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陰沉，林柚手剛扶上窗框，不遠(yuǎn)處又是一聲驚雷。

    而在雷聲響起的前一刻，閃電照亮了整片天空，借著那亮光，她也看清了正站在樓下樹邊的“人”。

    他面孔蒼白，臉上空無一物，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這扇窗戶。

    更確切地說，是在看著她。

    第19章 撕票

    只不過是一晃神一眨眼的功夫。

    等林柚再次睜開眼，樹下已然沒了半點(diǎn)影子。

    原先站在那里的瘦長鬼影和他有如實質(zhì)的目光仿佛都只是她的幻覺，然而她清楚，對方果然找上了門。

    也是夠麻利的。

    要換成別人，這會兒可能已經(jīng)慌了。偏偏林柚盯著窗外看了會兒，再沒瞧出點(diǎn)什么名堂后，她果斷關(guān)緊窗戶，還順手拉嚴(yán)實了插銷。

    既然瘦長鬼影這么快就逼到這里，情勢迫在眉睫。林柚念頭轉(zhuǎn)得飛快，她拿不準(zhǔn)要不要去知會另兩人一聲情況，末了還是決定直接采取行動。

    她一把抓起那個凹坑里的領(lǐng)帶。

    之前沒有仔細(xì)打量，這會兒拿到自己手上才看得清楚。林柚用指尖捻了下領(lǐng)帶上沾著的東西，松軟還有點(diǎn)細(xì)膩，只是干久了，一動就撲簌簌往下掉。

    像是泥土。

    她翻過背面，又勉強(qiáng)辨認(rèn)出有個黯淡發(fā)黑的指印。

    ……血？

    掂量半分鐘，林柚拎著領(lǐng)帶徑直進(jìn)了浴室。

    “別探頭探腦了，讓你看。”瞥著鏡子里使勁向往門外望又暗自可惜瞧不見什么、一見她過來立馬嚇得往回縮脖子的艾米麗，林柚大大方方地把領(lǐng)帶往她面前一撂，“認(rèn)識這條領(lǐng)帶嗎？”

    艾米麗眼睛都直了，“這是——”

    “哎哎，冷靜點(diǎn)?！?/br>
    看她眼珠又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林柚笑瞇瞇提了個醒。

    “真以為我到現(xiàn)在都還什么都不了解嗎？”她道，“別想著糊弄我再悄悄報信，你知道后果的。”

    說著，她還意有所指地看了就擺在手邊的羊角錘一眼。顯然，要是艾米麗真這樣做，這回就不止是翻過來釘墻上那么簡單了。

    艾米麗：“………………嗚。”

    魔鬼??！這個人就是活生生的魔鬼??！

    “我知道你是給他辦事的。”

    林柚說：“看你剛才的樣子也清楚這領(lǐng)帶來歷，不交代的話……”

    她說她說還不行嗎！

    “我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回事，”艾米麗明白這人是真干得出來，忙不迭地交代，“我只知道他一直在找它，因為亨利也不記得把領(lǐng)帶埋在森林哪里——”

    “慢著?！?/br>
    林柚一頓，“你說亨利？”

    那個畫了他和瘦長鬼影在一起的圖畫的男孩？

    艾米麗：“……嗯。”

    “我還沒問過你，”林柚道，“失蹤的那些孩子，比如亨利，現(xiàn)在都在哪？”

    雖然她覺得兇多吉少。

    “全都成了他的代理?！?/br>
    艾米麗囁嚅。

    “別人我不知道，亨利之前在他失蹤的那片森林找這條領(lǐng)帶?！?/br>
    她說得有點(diǎn)含糊不清，林柚心里卻理出了個大概。

    “柚柚，”簡明佳在外面敲門，她沒鎖門，一擰門把就直接開了，“我把東西拿上來了，咱們——誒？！”

    她看著空無一人的屋內(nèi)一愣，然后反應(yīng)過來該往浴室看一眼，蹦到嗓子眼的心臟這才落到實處。

    “嚇我一跳……”她心有余悸，“還以為你怎么著了?！?/br>
    “我能怎么著？”

    林柚笑吟吟反問，又收斂起笑容，“不過也沒錯，是有點(diǎn)情況，坐下聽我說吧?！?/br>
    她三言兩語把在窗前見到的景象形容了一遍。

    “……臥槽，”耿清河哭喪著臉，“這也太快了吧……”

    “誰說不是呢。”簡明佳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又看向林柚，“但這不是重點(diǎn)——你剛才拿領(lǐng)帶跟那小女孩問出什么了？”

    林柚做了個深呼吸。

    “從頭說吧。”她道，“比如米勒被盯上的原因?！?/br>
    “我想，一開始他來這座小鎮(zhèn)調(diào)查時可能沒有引起瘦長鬼影注意……直到他在亨利失蹤的森林里，機(jī)緣巧合地找到了這個。”

    林柚點(diǎn)點(diǎn)桌上那條領(lǐng)帶。

    “艾米麗說瘦長鬼影一直都在找它，所以讓成了代理者的亨利也在那兒徘徊?！?/br>
    “是說……”耿清河聽懂她的意思，“亨利發(fā)現(xiàn)有人找到了他們想找的領(lǐng)帶，又把這事告訴瘦長鬼影，然后瘦長鬼影才會盯上米勒？”

    “嗯，而且亨利八成當(dāng)時就襲擊了他。”

    林柚拿起領(lǐng)帶，露出上面的血指印。

    “但是領(lǐng)帶沒搶到手，人還被逃掉了。米勒也因此猜到這玩意很重要，不知道怎么處理就先偷偷藏在床底下，被困在工廠走投無路后還當(dāng)成了最后的希望?！?/br>
    “所以說這到底是個什么啊？”簡明佳湊過來看，“本體？圣遺物？”

    “本體不至于，”林柚一本正經(jīng)道，“但搞不好還真是什么媒介?！?/br>
    “——好了不扯了，還記得咱們?yōu)槭裁慈ズ嗬覇?？”她問?/br>
    耿清河：“因為他是第一個失蹤的啊。”

    還真在那兒直接確定boss身份就是意外之喜了。

    “還有一點(diǎn)，據(jù)艾米麗說，領(lǐng)帶就是亨利埋在森林里的，才會沾這么多土——當(dāng)然，應(yīng)該是他生前的事，死后怕是就跟艾米麗忘了自己生前是誰一樣，自然而然也不記得扔在哪?！?/br>
    “所以，這條領(lǐng)帶是干什么又是從哪來的……”

    林柚笑笑。

    “如果亨利是一切的開始，那當(dāng)然有人比咱們清楚?！?/br>
    *

    要耿清河說，在明知瘦長鬼影都到了身邊的情況下還要外出，那真是要多作死有多作死。

    然而有什么辦法。

    他苦著臉想。

    該去還是得去啊！

    他一路上都在疑神疑鬼地觀察街道角落有沒有一個無臉男人在看著他們，連林柚一拍他肩膀都震得一蹦三尺高。

    “怕什么，這天氣進(jìn)森林是送死，在鎮(zhèn)里走一段又不一定?！?/br>
    她道：“再說這不是到了嗎？”

    眼前這地方，他們上午就來過一次。

    ——亨利·戴維斯的家。

    按響門鈴不久，早先那位金發(fā)的戴維斯夫人為他們又開了門。

    她看上去有些不解，“幾位怎么又——”

    這回不等她說完，林柚從背包里取出那條領(lǐng)帶，在對方眼前晃了晃，“您見過這個嗎？”

    看清她手里東西的瞬間，戴維斯夫人的臉唰地變得慘白。

    這可比什么話都好使。

    林柚見狀，和另外兩人對視一眼，繼續(xù)道：“放心，我們還沒告訴別人，但條件是您得告訴我們您知道的真相?！?/br>
    和早上的還算沉著不同，戴維斯夫人這回沉默著讓開路，手指緊緊揪住裙擺，臉上俱是慌亂。

    連客廳壁爐的溫暖火苗都沒法給她添上一絲溫度，她咬著蒼白的嘴唇，甚至于咬出了深深的齒痕，還不住地互相揉搓著。

    “看來，您知道它什么來頭了?！绷骤珠_口。

    “不，不，”戴維斯夫人飛快地否認(rèn)，避開他們的視線，“我不知道?！?/br>
    “這是他爸爸以前不知從哪里弄來的——他過世很久了——我搞不清亨利從地下室翻出來后拿它去做了什么，但那個家伙就因為這出現(xiàn)了?！?/br>
    “亨利一開始瞞著我，他說和那個家伙玩得很開心，但后來漸漸感到了害怕，我就讓他把它拿去丟掉。可那個家伙沒有罷休，他帶走亨利，還帶走鎮(zhèn)上其他人……”

    “所以，”耿清河說，“早上我們過來，你才會急著把那幾張畫拿出來，想讓我們把亨利也當(dāng)成單純的受害者?！?/br>
    現(xiàn)在想想她當(dāng)時的態(tài)度也還正常，但清楚這些隱瞞著的事，再正常也變成了不正常。

    “我怎么可能告訴他們一切都是亨利引起的？”

    戴維斯夫人茫然道。

    她的目光定格在對面的落地窗上，不過幾秒，忽然爆發(fā)出一聲凄厲可怖的尖叫。

    三人一驚，齊齊回頭。透過落地玻璃窗，站在庭院里的是他們都再熟悉不過的非人身影。

    瘦長鬼影站在暴雨傾盆的雨幕下，就這么看著他們。

    眼前只過一道殘影，落地窗的玻璃“嘩啦”碎了滿地。

    他身后用來打碎玻璃的觸手驀地伸得更長，戴維斯夫人又是一聲更尖銳的驚叫，她連滾帶爬地從沙發(fā)滾到地毯上，雙眼直往上翻，險些背過氣去。

    伴隨著踩在玻璃碎片和地板上的扭曲摩擦聲，瘦長鬼影一步步地走進(jìn)屋內(nèi)，他那沒有輪廓的眼眶從戴維斯夫人掃過客廳里的人，仿佛在欣賞著他們驚恐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