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鳖櫰婺嫌X得展哥說得有道理。

    等到了教室，林小斌跟吳淵就湊上來了，問他考得怎么樣。

    “還行，跟我預(yù)料的差不多。”顧奇南說，“過幾天結(jié)果就出來了?！?/br>
    整個早上，上課下課，四人組一直聚在一起。連做課間cao也是四個人一起走的，顧奇南一直沒有找到跟展銘單獨說話的機會。

    可他就像發(fā)現(xiàn)了新世界的冒險者，喜歡上一個人，世界突然變得不一樣了，展哥的一言一行也變得不一樣了。

    教室里有好多人，可他只注意得到展哥一個人。

    展哥動一下，他都能感覺到；展哥聽數(shù)學(xué)聽得走神了，他也能立刻察覺。下課的時候，林小斌他們跟展哥在聊游戲最新的皮膚，而他趴在桌上著迷地看著展哥，無法自控，他們說了什么根本沒聽見。

    連林小斌都發(fā)出疑問：“你不做題你干嗎呢？”

    顧奇南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從走進城中村里的小巷子、周圍只有他們兩個人開始，他滿心就想著親展哥這一件事。

    他走在展哥的旁邊，小路很窄，時不時會碰到展哥的手臂。

    每碰一下，他就麻一下。

    他偷偷抬眼看展哥，展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臭著一張臉，好像誰欠了他八百萬。

    但是很酷，很帥。

    顧奇南連走路都是飄著的。

    展哥一路沉默，顧奇南沉浸在即將告白的激動中，沒有發(fā)覺不對。

    一進房間，顧奇南就立刻開口：“展哥，我有話跟你說！”

    展銘沉默地換鞋、放好書包，好一會才說：“你想好再說?！?/br>
    “我想好了?！鳖櫰婺险f，“我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我？”

    顧奇南等了兩分鐘，沒等到展哥的回答。

    展哥背對著他，站在書桌前。

    顧奇南走過去，湊過去看他，問：“你怎么不回答？你聽清楚了嗎？我喜——”

    “聽清楚了?！闭垢绱驍嗨脑?，“別胡鬧了?！?/br>
    顧奇南莫名其妙：“我沒胡鬧啊?！?/br>
    展銘慢慢說：“李騰很早就跟你告白了，你說你不是同性戀，不喜歡男生。你在一中遭受了那么久的欺負，就是因為別人誤會你是同性戀，而你一直堅稱你不是。人的性向是很難改變的，你突然說你喜歡……我，不是胡鬧是什么？”

    顧奇南解釋：“因為我以前沒有喜歡過人，男生沒有，女生也沒有?？墒侵髁鞑皇嵌颊J為自己是異性戀嗎？我就以為自己也是，現(xiàn)在我知道了，我不是。不是胡鬧，很確定的，我又不是傻瓜，還能弄混自己的性向嗎？”

    “那你能接受李騰嗎？”展銘問。

    “不能?。∥矣植幌矚g他！”顧奇南有點氣，展哥怎么一直扯這些有的沒的？

    展哥又沉默了。

    顧奇南后背的汗水都出來了，他才發(fā)現(xiàn)他們進了房間，空調(diào)都忘了開。顧奇南從書桌上拿起空調(diào)遙控器，打開空調(diào)。

    空調(diào)發(fā)動機嗡嗡作響，讓房間里的寂靜稍微不再那么尷尬。

    汗水順著展哥的鼻尖往下滴，顧奇南盯著展哥的鼻尖，很想親一親。

    展哥很慢地開口，看著他問：“那你怎么確定，你是同性戀？同性戀是對男性有欲望，你知道嗎？你喜歡我，可能只是因為我是你的朋友，可能是因為轉(zhuǎn)學(xué)后，我是第一個幫你的人，可能因為——”

    展哥的聲音停了，因為顧奇南打斷了他。

    用一個吻。

    顧奇南飛速上前，踮起腳尖，莽撞地去親展哥的嘴唇。他太緊張，又太急了，牙齒撞到了展哥的下巴。

    沒親到。

    他趁展哥沒反應(yīng)過來，兩手抓住展哥手臂，踮起腳尖，又親了一次，

    這次親到了。

    軟軟的。

    顧奇南紅了臉，低聲說：“我想親你呀?！?/br>
    他盯著展銘看，眼里的光幾乎讓人無所遁逃。

    柔軟的觸覺還留在展銘的唇上，但他咬咬牙，平靜地說：“性向是影響人生的大事，不是你這一秒想變就能變的，你得想清楚?！?/br>
    顧奇南打開書包，從書包里小心翼翼拿出了一朵被壓得有些扁的、紅色的玫瑰花，遞給展哥，揚起一張笑臉說：“我想清楚了??！我以前沒有喜歡過人，我不清楚，現(xiàn)在我喜歡你，我很清楚，很確定。你喜歡我嗎？你不歧視同性戀，我知道的。你還對我那么好，我覺得你是喜歡我的，反正我要追你！”

    展銘看著那朵玫瑰花，有些無奈，問：“你什么時候弄來的花？”

    顧奇南硬是把花塞到他手里，說：“早上出門的時候在花店買的啊，以后我天天給你買一朵，直到你答應(yīng)當(dāng)我男朋友?！?/br>
    “別?！闭广懻f，“這里沒有花瓶，花要放哪里？而且，從明天開始，你中午也不許再來這里午休了?！?/br>
    “什么？！”顧奇南晴天霹靂，“我跟你合租的！”

    “誰說你跟我合租的？我沒答應(yīng)你。”展銘將玫瑰花放到書桌上，開始坐下來做作業(yè)。

    顧奇南沒椅子坐了，只好站在一邊，可憐兮兮地說：“你明明答應(yīng)我了啊。”

    展銘翻開生物練習(xí)卷，一邊翻書一邊頭也不抬地說：“我答應(yīng)你來午休，沒答應(yīng)跟你一起合租?，F(xiàn)在我不同意你來午休了，你明天不許來了。”

    “你這題錯了。”顧奇南忍不住指了指展銘剛寫好答案的選擇題。

    展銘沉默了一會，劃掉了錯誤的答案。

    顧奇南見他不理會自己，先去換了睡衣，拿出練習(xí)冊，盤腿坐到床上，問：“我東西都搬過來了，你怎么能不同意我來午休??？吳淵跟林小斌都知道我要來你這里午休了，現(xiàn)在你不讓我來了，我多沒面子啊?！?/br>
    展銘沒停筆：“那吳淵跟林小斌知道你要……追我的事嗎？”

    顧奇南搖頭：“還不知道，我現(xiàn)在就可以告訴他們！”

    展銘停下筆，轉(zhuǎn)頭認真地看著顧奇南，一字一句說道：“當(dāng)一個同性戀，不是那么輕松的事，也不是昨天說自己不是，今天覺得自己是就是，懂？”

    顧奇南搖頭。

    “你沒想過嗎？因為被誤會是同性戀，你遭受了那么過分的欺凌，這就是現(xiàn)實中同性戀會遇到的事?，F(xiàn)實就是，在我們的社會里，同性無法合法結(jié)婚，無法光明正大在大街上牽手、擁抱，大部分人還是會對同性有異樣的眼光。寶，當(dāng)一個同性戀不是那么輕松的事，你別隨便就決定了自己的未來?！?/br>
    展銘說完，又轉(zhuǎn)回去繼續(xù)寫作業(yè)。

    留下愣住的顧奇南。

    過了一會，顧奇南才激動地從床上站起來，揮舞雙手，喊：“不！我被欺凌，不是因為喜歡同性是錯的！而是因為他們沒有包容心，他們心胸狹隘！我怎么決定自己的性向呢？它是天生的，注定的。我就是喜歡你，是自然而然、不受控制的！不是我決定的，也不是我計劃的！”

    展銘頭也不抬，依然在翻書，不理會他。

    顧奇南有點泄氣：“我覺得，你是喜歡我的呀……突然要你決定是不是跟我在一起，你肯定很受沖擊，沒關(guān)系，你可以慢慢想，反正我不會放棄的，我要追你！”

    顧奇南從浴室拿了自己的那個白色牙杯，裝了點水，把玫瑰插在里面，放在書桌的桌角。

    展銘看了他一眼，他可憐兮兮地說：“玫瑰是無辜的，你不能把它扔掉?！?/br>
    午休的時候，展銘拖出地墊，自己在地上睡。

    顧奇南在小床上側(cè)躺著看他忙活，有點不甘愿。

    難道他的感覺是錯的嗎？可他真的有種很強烈的、被展哥喜歡的感覺，展哥看他的時候，展哥叫他“寶”的時候，展哥在微信上跟他說“乖”的時候。

    顧奇南翻了個身，想了想，覺得自己確實太心急了。

    告白告得太心急，沒有鋪墊。

    要求展哥立刻答應(yīng)當(dāng)自己的男朋友，也太心急了，沒有留給他好好想一想的時間。

    而且還立刻親了展哥……

    顧奇南躲在被子里偷偷笑。

    好吧，讓展哥好好想一想吧，等他習(xí)慣了顧奇南喜歡他的事實，他應(yīng)該就會接受了。

    顧奇南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睡著了。

    而展銘躺在地上，一個中午沒合眼。

    展哥果然不讓顧奇南去出租屋里午休了，連帶自己也不回去了。他跟吳淵、林小斌說，這周末要月考了，考試很重要，老張說過了，中午的時候，他跟數(shù)學(xué)老師都在辦公室，隨時歡迎他們?nèi)枂栴}，他準備這幾天每天中午都要去問問題。

    然后果然，每天中午，展銘都帶著課本跟練習(xí)書往辦公室去。

    吳淵跟林小斌十分震驚，林小斌甚至有了幾分危機感，也拿出了課本開始看。

    顧奇南只好接受了不能去出租屋的事實。

    因為中午不能去出租屋，他怕玫瑰花在書包里悶一天會悶爛掉，只好將真花改為假花。他在網(wǎng)上找了一個教程，學(xué)會了折紙玫瑰，買了一堆紅紙，每天折一朵紙玫瑰。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把紙玫瑰放進展哥的書包里。

    展哥默默地看著他放，一開始還想伸手把紙玫瑰拿還給他。

    顧奇南可憐兮兮地嘟噥：“我折了好久的，你不想要，你拿回去扔垃圾桶，你不要放回我書包?！?/br>
    晚上的時候，顧奇南發(fā)信息給展哥，展哥不像以前那樣，每條必回，而是選擇性地回一兩句。

    小南仔：你把紙玫瑰收好了嗎？

    小南仔：不許扔掉??！我折了好久的！

    小南仔：我折了好多，挑出最漂亮的給你的！你看！

    顧奇南發(fā)了十來朵紙玫瑰過去，都折得不是很好，有的花瓣大小不一，有的花朵歪了，都沒有他送出去的那朵漂亮。

    搖啊搖：你作業(yè)做完了？上周落下的也補完了？

    小南仔：沒有……

    搖啊搖：快去做

    然后展哥就不理他了，直到顧奇南十點要睡覺的時候，給他刷屏發(fā)了二三十條“哥哥”，他才終于說了一句“晚安”。

    顧奇南好惆悵啊。

    他想，這就是追人的感覺嗎？

    好可憐啊。

    他有點同情李騰，有點同情被他直接拒絕過的幾個人，當(dāng)然除了林士達。

    他決定以后如果還有人跟他告白，他會很婉轉(zhuǎn)、很婉轉(zhuǎn)地拒絕他們，不傷他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