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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第二章

    經(jīng)過這件事之后，陸百京夫婦便把孩子留在寨子里跟他太婆一起生活,九月份的時候，他開始和同齡人去上學(xué)。

    陸月歌舍不得山上的伙伴們，但上了學(xué)之后他更愛讀書，深深被書中描繪的世界吸引。

    他們這個小寨子是沒有學(xué)校的，只有翻過兩座山，在靠近東邊山下一個大些的村落才有學(xué)校，附近幾個村寨的孩子都是來這里上學(xué)的，他們每天都要結(jié)伴翻山越嶺地去上學(xué)。

    陸月歌用樹枝在沙地上算數(shù)，他已經(jīng)8歲了，再從學(xué)前班讀起的話，那就要多翻三年的山。

    村里的學(xué)校管得不嚴(yán)，在山上的時候父母也有教他寫字算數(shù)，他就直接跳了一級，8歲上了三年級，后來成績也還可以，11歲的時候就直接去鄉(xiāng)里讀了初中。

    鄉(xiāng)里離寨子更遠(yuǎn)，還要住宿舍，只有周末才能回一趟家。

    他用賣豆子賣草藥存了幾年的錢買了一輛二手自行車，每到周末便從鄉(xiāng)里騎著他的小破自行車，顛簸五個多小時回到山下，然后把車推到小山洞里，用帶刺的枝條把洞口攔好，再走路回到半山腰的自己家。

    周末就幫父母干點(diǎn)活，見見自己的伙伴們，第二天下午又匆匆趕回學(xué)校上晚自習(xí)。

    學(xué)校的學(xué)生多是從鄉(xiāng)屬村寨聚集而來，村里人讀書晚，所以一個班的學(xué)生年齡差甚至有5歲。蒙仁峰就大他差不多五歲，跟他一個年級，但是不在一班。

    陸月歌因為跳過級，所以年紀(jì)比班里同學(xué)平均還小兩歲，男生們不愿直接叫他的名字，聽著就像叫“陸月哥”，明明比他們小還叫哥，那不是被占了便宜嘛，所以就直接叫他陸月。而官話的“陸月”與“六月”同音，所以后來又簡寫成了“六月”。

    陸月歌的成績一直保持在班里中上水平，人長得又好看，是很多情竇初開的女孩們暗戀的對象，甚至有大膽的女孩兒說等畢業(yè)了就嫁給他，給他生小孩兒。

    陸月歌晚熟，小時候成天只知道漫山遍野跑，讀書后又只愛讀書和依舊漫山遍野跑。因此對別人的告白他并不加以理會，一直謹(jǐn)遵中學(xué)生守則，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尊重老師同學(xué)，按時上學(xué)，不抽煙打架，不早戀。

    山上只有他們一戶人家，他和蒙仁峰一直都是和動物們玩耍，上學(xué)后他的思想跟寨子里其他伙伴也相差甚遠(yuǎn)，所以雖然能跟大家融洽相處，但他始終是獨(dú)來獨(dú)往比較多。

    說起這些情情愛愛，初一的時候他才知道，他出生的時候，奶奶給他算命，定了一門娃娃親。這事他小時候有聽別人說過，他一直以為是大人隨便說說的，所以并沒有放在心上。

    后來他問起了，父母說確實有這回事，當(dāng)初還送了一只銀鐲子給對方當(dāng)信物。

    娃娃親的對象是太婆家隔壁的青姐，比他還大了五歲，兩人關(guān)系也只是一般鄰居關(guān)系，他不愛和女娃子玩，青姐也嫌他是個小鬼頭。

    陸月歌求了父母去解除這門娃娃親，父母自然不同意，當(dāng)初正是算出他們成人后結(jié)婚的話，會富貴平安，才定下的這門娃娃親。

    還說他8歲那年走失能平安無事回來，大部分是托了這姑娘的命福，所以事關(guān)壽命平安，這娃娃親是不能輕易解除的。后來還是姑父鄢雁平出面，才終于解除了這門娃娃親。

    暑假，對于城里的孩子來說是放松游玩的假期，對農(nóng)村的孩子來說，除了好幾本的暑假作業(yè)，還是一年中最辛苦的農(nóng)忙時節(jié)，陸月歌和蒙仁峰一放假就立馬收拾東西，回家跟父母一起干活。

    黃豆在七月初的時候已經(jīng)收完，他們回到家里，第二天就要跟父母一起去掰玉米，玉米收完了又開始收割水稻，拔花生……晚上還要寫那好幾本的暑假作業(yè)，很少有得閑的時候。

    這幾天一絲風(fēng)都沒有，太陽高掛在天空，天氣特別悶熱，十一點(diǎn)鐘的時候，一家人就停下手里的活稍作休息。

    陸月歌把大水牛栓在樹下的泥坑里，然后爬到另一棵高大茂盛的大樹上休息，一只小獼猴拿著幾個番石榴跳到他旁邊，陸月歌摸摸小猴兒的腦袋沒吃它的果子，趴在寬大的樹枝上昏昏欲睡。

    模糊中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陸月歌醒了，透過樹葉縫隙，他看到了自家花生地里站了幾個牽著馬戴著草帽的人，馬背上還綁著一些物品儀器。

    “月歌，在哪呢？”陸百京叫他。

    陸月歌哧溜滑到離地面最近的一根樹杈上，“來了，什么事？”

    所有人都看向他。

    陸月歌這才看到幾個人中有三個高鼻深目的外國人，一個胸前掛著相機(jī)的、褐色卷發(fā)中等身材的女人，站在她左邊的是牽著馬的兩個高大健壯的男人，兩人都蓄了滿臉的胡子，淺色的頭發(fā)亂蓬蓬的，手臂上的毛發(fā)毛茸茸的非常茂盛，陸月歌在心里嘀咕，這兩人怕是林子里的大黑熊變的吧……

    另外兩個年輕人和一個中年人講著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他們也背了不少裝備，一個帶眼鏡的青年嘰里咕嚕地跟三個外國人說話，看樣子應(yīng)該是翻譯。

    這里偶爾會有一些說著純正普通話的外省人來搞科研，有來研究老虎豹子等野生動物的，有來研究花草植物的，但外國人來好像還是第一次。

    陸月歌從來沒見過外國人，他們小學(xué)也沒學(xué)過英語，所以一上初中他的英語就學(xué)得很吃力，一學(xué)期下來，只會了一些最最簡單的“how are you”“my name is luyuge”“thank you”這些最最基礎(chǔ)的語句。

    村長的兒子、陸月歌的五叔陸宇京在隊伍里擔(dān)任向?qū)?，他笑呵呵地說，“六月啊，這些人是來搞研究的，你不是說見過一個很深的山洞嗎，你也來幫一起做向?qū)г趺礃?？有錢拿的。”

    小孩兒天天在山里晃蕩，回到家了就和大人說今天看到老虎啦，今天看到豹子啦，今天看到一棵五個人都合抱不過的大樹啦，今天去了一個通往大海的山洞啦……若這是別的小孩說的，大人們自然是不信的，但是陸月歌的話，他們半信半疑。

    “好?！标懺赂椟c(diǎn)點(diǎn)頭，然后直接從兩米多高的樹枝跳到地上。

    幾個外國人驚呼一聲，“oh，cool boy！”

    陸月歌有些緊張地跟他們打招呼，“你們好，o meet you! my name is……”

    幾個外國人非常友好地和他握手，語速飛快不知道嘰里咕嚕說了什么。

    隊伍里皮膚黝黑的中年人笑呵呵彎下腰對陸月歌說，“他們說他們也很高興見到你，你剛才的動作太帥了。小同學(xué)長得可真俊啊，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讀幾年級了？”

    這里的山水果然養(yǎng)人啊，居然有這么水靈的小男孩。

    “叔叔，我叫陸月歌，今年讀初一了?！标懺赂枵旅弊硬缓靡馑颊f道。他的頭發(fā)長得比常人快很多，平時學(xué)校管得不是很嚴(yán)，回家一個月了也沒剪，所以他現(xiàn)在的頭發(fā)長都到脖子了，這段時間天氣太熱他就草草把頭發(fā)綁了起來。

    帶眼鏡的年輕人跟外國人翻譯，中年人給他遞了一塊巧克力，“哎呦，這么小就讀初一了，怪不得還會說英語呢?！?/br>
    “謝謝叔叔，不用了……”陸月歌不拿陌生人的東西，他擺擺手婉拒了，小臉上浮起紅云，他這時個頭還很矮，臉也很嫩，經(jīng)常被認(rèn)為還是小學(xué)生，“英語……只會說一點(diǎn)點(diǎn)?！?/br>
    一只小獼猴吱吱叫著跳到他肩上把巧克力搶走，也不跑開，就蹲在他肩頭，雙手拿著巧克力對著包裝袋又撕又咬，沒一會還真的撕開了。

    “哇，這是你養(yǎng)的猴子?。俊睅а坨R的青年驚奇地問道。

    “山里這么多猴子哪里養(yǎng)得過來，這孩子從小就跟動物親，大腿粗的蟒蛇他都不怕?！标懹罹┕χ嗳嚓懺赂璧哪X袋，“怎么頭發(fā)這么長了，跟個小姑娘似的?！?/br>
    “等開學(xué)了就叫我阿媽剪?！标懺赂杳～J猴的腦袋， “現(xiàn)在就去那個山洞嗎？我?guī)銈內(nèi)グ??！?/br>
    一旁的陸百京說，“行，那讓月歌一起帶他們?nèi)グ桑⒂?，你們這是要去多久，晚上留下來吃飯嗎？”

    又是一番傳達(dá)翻譯，戴眼鏡的青年說，“我們會趕在天黑之前出來，麻煩大哥給我們準(zhǔn)備晚飯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借宿一晚？我們會給報酬的?！?/br>
    這里離寨子遠(yuǎn)，山路陡峭，他們只能把車停在寨子里，然后徒步走過來的，這里溶洞多，他們估計會呆上幾天。

    “不麻煩不麻煩，我們這里簡陋，你們不嫌棄就好?！标懓倬┓驄D很尊敬有文化的人，何況還有錢可拿，“路不好走，你們要注意安全?！?/br>
    一個熊男大笑著揉揉陸月歌的頭頂，“l(fā)etsgo！”

    這支隊伍一共有8個人組成，兩個省里的地質(zhì)專家何叔、芳哥，探洞教練兼翻譯小夏。三個m國洞xue專家溫蒂、安德烈斯、威爾遜，還有當(dāng)?shù)叵驅(qū)ш懹罹┖完懺赂琛?/br>
    這一代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大大小小的溶洞很多，隔壁x縣就有幾個小有名氣的天坑和天然橋，雖然比不上全國知名的旅游勝地，但每年本省的游客也不算少。

    河田鄉(xiāng)的風(fēng)景雖然比不上別處，但也不差，政府也曾想扶持這里的經(jīng)濟(jì)，開發(fā)旅游業(yè)，但是錢款被一層層貪污了，久久撥不下來，好不容易撥下來路修好了，第一輛載著二十多人的小巴士在一段很平穩(wěn)的路段莫名其妙地墜崖了，死傷慘重，當(dāng)時還上新聞報紙了。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么的，后來又有幾撥外地人在那附近發(fā)生車禍，一傳十、十傳百，外鄉(xiāng)人都覺得這地方邪門得很，就更少有人想來這里游玩了。

    陸月歌帶著一行人翻過三座山，然后往西邊幾座連綿的大山走，山下土壤較肥沃，所以樹木多而高大，越往上就多是裸露的石壁和矮樹灌木。

    那處洞xue在半山腰，山路非常難走，眾人就把馬栓在山腳下，陸宇京和陸月歌拿著柴刀在前面開路，剩余的人就扛著儀器上山。

    又走了許久，陸月歌在一個被灌木和藤蔓植物環(huán)繞，非常隱蔽的洞口停下，他扯掉洞口的藤蔓植物，露出了窄小的洞口，“就是這里了。”

    這個地方是陸月歌兩年前發(fā)現(xiàn)的。

    八歲那年在山里迷路沒有嚇到他，只要有空閑，他還是會經(jīng)常獨(dú)自往山里鉆，爬最高大的樹木，走遍大大小小的山洞，水洞他不敢隨意潛入，他和蒙仁峰曾潛過一個很大的水洞，中途一條巨蟒弄渾了水，他拉著蒙仁峰拼了最后一口氣才找到出口，從那以后他就不再敢輕易進(jìn)入水洞。

    這一代豹貓比較多，有一次他聽到貓叫聲就尋到了這處洞xue，這處洞xue看似很小很普通，主洞卻非常隱蔽，進(jìn)到里面別有洞天，也是他目前見過的落差最大的旱洞。

    幾個科研人員都非常興奮，身材高大的安德烈斯小心趴在洞口巖石上，手電筒往洞xue里照，芳哥翻譯到，“安德烈斯說都是石壁，沒看到你說的入口?！?/br>
    陸宇京和威爾遜把洞口的植物清理后，眾人放眼望去，也只是一個昏暗的約有六七平米的很普通的洞xue。

    第3章 第三章

    陸月歌接過安德烈斯的電筒，往洞xue左下角照去，“在這里，很窄小。”他扔了幾塊石頭進(jìn)去，除了幾只蝙蝠呼啦飛了出來，就沒什么動靜了。

    一行人稍作休息，吃過東西補(bǔ)充體力后，背上裝備，帶好安全帽，安德烈斯和陸月歌率先通過那估計有十多米長的窄小通道，后面的人依次進(jìn)入洞xue。

    “我發(fā)現(xiàn)這里的時候，有一只貓和大蛇在打架，后面再來的時候就帶了手電筒，然后就發(fā)現(xiàn)里面很大?！?/br>
    外面很炎熱，洞xue里卻陰冷孤寂，給人一種好像時間在這里流動得很緩慢的感覺。

    通道越來越寬，眾人終于進(jìn)到主洞里面，幾人站在一處比較平緩的地方，強(qiáng)光電筒一照，眼前所看到的景象，讓這些探索過很多洞xue的科研人員們還是驚嘆不已。

    陸月歌以前來這里的時候，最多只帶了兩個普通手電筒，能照到的范圍有限，這是他第一次這么清晰地看到溶洞里面的東西，他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洞廳寬廣，頂部離他們所站的地面非常高，陸月歌覺得這比縣城里那座二十多層樓的高度還高，大大小小形態(tài)各異的鐘乳石遍布洞中，石筍石柱石幔層層疊疊，好似盛開的花朵，松柏，古塔，又好似水牛，大象，老人……還有無數(shù)座龐大的巖溶堆積物，像一座座連綿起伏的群山，好像大山的洞xue里生長著小山，讓人不得不驚嘆大自然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