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盛南晴低垂著眼眸,淡淡道,“安王爺說笑了,嬪妾這次能晉為嬪位,都是仰仗太后的恩典。嬪妾今日來,也是特地來向太后謝恩的?!?/br> “噢,這樣。”安王低低的應(yīng)了聲。 “王爺,老奴送你出去吧?!比f嬤嬤適時提醒。 安王微微頷首,大步從兩人身邊走過,只是經(jīng)過盛南晴身邊時,她明顯感覺到他又瞧了她一眼。 盛南晴:看什么看,我又不走你這條線…… 等到安王走后,儀常在斜覷了盛南晴一眼,“你跟他之前認(rèn)識?” 盛南晴立刻否定三連,“沒,我沒有,別胡說!” “沒有就沒有,你這么激動干嘛?!眱x常在淡淡道,又頗為惋惜的嘆了口氣,“早知道一顆癡心錯付,當(dāng)初嫁給安王應(yīng)該也不錯……至少比現(xiàn)在好,愛沒得到,自由也沒了?!?/br> 盛南晴:儀常在和安王?我好像吃到了一個大瓜! 儀常在仿佛看穿了她那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聲音平靜道,“我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你別瞎想?!?/br> 盛南晴,“哦——” 柳太后正盤腿坐在榻上看書,見她們兩人來了,讓宮人看座奉茶。 看到面前優(yōu)雅和善的柳太后,盛南晴仿佛看到閃著金光的大慈大悲觀音菩薩。她將自己的來意表明,又說了一堆真情實感的感謝話,甚至還產(chǎn)生了高歌一曲《感恩的心》的沖動。 柳太后親切又平和的夸獎和鼓勵了她幾句,又說了些有的沒的。 等盛南晴感覺差不多要冷場了,就趕忙起身告辭,堅決不礙事。 果不其然,儀常在沒跟她一起撤,顯然是有私密話要跟柳太后單獨聊。 離開壽康宮,盛南晴徑直回初月閣。 只是經(jīng)過御花園時,被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冒出來的安王給堵住了。 看著盛南晴驚訝的表情,安王輕輕的笑了。 盛南晴內(nèi)心:我靠,看樣子這貨是特地在這堵她的!他要干嘛,現(xiàn)在可是光天化日。 御花園這種地方,果然有毒! “盛嬪,別來無恙?!卑餐跄且浑p多情桃花眼深深地凝視著她。 “呵呵,無恙,無恙?!?/br> “春光正好,園里花團錦簇,不知盛嬪……” 安王這話還沒說完,就被盛南晴直接打斷,“不了不了,我宮里還有點事。王爺你有雅興就慢慢欣賞吧,我就不打擾王爺?shù)呐d致了?!?/br> 沒想到她拒絕的這么干脆,而且這副隨時隨地要逃離的樣子—— “盛嬪,本王又不是什么洪水猛獸,你就這般避之不及?” “……” 盛南晴面上擠出一抹笑來,“王爺說笑了,我是真的有事。” 內(nèi)心:不,你是,你就是洪水猛獸!你離我遠(yuǎn)點啊啊啊! 安王唇角弧度沉了兩分,眸中似有失落,“既然盛嬪有事要忙,那本王也就不耽誤你?!?/br> 說著,他朝一側(cè)讓了讓。 見他不再糾纏,盛南晴微微屈膝朝他福了福,便帶著宮女太監(jiān)們走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安王扯出一個苦笑:不過就是說兩句話,瞧她給緊張的??上н@樣一個有趣的女人,明明是自己先遇到她,卻生生錯過了…… 倒是讓皇兄撿到了個寶。 作者有話要說: 南晴:不賞花,不聊天,我是你嫂子! 安王:好吃不如餃子,好玩…… 景帝:嗯???朕勸你謹(jǐn)慎發(fā)言。(舉起手中五十米大刀) 第069章 壽康宮里, 檀香繚繞。 西廂安靜的小佛堂里忽的響起一聲杯盞碎落的聲音, 格外刺耳。 屋外守著的宮女剛想進(jìn)去查看情況,就聽得里頭傳來柳太后的呵斥,“都不準(zhǔn)進(jìn)來!” 宮女們面面相覷, 在萬嬤嬤的眼神示意下, 還是停住了腳步。 屋內(nèi), 柳太后背脊筆挺的坐著, 一只手放在一側(cè)的黃花梨紋案幾上漸漸握成拳, 臉上帶著幾分克制的慍怒。 儀常在正跪在她的腳下, 跪的很直,脖子梗著, 白皙小臉上寫滿倔強, “我心意已決,還請姑母成全!” “采萱, 你別胡鬧?!?/br> “這是我思慮許久的結(jié)果, 我不想再在這宮里耗著了, 那些榮華富貴、恩寵雨露,我都不奢想了。我只想出家修行, 從此青燈古佛為伴,了卻殘生?!?/br> “你, 你還不到二十,說什么了卻殘生……”柳太后心頭微慟,眉頭緊皺,她是真心不舍得, 不舍得看著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年輕后輩就這樣渡過一生。 “姑母,你知道我當(dāng)初是為何執(zhí)意入宮。你是陛下的母親,你應(yīng)該比我更了解他的性子,他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往日我驕縱蠻橫做了許多錯事,他都是看在姑母和柳家的面子上,才不與我計較。但他心里對我是沒有半分愛意的……我以前死撐著自欺欺人,以為只要我堅持愛他,終有一日,他也會對我有一兩份愛意……” 說到這里,儀常在凄涼的哼笑了一聲,“直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姑母你之前勸我的話,最是無情帝王家,是啊,帝王最是無情的?!?/br> 柳太后如鯁在喉,心頭涌上一陣淡淡的悔恨。 早知如此,當(dāng)初她就該狠下心來,下旨給她賜婚,嫁給民間郎君,實在過不下去還能和離,可嫁入皇家,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再無逃脫的可能。 姑侄倆對視半晌,一個眸光柔軟試圖勸服,一個眼神堅定心意決然。 最后,柳太后閉上了眼睛,手指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xue,帶著幾分妥協(xié),低聲道,“本朝從未有無過廢妃的先例,你若真想修行,就在冷月閣里待在,哀家會下令不會讓人擾你清修。” “我不想待在宮中。冷月閣雖偏僻,但到底還頂著個常在的位份,背后不知道多少人在戳我脊梁骨,拿我當(dāng)笑話。我只想去宮外求個清靜,遠(yuǎn)離這宮內(nèi)的紛紛擾擾。” “采萱,你知道你若到了宮外宗廟,外面的人要如何說你,如何指摘柳家?你不是一個人,你的背后還有整個晉國公府!” “……”儀常在的臉色白了幾分。 “你別任性,今日這話我就當(dāng)沒聽見,你日后莫在說這些?!绷竺媛镀v的擺了擺手,“你回吧,哀家累了?!?/br> 儀常在兩片嘴唇動了動,最后還是沒有多說。 她緩緩從地上起身,身子晃了晃,勉強穩(wěn)住腳步后,恭恭敬敬朝著柳太后行了個禮,這才離開小佛堂。 聽到門口離去的腳步聲,柳太后閉著眼睛,發(fā)出重重一聲嘆息來。 …… 四月很是平靜的過去,伴隨著一場電閃雷鳴的暴雨,迎來了五月,也迎來了莊容華肚子發(fā)動的消息。 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的落在金黃琉璃瓦上,長樂宮里的緊張氛圍比黑壓壓的天空還要讓人壓抑。 許皇后和幾位高位妃嬪第一時間趕到長樂宮。 盡管長樂宮的宮人已經(jīng)跑去通稟了兩回,景帝和柳太后卻遲遲不見人影。 這么個情況,讓守在長樂宮的妃嬪們不得不多想——同樣是生產(chǎn),上次蕭容華生孩子的時候,太后和皇帝都及時趕來了,這一回卻……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莊容華死死地揪著床單,明明痛的滿頭大汗,還不忘問一句,“陛下來了嗎?” 守在身旁的宮女柳兒本想說話,太后之前派來的孫嬤嬤卻瞥了她一眼,健壯胖碩的身子直接將柳兒擠到一邊,“你快去端盆熱水來?!?/br> 柳兒咬咬牙,還是轉(zhuǎn)身去了。 孫嬤嬤彎腰替莊容華擦著汗,語氣柔和道,“莊主子,這會兒生孩子最重要,你集中精神用力,先別顧其他的?!?/br> 莊容華看著孫嬤嬤圓圓的臉龐,想說話,但身下又涌上一陣撕裂般的痙攣痛。那種劇烈疼痛排山倒海般襲來,痛得讓她差點昏過去,最后也只能咬著棉布,專心對付身下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產(chǎn)房中終于響起一道清脆的啼哭聲。 ——“生了,生了,是個小公主!” 莊容華精疲力竭的癱倒在床上,雙目空洞的盯著繡著石榴花紋玫紅幔帳,嘴里有氣無力的呢喃著,“公主、公主……怎么會是個公主呢……” 明明她的肚子是尖尖的,明明她一直喜歡吃酸的,為什么會是個女兒呢? 孫嬤嬤抱著小公主,微微彎腰,“莊主子,要不要看看小公主?” “不,不……”莊容華將臉轉(zhuǎn)向一旁,眉頭蹙起,心頭是滿滿的失落。 孫嬤嬤看著她的態(tài)度,搖了搖頭,又低頭看了眼襁褓中小小的粉色嬰孩,忍不住嘆息。 壽康宮內(nèi)。 萬嬤嬤前來稟告道,“恭喜太后,恭喜陛下,長樂宮那邊傳話來,說是莊容華生了個小公主?!?/br> 柳太后默默念經(jīng)的動作停了下來,緩緩地睜開眼睛,眸中卻沒多少喜悅,只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知道了?!?/br> 萬嬤嬤知趣的退在一側(cè)。 柳太后轉(zhuǎn)過頭,看向背著手站在雕花木窗前的景帝,“皇帝,她給你添了個女兒。” “嗯。”景帝聲音低低的,表情淡漠的盯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 屋內(nèi)安靜了一會兒,只聽得到雨打芭蕉聲。 不知過了多久,柳太后起身走到他的身旁,“若你還顧念著往日情分,網(wǎng)開一面也是可以的……” 景帝沉吟片刻,平靜開口道,“不用,就按之前安排的做吧?!?/br> 柳太后微微一怔,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英俊又冷淡的臉龐,唇角平平的,看不出多余的情緒。 這一刻,他不是她的兒子,而是一個帝王。 柳太后有心等了片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感情,或許同是作為女人而產(chǎn)生的憐憫,她等著他心稍軟一下,改變主意。 但景帝始終鎮(zhèn)靜淡定,仿佛完全投入到欣賞雨景之中。 柳太后這才轉(zhuǎn)過身,一步步朝著萬嬤嬤走去。她眼皮微微顫動兩下,語氣低又沉重,“去吧?!?/br> 簡簡單單兩個字,比這場仿佛下的沒完沒了的暴雨還要陰郁。 萬嬤嬤領(lǐng)命,很快就撐著傘,帶著太后和陛下的“賞賜”前往長樂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