐著拐的男子攔了路,誰都沒什么好脾氣。 晦氣! 可偏生華容瑨穿的也是低調(diào)。 一聲深褐色冬衣雖說是顏色不淡,但在人群之中也只是落個個兒高的優(yōu)勢,尤其是他現(xiàn)在嘴角還沾著剛剛嘔了的血。 整個人看上去就無得新年的喜氣,這模樣就好似犄角旮旯來的乞兒。 終于一位路上著急趕著歸家的漢子在華容瑨的反復(fù)追問下發(fā)了脾氣,一把將他推倒在濕地之上,目中滿是不耐:“咱們安都沒來什么云嵐縣主!沒有!再說縣主來了又同你有何關(guān)系,你看看你這模樣難道難不成還想喝縣主攀親?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樣子!獨眼的盲瞎子!還想癩□□想吃天鵝rou!忒!” 那人已經(jīng)走遠,但被辱責(zé)的難依舊堪讓他頭腦發(fā)漲,華容瑨又是處于此番局促當中,四肢僵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