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崖在旁接過話茬，似笑非笑地說：“昭昭對此倒是熟悉。”

    可不熟悉么。

    都弄過一回了。

    奚昭面上不顯，只說提前做了些了解。

    “你倒是話多！”月郤睨向太崖，“她熟不熟悉與你何相干，這本該是你去了解的事！”

    太崖笑瞇瞇道：“有勞月二公子提醒。”

    “不謝。另提醒你一句，”月郤往后倚去，雙臂一環(huán)，冷笑，“你不如先去醫(yī)閣找個醫(yī)師看看，省得結(jié)契那日還頂著張花臉。屆時綏綏往你臉上戳什么道緣命印，看著只怕得吐。”

    他說話時，奚昭下意識望向太崖的臉。

    月郤下手比她重，到現(xiàn)在右頰和嘴角還見著些傷。

    聽到最后，她實沒忍住笑出了聲兒。

    太崖卻是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眼月楚臨。

    “見遠，實不該省蒙學(xué)的錢?！?/br>
    月楚臨眉眼溫和：“阿郤年歲尚小，偶爾口無遮攔，你切莫放在心上?！?/br>
    太崖又乜向月郤，上下打量一陣，隨后眼梢挑笑。

    “確然年歲小，何事都要分個高低?！?/br>
    月郤見他就惱，恨不得將他那嘴撕了。他有何情緒都寫在臉上，眼下更是雙眉緊蹙。

    奚昭將他的神情看在眼中，心覺好笑。她沒個坐相地趴在桌上，忽悄無聲息地踢了他一下。

    月郤沒何反應(yīng)。

    坐他身旁的月楚臨則陡然握緊茶杯，抬了眸。

    奚昭沒看見，只當(dāng)月郤這會兒沉得住氣了，便又踢了下。

    下一瞬，月郤看向她，臉上沒什么異樣。

    他問：“綏綏，我讓他們送些糕點？”

    一旁的月楚臨則抿緊了唇，臉上笑意淡去些許。

    第112章

    “不用， 我不餓?！闭f話間，奚昭又踢了下。

    這回她沒收回去，而是停在膝蓋附近， 往里輕輕抵了抵， 又一劃。

    下一瞬， 她的踝骨處便纏來溫潤的觸感——似是有什么軟綢一樣的東西系在了足踝上， 制住了她的動作。

    奚昭一怔， 想往回拽，但那東西纏得緊， 竟沒拽動。

    她打量著月郤， 卻見他神情如常， 正側(cè)著身讓鶴童添茶。

    陡然反應(yīng)過來， 她眼神一移， 看向了他身旁的月楚臨。

    隨后便發(fā)現(xiàn)他臉上沒有半點兒笑， 不知是不是因為茶室里太熱， 耳尖還透著些許薄紅。

    ！

    踢錯人了嗎？

    月楚臨恰在這時投來了目光。

    他平日里一副君子相， 做何事說何話都溫溫和和的，鮮有情緒外顯的時候。這會兒雙眉卻明顯微蹙著，往常含笑的唇也抿得平直。

    奚昭：“……”

    她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現(xiàn)下是在商議她和太崖結(jié)契的事， 她卻又這樣對待月郤……

    他本就不喜她，眼下心里指不定怎么罵她呢。

    她兩手撐在椅上， 略微往后一倚，再掙了掙。

    還是沒掙動。

    ？

    怎么不松開？

    她動作幅度不大， 卻全然落在了身旁的太崖眼中。

    他輕飄飄地瞥她一眼， 又看向桌對面的月楚臨， 視線來回游移兩番，便將眼下的情形摸了個七七八八。

    “昭昭， ”他面上含笑，忽捉住了她的右手，“椅邊有倒刺，小心扎著手。”

    兩手相握，他不著痕跡地送出道妖息。淡黑的妖息順著手臂流竄而下，輕易便將縛在足踝上的另一道妖氣打散。

    鞋挨地的瞬間，奚昭松了一氣，順口應(yīng)道：“知道了。”

    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椅上有倒刺？”月郤擰了下眉，“如今做事都這般不仔細(xì)了？茶室就算不常來人，也當(dāng)時常cao心著——兄長，這茶室應(yīng)是第二院負(fù)責(zé)打理?！?/br>
    他望向月楚臨，后者卻垂著眼簾，看不出喜怒。

    “兄長？”他又喚了聲。

    月楚臨一言不發(fā)。

    方才第一下，他只當(dāng)她是不小心為之。

    但第二回 、第三回不可能是意外。

    應(yīng)是踢錯了。

    將他錯當(dāng)成了誰？

    許是阿郤。

    但不是要與太崖結(jié)契么，眼下又為何故。

    一無所知的境地使他生出股煩躁，連同這段時日一直折磨著他的澀意，也越發(fā)深重。盡數(shù)堵在心口，令他喘不上氣。

    這時，太崖忽然開口：“你兄長多半是在思索時間，就定在二十一那日，也好早些離府——見遠，不恰好合了你的意么？”

    “合了什么意？”月楚臨陡然出聲。

    等三人都看向他時，他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方才的語氣太過生硬。

    轉(zhuǎn)瞬間，那僵冷的面容間便又露出些許淡笑。

    “好?！彼溃凹仁悄銈兊氖?，自該由你們來做決定——我還有些事尚未處理完，先行一步。”

    話落，他起身快步走出茶室。

    守在門外的玉童見他出來，立馬跟上。

    他手里抱了厚厚一沓信，道：“大公子，太陰門連遞了十多封信，好像是有什么急事?！?/br>
    月楚臨：“拆信?！?/br>
    玉童應(yīng)好，將其他信塞入袖子里，拆了一封。

    匆匆讀過后，他道：“大公子，是柿子湖一帶。那兒的妖寨起了內(nèi)訌，太陰門幾位長老都想趁此機會，將柿子湖一帶劃入太陰境?！?/br>
    他又接連拆了幾封。

    信中內(nèi)容都大同小異。

    將那些信全都讀完后，他道：“多數(shù)都是長老門寄來的，還說赤烏也有此意，若不抓緊些，只怕要被人搶先?！?/br>
    柿子湖雖在惡妖林里，但因靈氣充沛，時常有靈物出沒，算是塊風(fēng)水寶地。不過常年被一妖寨占著，且處在太陰、赤烏和天顯三境的交界地，哪方都不好管制。

    現(xiàn)下妖寨內(nèi)訌，正是時機。

    月楚臨頓步，問他：“天顯如何？”

    小童子說：“信里只說了赤烏有意爭奪，沒提到天顯。但那陵光島不是以馭靈見長么，估摸著不會置之不理?！?/br>
    “不急?！痹鲁R復(fù)又提步，“妖寨內(nèi)斗尚未停歇，再靜候時機。”

    小童子：“那可要回信？”

    “去吧?！痹鲁R道。

    說話間，兩人已回了院子。

    他推開書房房門，說：“玉童，今日不見客?！?/br>
    小童子停在門外，點頭應(yīng)好后便走了。

    月楚臨進門，視線落在書桌上。

    那破損的棋盤便放在桌上，其上除了棋子，還有兩枚銅錢大小的玉石。

    一枚玉石上刻著月問星的生辰八字，另一枚則空白無字。

    他上前，默不作聲地俯瞰著那殘棋。

    良久，他從芥子囊中取出一方星盤。

    與太崖的八方道玉盤相似，不過細(xì)微處見著差別。

    他往內(nèi)注入妖力。

    下一瞬，星盤開始轉(zhuǎn)動，殘棋上的棋子、玉石也開始移動。

    半炷香后，棋子、玉石定格。

    棋子和玉石擺出的棋象再熟悉不過。

    盯著棋象，月楚臨想起師父仙逝前留下的話——

    “見遠，天機閣所占‘天廟五星’棋象，是為輿鬼鬼祠事——僅有這一條路，便是你再不愿，也絕無它法?！?/br>
    絕無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