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jié)
男子面色一白,不屑地瞪著君瑤:“哪里來的野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誰?別在這兒多事!” 看來這男子是有些身份了,君瑤從容地笑了笑:“你只是看到這位姑娘在院外走動,就一口咬定她偷盜,可捉賊捉贓,沒有臟物,你如何能說她偷盜?否則就是誣陷了?!?/br> 男人聞言嗤笑:“臟物就在她的懷中!若那不是她偷的,為何遮遮掩掩不肯示人?” 少女聞言有些緊張,急忙辯解道:“這不是臟物,這只是我撿的!” “撿的?”男人冷笑,“哪怕是撿的,不問自取也是偷!” 君瑤蹙眉,轉身看向少女。這少女生得文弱,年紀似比她大些,面對君瑤的注視,她依舊露出求救的眼光。 君瑤問道:“能給我看看你手里的東西嗎?” 少女猶豫著,緩緩地將懷中的東西遞給君瑤。那是一團用粗布包裹的東西,隱隱有藥味,君瑤將包裹打開,果然發(fā)現(xiàn)里面是藥材。” 不等男人開口,客棧的伙計率說道:“看,這就是她偷的東西!這兩日客棧有客人煎藥吃藥,剩下的藥渣都會是我來收走處理的,誰知這兩日竟發(fā)現(xiàn)藥渣少了,沒想到是被你偷去了!” 他指著君瑤手里的藥包,說道:“這些藥看起來都很名貴,定是她要偷去變賣!” “并不是!”少女搖頭,“我沒有偷去買,我……我昨日來撿這些藥的時候,問過倒藥渣的人,他說我可以隨便拿走!” 君瑤聞言仔細辨認了那些藥材,指著自己居住的小院問道:“可是這個院子里的人?” 少女連連點頭:“是,若大家不信,可請院中的人出來問一問就知?!?/br> 若她所言非虛,那么她撿的藥大可能是李青林的,只要讓李青林出面澄清就是。君瑤無聲看了眼明長昱,他已讓明昭去告知李青林了。 不久后,李青林便從院中出來。他長相溫柔,又帶著幾分病態(tài),看熱鬧的人不由心軟了幾分。 李青林泰然拿出自己的藥方,說道:“這幾日在下抱病,吃的是藥方上的藥。那些藥渣,的確是我的人讓這位姑娘隨意拿走的,諸位若是不信,可比對那些藥。” 那錦衣男子和客?;镉嬶@然是早就合計好了,膽敢這樣欺負一個女子,必然也是自持身份。加之君瑤與明長昱等人的口音并非是晉州口音,便不肯輕易罷休。 明長昱這才上前,不冷不淡地說道:“既想從我們手上拿人,也需得看有沒有本事?!?/br> 蔭蔽在暗處的護衛(wèi)不知從何處出現(xiàn),將君瑤與那少女團團圍住。這樣震駭神出鬼沒的陣勢,不由令人瞠目結舌,寒氣倒灌。 那錦衣男人與客?;镉嬕姞钊缗R大敵,瞬間詫異驚疑地看著明長昱。片刻之后,兩個錦衣男人瞬間退了退,自己下了臺階說道:“既然是誤會,那就罷了?!彼揪褪瞧圮浥掠驳娜?,起初欺辱少女孤身一人,又覺得君瑤不足為懼,現(xiàn)在卻不敢吭聲了。也顧不得其他,兩個錦衣男子落荒而逃。 其余的人見形勢改變,也不敢久留,紛紛離開。 是非之地一時就只剩下明長昱等人與那位被欺負的少女。 少女默默地將藥包好,向君瑤等人欠身行禮:“多謝公子大恩?!?/br> 君瑤虛虛抬手,打量了她一番,問道:“你方才說你是縣丞的親人,為何一個人住在客棧?” 少女低聲道:“前些日子,我母親去世,家中族人不肯收留照顧我,我也不想寄居人下看人臉色,便想著來投奔舅父。我前些時日給舅父去了信,舅父答應讓我來找他??晌业綍x縣之后,卻不知為何聯(lián)系不到他了。我一時走投無路,就想著干脆回鄉(xiāng),剛到塢縣就病了,所以就在客棧休息。誰成想住了不過三日,盤纏與細軟就被人偷了……” 她紅著眼,捏緊藥包,局促地說:“我本打算自己想辦法賺些錢,剛好客棧有人吃藥,扔掉的藥材還算不錯,就想著撿回去換點錢,誰知竟遇上方才的事?!?/br> 君瑤嘆道:“你一個女子孤身在外,也很不容易?!?/br> 少女的眼底立即噙了淚,她咬了咬唇,說道:“承蒙諸位公子相助,我有一個懇求,不知公子……” 君瑤見她似難以啟齒,便和善地說道:“姑娘有話不妨直說?!?/br> 少女立即說道:“我不知何時才能找到舅父,沒什么依靠,我想暫借諸位公子的便利,以防那些人再來刁難我。” 這事其實很好辦,只需安排一個人去護著她就好,或者平時多與她親近親近,他人就知她與君瑤等人有關系,不會再故意為難。 但是方才明長昱已說明了身份,既然這位少女自己提出來,君瑤就順水推舟說道:“這也不難,只是我們都是男子,你一個女孩兒,怕是有些不方便。” 少女聞言,面色一白,失落且窘迫地低頭:“是我唐突了?!?/br> 君瑤本沒有拒絕她的意思,此時明長昱開口道:“我們此行也是要見見縣丞的,既然是殊途同歸,你與我們一道也無妨。院中還有一個偏房,雖偏僻狹窄些,但也可以住人。” 少女聞言大喜,感激地看著明長昱,立刻行禮。 明長昱不冷不淡,只吩咐她不得隨意走動隨意叨擾,就讓人去收拾那偏房,與君瑤、李青林各自回院子。 趁著那少女去收拾行禮,李青林低聲道:“這一行本就吉兇難測,多一個人……” 君瑤知道他話中的意思,說道:“她是縣丞的親人,又是個女子。方才的情形,于她來說,比危險更可怕?!?/br> 李青林淺淡而笑:“你說的是?!?/br> 他在外面站了久了些,似有些疲憊體力不支,深深地看了君瑤一眼,便辭別回房去了。 君瑤與明長昱也回了房中。 兩人并未掩上房門,一入門,君瑤就有些不安地問道:“侯爺方才那樣,就不怕暴露身份?” 明長昱說道:“自入晉州起,明里暗里就有人在盯著了?!?/br> 君瑤微微驚愕,細想之下也明白過來。他們入晉州之后,行蹤也并未蔭蔽,而晉州的人早就得了消息,只怕有所準備。身份一旦亮出來,那些蔭蔽在暗處的人也不好再掩飾著。至少欽差到此,怎么說也該親自迎接才是。 如此說來,再過不了多久,就會有當?shù)氐墓俑娜藖碛?/br> 經(jīng)歷了一場風波之后,院子再次安靜了下來。連來侍奉的客棧小二都束手束腳、小心謹慎。 次日清晨,明長昱吩咐隨行的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客棧,前往晉州城。 第214章 江上沉船 次日,細雨濛濛。南國的冬雨陰冷入骨,清晨時的冷氣更激得人渾身僵硬。 因塢縣在晉州城外,兩地之間有河流繞過,人們喜乘船來往兩地之間。蜿蜒的河流穿過無數(shù)人家,河畔邊屋舍儼然、浣女笑聲相伴,河中也有不少船只來往。聽聞早些年,茶葉盛產(chǎn)時,穿過晉州城與晉縣的晉河之上百舸爭流,皆是運送茶葉的船只。而此時正逢茶葉減產(chǎn)且茶葉并不豐收的冬季,河面上只有些來往人家的小船。 因晨起太冷,君瑤貪戀被褥的溫暖,睡到天大亮時依舊沒起。明長昱擔心她錯過早飯,叫了幾次將她催起了床。 午時到達晉河之畔,雨小了些,君瑤撐著傘踩著跳板上了明長昱事先安排的好的船。穿城而過的晉河河面并不寬闊,河面的船也不會太大。明長昱租賃的船與其他船只相比大了些,船艙多且寬敞。除明長昱君瑤以及李青林之外,其余的人乘坐小船,在旁支應保護。 因著天氣不好,許多船都靠岸停著。君瑤坐在窗邊,百無聊賴地看著不遠處的貨船,其余一艘稍大些,船艙很寬,跳板平穩(wěn)地搭往岸邊,不少人扛著重重地貨物上船,這一幕,是晉河河畔唯一一處熱鬧忙碌的畫景。 明長昱靠近,在她身邊坐下,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說道:“這艘船比我們晚些????!?/br> “船上的人在搬什么?”君瑤隨口問。 “茶葉?!泵鏖L昱說道。 君瑤不由多看了幾分。晉州茶葉減產(chǎn),茶商的生意不好做,沒想到這時候還有將茶葉整船裝載著做買賣的人。 那船上的人行動很快,不久之后就將茶葉搬完,河畔再度歸于平靜。 此時風雨稍停,幾筆淡墨似的云悄然散開,天明彩透,平靜的河面慢慢恢復熱鬧,水中的船與岸上的行人繁忙起來,穿梭奔走。 明長昱安排的船也開始往錦州城的方向行駛,若不出意外,天黑之前就能到達晉城的津口,左右不出兩個時辰的光景。 停歇了許久,眾人都有些餓了,船上有間小廚房,可備些吃食。明長昱吩咐人下去準備,不出三刻光景,就有人端了幾道菜和米飯到客艙中。 條件有限,也不能單獨為各人私做,所以李青林也與君瑤明長昱一同用飯。君瑤發(fā)現(xiàn)今日的菜色與平時有些不同,尤其是一道龍井蝦仁,是明長昱的人從來沒做過的。 蝦rou爽滑彈嫩,有清淡的茶香,君瑤一連吃了幾個,才停下筷子去吃別的。她生于蓉城,后又隨明長昱入京,兩地的菜食雖很不相同,但都沒有蝦仁這一道。只可惜這道菜分量很少,三兩下就見了底。 君瑤問:“還有嗎?” 明長昱失笑:“大概是沒了,船上的人不會做這道菜?!?/br> 這一路南下,明長昱帶的人都是精銳,唯有柳鑲會下廚。君瑤本以為這道菜是柳鑲做的,聽明長昱一說,有些不解:“柳鑲沒給自己和李楓他們留些嗎?” 明長昱轉而去問門外的明昭:“廚房里可還有龍井蝦仁?” 明昭立即進門說道:“只怕沒了,這頓飯不是柳鑲下廚做的,而是許穗兒?!?/br> 許穗兒也就是那位自稱是晉縣縣丞遠親的少女。 君瑤有些遺憾:“原來是她,我還想著今后回了京城,依舊可以吃上這道菜?!?/br> 李青林溫言說道:“不如將許穗兒叫過來,讓她將菜譜說與你聽聽,記下菜譜,回京之后也可以做?!?/br> 君瑤看了眼明長昱,明長昱并不反對,讓人將許穗兒帶了過來。 大約是因為脫困,許穗兒的氣色比昨日看著要好些,君瑤這時才仔細端詳她,發(fā)現(xiàn)她身形嬌小,行動卻利落有力。許穗兒行禮后,依照吩咐,將龍井蝦仁的做法說了一遍,又補充道:“這只是一道極家常的菜,我還以為晉州之外的人都不愛吃呢。” 君瑤問:“廚房里可還有?” 許穗兒搖頭:“蝦是方才我趁著沒開船時在河邊抓的,統(tǒng)共只抓了十幾只,已經(jīng)全部下鍋了。” 君瑤聞言也便打消了再吃龍井蝦仁的念頭。 許穗兒輕輕咬著唇:“若公子想吃,今后我再做就是,公子于我有恩,別說做一道菜,就算是十道菜也行的?!?/br> 她說得很是誠懇,君瑤不由一笑,又想到她形單影只,便多關心了一句:“入了晉縣之后,你打算如何找縣丞?” 許穗兒面色一暗:“舅父家的住址我還記得,只是前幾日我去過他家,發(fā)現(xiàn)家門緊閉,門內也沒人。我在門外等了半日,不見有人出來,就離開了。” 君瑤瞇了瞇眼:“或許縣丞是去了縣衙。” 許穗兒搖頭:“縣衙也沒人。”她有些擔憂地紅了眼,顫聲道:“我多方打聽,也沒打探到舅父的消息?;蛟S……或許舅父是被派出公干了,不在晉縣吧?!?/br> 就算外出公干,也不該家門緊閉家人無人??h丞雖是無品無級的小官,但家中留一個仆人也是可以的吧? 君瑤心念微轉,問道:“縣丞家中無親人嗎?” 許穗兒搖頭:“我舅父本已成親,可惜幾年前妻子去世,就再沒續(xù)弦,膝下也無一兒半女?!彼鄣奏吡藴I,說道:“舅父見我可憐,才同意收留我,并且告訴我愿意待我如親女兒,我真擔心他……擔心他會出什么事。” 君瑤習慣問案,當下不由想問出些細節(jié)線索來:“縣丞為人如何?在晉縣多少年了?” 許穗兒愣了愣,似細細想了想,才說道:“我舅父人很好,做事勤勤懇懇,謹小慎微,很是本分。他在晉縣做縣城做了四年,頭兩年與知縣大人做了不少好事,那兩年,據(jù)說也是晉縣上交茶稅做多的一年,連朝廷都派了人下來視察贊許呢。” 君瑤思索著晉縣歷任知縣的腳色,發(fā)下還真如許穗兒所說。四年前,晉縣的知縣至少都會做滿兩年才調任,自那一任的知縣調走后,后來任職的知縣,都不會超過半年就會請辭或調走??h丞卻不一樣,縣丞并非朝廷任職,除非自己請辭,否則很難升遷調任。 君瑤與明長昱對視一眼,明長昱沉吟著,隨即說道:“將飯菜收了吧,趙侍郎也早些休息?!?/br> 李青林起身,溫和地安慰許穗兒,許穗兒低聲謝過,自行離開。 客艙重歸安靜,君瑤思索著許穗兒的話語,低聲問明長昱:“縣丞真的不見了?” “是,”明長昱頷首。 他不會冒險前往一無所知的龍?zhí)痘ue,在進入晉州之前,這里的各方情況已掌握大半。晉縣縣城不知所蹤之事,自然也早就讓人去探查了。 君瑤一驚:“縣丞雖不是朝廷命官,可也是有記錄在冊的,若真的失蹤了許久,縣衙的人怎會無動于衷?” “縣衙的人也在尋,但沒尋到蹤跡。而且,縣丞失蹤之事,似乎對外隱瞞,沒幾個人知曉。” 君瑤私心以為這事實在蹊蹺——晉縣茶稅巨大的問題,以及晉縣村民的古怪,再加上縣丞的失蹤,都將晉縣籠成一團巨大的謎團,濃霧黏稠,難以洞悉。 君瑤看著緩緩流淌向前的河流,一時間恍然覺得這是一趟駛向羅網(wǎng)的行程,或許前方的晉州城與晉縣,還有更驚疑的危險在靜候著。 她微微蹙眉:“縣丞失蹤正好在我們到晉縣之前,難道與茶稅一案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