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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固倫純禧公主在線閱讀 - 第87節(jié)

第87節(jié)

    再則,屬下曾向臺吉立過軍令狀,一定要盡快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公主就當是給屬下一個面子,快走吧?!?/br>
    “……將軍誤會了?!比轀乇徊旃栠@番長篇大論轟得腦仁疼,直接道,“我不是不走,是暫時走不了。等我把手里的事處置好了,自會立刻隨你往西入關內?!?/br>
    “什么事?”察哈爾愣了愣,話鋒一轉,難以置信追問,“不對,公主你是如何得知我們要啟程一路向西前往關內?”

    雖然臺吉之前說過,若公主對小院一概花銷日用存疑,問了起來,那漠西之事,盡可告知。

    但從始至終,公主不僅沒開口問過他,也沒問過臺吉。

    否則臺吉臨行前也不至于特地交代,讓他暫時不要對公主透露去處,等到關內再詳說。

    “你們對我根本不設防,連漠西偏僻處產的蜜瓜都擺在我桌上,我能猜到幾分又有什么稀奇的。我猜,你們在西邊不僅有自己的商隊,更甚者,還有……軍隊?”

    容溫回想輿圖上標注的幾處無人山脈,她不懂行軍打仗的事,但只看地形,憑那些地方的地勢條件,藏兵幾萬甚至十幾萬都不是難事。

    隨著容溫話音落,察哈爾眼神倏地凌厲防備起來,不復方才的好言好語,居高臨下打量容溫,言語間有股冷硬的威脅意味,“公主究竟想做什么?”

    容溫不為他的冒犯所動,認真道,“我不會害他。對了,額駙去了烏蘭木通,與西邊聯(lián)絡不便。如今,可是由你暫管漠西事務?我希望你能幫我個忙?!?/br>
    察哈爾不吭聲,大有容溫不說明自己的意圖,他便把她當賊防的意思。

    容溫無奈搖頭,苦笑道,“你隨我來?!?/br>
    小院只有巴掌大,察哈爾一眼便瞧出容溫去的方向,乃是喀喇沁世子三丹夫養(yǎng)病的東廂房。

    “公主,你這是要找世子?”就算蒙古男女大防不嚴苛,可也斷然沒有已為人婦的公主天不亮往年輕男子的房里去的道理,察哈爾不由皺眉道,“屬下去幫你把人請到小廳?!?/br>
    容溫看了眼天邊泛起的魚肚白,搖頭,加快腳步,“沒時間了,不必過多講究?!?/br>
    察哈爾還欲說什么,他們一行三人已到了東廂房外。三丹夫起床了,正半倚在廊下條椅中,看他養(yǎng)的那兩只銀灰鷹隼分食鮮rou。

    見到容溫,三丹夫眉梢一挑,瞇縫眼底閃過一絲精光,開門見山道,“公主這個時辰來,是有要事相商?”

    他可是記得清楚,容溫在親眼目睹那些喇嘛以孩童獻祭后說過的話。

    她說——她有一計,或可解歸化城困境。

    在見識過容溫赴城樓、斬魏昇、護額駙后,三丹夫信她此言,并非信口開河,而是真有幾分底氣。

    容溫也不繞彎子,點頭,“正如世子所想?!?/br>
    三丹夫是個利落人,聞言直接屏退左右,正色道,“既是生死存亡的大事,為何不見我五哥?”

    喀喇沁與皇族不合,科爾沁卻是皇族在草原上最忠誠且看重的朋友。這兩部之間,明面上關系平淡如水,實則私下自有交際。

    三丹夫與班第打小便熟識,私交甚篤,說句金蘭兄弟也不為過。所以接到班第借兵救歸化城的消息后,他硬是扛著父輩族人對歸化城的膈應,立時率了親軍趕來。

    “二更時分外面?zhèn)鱽硐?,派往烏蘭木通傳信的斥候全軍覆沒。額駙無法,只得親自出城,星夜前往烏蘭木通。”

    容溫早知道三丹夫肯定會問及班第,鎮(zhèn)定自若說出準備好的腹稿,“額駙對解圍歸化城之計早有籌謀,但他走得急,沒時間與世子碰頭合計,遂特地命察哈爾將軍陪我來找世子商議?!?/br>
    察哈爾冷不丁被點名,容溫與三丹夫的目光已同時射來。

    一個鎮(zhèn)定無波,一個狐疑衡量。

    都不是好相與的。

    察哈爾起了一背冷汗,心里掙扎不已,最后索性僵滯臉不吭聲。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直覺告訴他,若他敢現(xiàn)在拆穿容溫,這位公主怕是更不會隨他離開。

    三丹夫是知道察哈爾的身份的——多羅郡王帳下心腹,科爾沁有名的大將。

    見他陪同容溫,三丹夫對容溫的話還算信任,真以為容溫是受班第所托前來。

    思慮片刻,挑眉道,“聽公主的意思,我在這次計劃里,是至關重要的一環(huán)?”

    “沒錯,額駙視世子為手足。這般成敗系于一身的大事,只有交給你,他才放心?!比轀匮鄱疾徽5慕o三丹夫戴高帽。

    實則,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經意縮了縮,最終還是沒把袖袋里的輿圖遞出去。

    而是顫著指尖翻開那本《歸化城地方志》,攤到三丹夫面前。

    “書上寫的什么?”草原上不興文墨,三丹夫身為貴族,雖識得蒙文,但根子里還是對彎弓習武更感興趣,對于書冊,連多看一眼都嫌腦仁疼。

    容溫道,“書上寫,東城門外大青山偏北,歸化城與喀喇沁交界斷崖處,產硝石。”

    “硝石?!比し蚰X子轉得極快,立刻反應過來容溫的用意,嗤笑道,“火|藥?你們打算自己制作火|藥炸退城外二十萬噶爾丹大軍?這不可能?!?/br>
    這些年,清廷重用洋人南懷仁造火|藥火|器幾乎天下皆知。

    噶爾丹能如此囂張,也與其能從沙俄手中弄到威力巨大的火器脫不了關系。

    一直被封關困鎖的蒙古各部,卻是沒有火|藥火|器的。

    “事在人為,還未行到窮途,別輕易下結論。”容溫篤定道,“世子一聽硝石,便立刻想到火|藥,想必部中秘制過火|藥?”

    蒙古人常年被圈養(yǎng)在關外,卻也不是全被養(yǎng)成了傻子。

    譬如說這三丹夫——他能看透大興佛教、喇嘛橫行乃是蒙古災禍。是以,闔族上下寧愿頂著朝廷壓力,也不肯在自己領地上興建佛寺。

    由此,容溫便猜測,他對血rou之軀與重重炮火的差距這事更是明了,甚至試圖研制火|藥,來改變這種被動地位。

    稍一試探,還好結果盡如人意。

    “話說到這地步了,我也不瞞公主。我喀喇沁部確實私下研制過火|藥火|器,但結果差強人意,還賠上了好幾條性命,后來這事便擱置了。所以,我才說你們想自制火|藥對付噶爾丹二十萬大軍這事,不靠譜?!?/br>
    三丹夫眼珠一轉,面露精光打量容溫片刻,幽幽道,“這般沒頭沒腦的計劃,我瞧著,怎么不像我五哥的主意?!?/br>
    這三丹夫,還真是精明。

    容溫悄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面上半分不顯散亂,淡淡道,“世子之所以覺得此法沒頭沒腦,是會錯了意。我們要炸的是山,不是敵軍?!?/br>
    “山?”三丹夫倏地站起身,誰知不小心扯到了傷處,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卻還齜牙咧嘴的追問,“你說的蠻汗山?”

    歸化城西城門外乃是蠻汗山。

    這些日子,噶爾丹大軍多駐扎在蠻汗山山腳。

    “沒錯?!比轀仡h首,“我與額駙都知道,讓喀喇沁一時半會兒做出威力巨大的火|器實在強人所難,但這種開山用的土火|藥,應該不成問題吧?”

    “土火|藥制法簡單,沒甚難處?!比し蛟掍h一轉,“但我有三個問題,得先問明白。一,土火|藥制作除了硝石、木炭、還得用硫磺。前兩者我們手里有,但是這硫磺,只能從關內弄來。這一時半會兒,去哪里湊足量的硫磺?”

    “這不難。”容溫偏頭朝察哈爾看去,“察哈爾將軍自有辦法?!?/br>
    察哈爾冷不防再次被點名,懵了片刻,忽然醒悟了方才公主為何問是不是他暫管漠西事務,還說要找他幫個忙。

    原來公主早打定主意讓他指揮商隊弄硫磺進來。

    察哈爾慎重道,“公主,此乃大事,我需……”

    容溫利落截斷話茬,“你既知曉此為大事,那便不要耽擱功夫了,快出去調度吧?!?/br>
    察哈爾呆了呆,“不……”

    容溫沖察哈爾意味深長一笑,再次打斷,“不必擔心我,我在小院十分安全,哪里也不會亂去?!?/br>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

    不聽她的話她就待在歸化城不走。

    察哈爾又不敢對她動手,只能一臉郁色的去聯(lián)系商隊了。

    三丹夫不知內情,只隱隱覺察出容溫與察哈爾的交流有些許古怪。但他心思更多撲在還未問出口的兩個問題上,根本沒去細究。

    “公主,硫磺這事解決了不提?!比し虻?,“第二個問題,我們做好了土火|藥,又該如何在噶爾丹二十萬大軍的眼皮子底下,把土□□埋到他們棲身的蠻汗山上去?”

    “世子應該沒有讀過《史記》吧?”容溫問。

    三丹夫點頭。

    這在容溫意料之中,“那今日,便由我給你講講陳涉這人?!?/br>
    片刻后。

    “丹書魚腹,篝火狐鳴。噶爾丹野心勃勃,欲入主關中,若此時聽聞‘異像’傳言,軍中必定歡欣松懈,我們可趁機……”

    三丹夫輕哂一聲,抬眼睨向院中還在搶rou吃的兩只鷹隼,恍然大悟的嘖嘖出聲,“突然覺得讀書也不盡是無用?!?/br>
    “看世子的樣子,是有成算了?!比轀匾膊蛔穯査烤勾蛩闳绾涡惺拢秽嵵氐?,“既如此,這事便托給世子去辦?!?/br>
    “好?!比し蛩鞈?,成功解決了兩個問題,他對解圍歸化城的計劃越發(fā)有信心了,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追問容溫。

    “最后一個問題。土火|藥不可能炸垮整個蠻汗山,就算山崩,也傷不了噶爾丹大軍十之一二。此計或可暫時打壓噶爾丹士氣,但若因此激怒了噶爾丹強行攻城,豈不是適得其反?”

    “我說過,”容溫糾正,“此計是為解歸化城之圍,而非暫且緩和戰(zhàn)事?!?/br>
    三丹夫一愣,很快明白過來,“以歸化城的兵力,絕無可能與噶爾丹硬碰硬。所以,不管是山崩也好,故傳異像也罷,都不是此計的最終目的。你們是打算,一擊必中,擊潰噶爾丹軍心?然后,趁亂出擊?”

    容溫淡定點頭,“沒錯?!?/br>
    三丹夫被容溫理所當然的樣子震了震,饒是他這樣的性子,此時都覺得有些荒謬了,“一夕之間擊潰二十萬軍心,談何容易?”

    “這有何難?”

    容溫盯著天際溢出來第一時晨光,笑眼寒涼,“先前噶爾丹不是已以銀佛倒地為例,教過何為攻城先攻心了。你方才說突然覺得讀書有用,我卻覺得,讀書最重要的是學會舉一反三,活學活用。”

    “佛子惹佛怒,你覺得如何?!?/br>
    佛子——是曾在西藏做過多年喇嘛的噶爾丹對外招搖的旗號。

    佛怒——是噶爾丹硬加在班第身上的。

    “這是……以其人之道還之其身。”三丹夫這下是真服氣了,不過新的問題又來了,“那這佛怒,該如何cao作?”

    “有辦法的。”

    晨曦初露,繼純禧公主赴城門澄清、維護額駙后,歸化城中又出了一樁關于純禧公主與其額駙班第的事。

    早起的百姓幾乎紛紛往銀佛寺山門前涌。

    聽聞——公主為平民憤,親自攜額駙跪在了銀佛寺山門白玉庭外,祈求倒地銀佛的寬恕。

    第73章

    六月中旬的日光傾城鋪下, 饒是清凈佛寺,亦被烘烤出幾分躁動。

    原本聞訊趕來看純禧公主偕額駙佛前請罪的百姓頂著火辣驕陽站了些時候, 便熱得受不了了, 逐漸散開了。

    倒是城中所有喇嘛, 由銀佛寺的達|賴上師主持, 自發(fā)齊整盤坐于純禧公主與額駙身后幾米遠處的前庭及長街,為佛誦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