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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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不過如此。 京城的風比起漠北也是綿軟無力,紙醉金迷之處,不知有什么好的。 他的指尖仍留有江懸皮膚的溫度,不算冷的天,江懸披了那么厚一件大氅,手腕卻涼得像冰一樣。 謝燼垂眸,想起江懸腕上的傷痕,緩緩攥了攥拳。 兩刻鐘后,某條不知名小巷,謝燼推開一扇小門,閃身進入秦王府后院。 蕭長勖還沒睡,在偏殿等他。 三個月前謝燼得到消息,他找尋多年的人也許真的沒有死,而是一直被軟禁在深宮。 剛好中秋宮宴將至,謝燼聽詔回京述職,他與蕭長勖謀劃一番,決定中秋當晚潛入皇宮找人。 見謝燼毫發(fā)無損,蕭長勖松了口氣:“人找到了么?” 謝燼點頭:“找到了。” “怎么樣?” 蕭長勖比江懸大幾歲,也算有些幼年情誼,這些年謝燼找人,他幫過不少忙。 謝燼眸光一黯,低聲道:“不好。瘦了很多。” 話音落下,屏風后傳來木輪轉動的吱呀聲,一人坐著輪椅出來,暗青色衣袍,面頰覆著一只銀質鏤空面具,看見謝燼,淡淡開口道:“我猜江公子不愿跟將軍走?!?/br> 謝燼皺了下眉,沒有接話。 “不過若是能把人救出來,我們手上便又多了一份籌碼?!鼻嗯勰腥瞬痪o不慢道,“七年前幽鹿峽一役,玄鷹軍全軍覆滅,江家滿門無一幸免,人人為之扼腕。西北將士至今仍在懷緬江帥體恤兵民、治軍有方。謝將軍帶兵多年,想必比我更清楚,軍心所向何其重要?!?/br> “七年前江懸還小,就算現(xiàn)在出來,也不一定能一呼百應?!敝x燼冷冷道,“我救他,不是為了讓他做什么?!?/br> 青袍男人面露一絲玩味:“哦?” “岐川,”蕭長勖插話,對謝燼道,“救人之事不可沖動,那是皇宮,不是蠻人的帳子?!?/br> 謝燼欲言又止,看了眼青袍男人,又看看蕭長勖,不情不愿道:“我知道。” “問雪還有沒有對你說什么?” “別的沒來得及說?!?/br> 蕭長勖點點頭:“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罷,明早還要上朝面圣?!?/br> 上朝面圣…… 金鑾殿上那個人,軟禁江懸七年,把江懸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謝燼心下一沉,語氣也冷了幾分:“知道了?!?/br> 回到臥房,月光從正對床榻的窗戶灑進來,鋪開一床銀輝。 床頭放著今日入宮赴宴前取下的佩刀,有兩把,一長一短。謝燼坐下來,拿起短的那把,拔出刀刃,用絨布細細擦拭。 他原本的佩刀只是一柄黑金雁翎長刀,而這把短刀是江懸十四歲那年從一位敵國王爺身上奪來送給他的,之后他便一直帶著這兩把刀,短的別在腰上,長的橫在腰后。 那一次江懸立了頭功,一箭射穿那位敵國王爺咽喉,從此聲名大噪。論功行賞時他什么也沒要,只要了這把刀,回到軍營將它送給謝燼做生日賀禮。 那時的江懸意氣風發(fā),是蒼涼荒野中唯一明亮的色彩。 謝燼仍記得江懸那天回來的樣子,高頭駿馬,黑發(fā)紅衣,那只名叫馳風的白色鷹隼在他頭頂盤旋。連日光都偏愛他,照得他漆黑眼瞳如琥珀流金。 他在馬上彎腰,對謝燼伸出手,手中握著這把短刀: “阿燼,送你的。” …… 一晃多年,謝燼成了戰(zhàn)功赫赫的謝將軍,江懸的名字卻無人提起了。 禁衛(wèi)軍在宮中仔細搜尋一夜,到天亮時,仍未發(fā)現(xiàn)刺客蹤影。 蕭承鄴昨晚留宿在皇后那里,清早李策到中宮回稟刺客一事,蕭承鄴什么也沒問,只斜睨他一眼,道:“自己去領罰。” 李策面色一頓:“是。” 皇后一邊為蕭承鄴整理朝服,一邊隨口道:“昨晚中宮未見有動靜,不知哪里來的刺客、去行刺誰的?” 蕭承鄴似笑非笑:“是刺客是賊,還不好說?!?/br> 唯一見過“刺客”的人,吹了一宿夜風,這會兒低熱不退,在映雪宮床榻上半昏半睡躺著。 等到蕭承鄴晚些時候過來,江懸已水米未進躺了一天。 “怎么回事?”蕭承鄴冷著臉問。 張?zhí)t(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答:“飲酒又受涼,感染了風寒?!?/br> 飲酒受涼……蕭承鄴目光投向一眾宮人,玉嬋連忙跪下,說:“是奴婢沒有照看好公子,請皇上恕罪?!?/br> 蕭承鄴正欲開口,袖子忽然被輕輕拉住。低頭,江懸抬起眼簾,聲音低緩:“我自己不留心,別怪他們?!?/br> 蕭承鄴手指觸碰到江懸肌膚,眉頭舒展些許,對太醫(yī)和宮人擺擺手道:“都下去吧?!?/br> “是?!?/br> 殿里安靜下來,蕭承鄴坐下,順勢握住江懸的手。江懸病得昏沉,沒有掙扎。 “李策說昨夜宮里進了刺客,你知道么?” “知道?!苯瓚艺Z速很慢,“李副統(tǒng)領來問過?!?/br> “你見過么?” 江懸搖搖頭:“沒有。” 蕭承鄴垂眸,道:“說是刺客,我看倒更像賊。只是不曉得這后宮有什么可偷的東西?” 江懸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說:“珠寶玉器,字畫古玩,總是有的?!?/br> “早不偷晚不偷,偏偏昨晚宮宴時候來偷?!?/br> “昨晚人多眼雜,許是方便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