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說道，“不到八個月的孩子，能長到這個重量，真是少找。”不管大人活沒活著，只要孩子能活，也不全是壞事，總能堵一些人的嘴。

    此時二夫人已經(jīng)被抬到西屋病房，孩子被抱到西側(cè)屋觀察室。

    二老爺和姜展玉被何承和小中擋在了廳屋，不許他們現(xiàn)在去打擾二夫人和孩子。

    何承激動地走出東廂。

    長公主急道，“我兒媳婦怎么樣了？”

    何承給皇上和長公主躬身行了禮，激動地說道，“稟皇上，二夫人還在昏睡，她有心跳，有脈搏。”

    “她還活著？”長公主又問，聲音大了不少。

    何承肯定地笑道，“是，二夫人還活著?！?/br>
    二夫人只要做完手術(shù)還活著，就意謂著剖腹產(chǎn)手術(shù)大半成功了，也好跟外面的人交待了。

    長公主哈哈大笑幾聲，流出了眼淚。

    眾人也都大松一口氣。

    皇上又問，“姜二夫人已經(jīng)沒事了嗎？”

    何承躬身道，“稟皇上，姜二夫人暫時還沒脫離危險，要等到明天此時無事，才算渡過危險期。”

    正說著，高院使和汪醫(yī)女臉色蒼白、打著晃走了出來，特別是汪醫(yī)女，走路都是扶著墻的。

    高院使之前不僅看過割除太子和劉惜蕊的積癥，還看過何承開腹切腐rou。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今天應(yīng)該不會害怕，可還是被嚇得不輕，現(xiàn)在腿都是軟的。

    汪醫(yī)女就更可憐了，當一看到肚皮被切開，血水往外涌，就嚇得差點暈過去，后來更是退后靠在墻邊才不至于坐在地上。

    高院使說話已經(jīng)有些不利索了，他含著眼淚對皇上躬身說道，“皇上，震——撼！震——撼！震撼哪！微臣覺得，這是一個史無前例的偉大創(chuàng)舉。若是姜二夫人渡過危險期，就是回春夫人為百姓做了件天大的好事。老天，老天，回春夫人的雙手定是得了神仙的點化……”他說不下去了。

    長公主喜歡自己的孫媳婦能干，不過“神仙點化”這種話太駭人聽聞，她趕緊謙遜道，“本宮是被星河大師指引著找到這個孫媳婦的。何家醫(yī)學淵源，她又有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雙手也算靈巧，有幾分過人的本事不假，可沒有那么厲害?！?/br>
    星河大師是皇上信服的高僧，所以她把星河大師點了出來。

    姜展唯也趕緊躬身笑道，“臣妻不僅是得了何氏家族的傳承，最關(guān)鍵的是得了前人孫洼的一本秘籍，臣妻又反復(fù)鉆研，琢磨，才有了幾分超出常人的醫(yī)術(shù)，當不得高院使如此夸贊?！?/br>
    現(xiàn)在，“開腹切腐rou”已經(jīng)成功救治了二十數(shù)條人命，這個手術(shù)已經(jīng)確認不是巫術(shù)，那么孫洼也就不是巫醫(yī)了。

    眾人對回春夫人又是一通吹捧加贊揚。

    長公主又問，“我那孫媳婦呢？”

    何承道，“我jiejie一直在觀察姜二夫人，脫不開身?！?/br>
    不可能讓皇上進病房那種“污穢”的地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午正三刻，姜侯爺請皇上等人去前院進膳。皇上點頭，留下高院判和幾個御醫(yī)在這里，隨時把這里的情況進宮向他稟報。明日若姜二夫人還活著，這些人再來這里見證歷史時刻。

    陸漫坐在二夫人的床畔，怔怔地看著她，手指幾乎沒離開過她的手腕。

    綠綾悄聲道，“三奶奶，你太累了，去一旁的椅子上靠一靠，我來。”

    陸漫似沒聽到一樣，沒動。

    手術(shù)期間，二夫人沒有發(fā)生可怕的大出血，沒有發(fā)生其他不可預(yù)防的突發(fā)狀況。這是老天給了她活命的機會，也是老天給了自己成功的機會。若是二夫人能挺過未來的十二個時辰內(nèi)，就是真正活過來了。

    陸漫覺得，此時比手術(shù)的時候還可怕，因為手術(shù)的時候她不知道害怕。還有十二時辰的等待，將是多么漫長……

    第五百一十章 姜順

    病房內(nèi)比較涼爽，窗紗很薄，外面的風吹得進來，墻角處還放了兩盆冰。這不符合古人坐月子的要求。

    陸漫的理由是，傷口不能化膿，必須盡可以的保持通風，不能太熱?，F(xiàn)在二夫人活下去是第一，所以也就沒有人糾結(jié)坐月子這件事了。

    側(cè)屋里孩子的哭聲把陸漫從沉思中喚醒，孩子嚶嚶嚶的哭聲有氣無力，像貓叫。

    因為孩子早產(chǎn)，體質(zhì)弱，把她安排在西側(cè)屋，不讓閑雜人等接觸。只有一個善兒科的秦御醫(yī)，和孩子的乳娘金mama，還有一個女護理守著她，他們幾人也都穿了經(jīng)過消毒的工作服。

    陸漫起身去了側(cè)屋。繞過圍屏，看到小嬰兒躺在小床上，閉著眼睛哭，金mama趕緊把孩子抱起來喂奶，秦御醫(yī)避去了屏風另一面。

    這個小女嬰，排行下來是姜家的四姑娘。陸漫早就知道這是一個女孩，只不過誰都沒說過。

    二夫人在手術(shù)前就已經(jīng)把名字起好，不管男女，都叫“順”。期許孩子能順利來到世間，再一生順遂。

    小姜順太小，吃不了幾口奶就不吃了，乳娘又把她放在小床上。她咧著小嘴叫了幾聲，便又睡去，一直沒睜眼睛。

    她雖然皺巴巴紅通通的，還是看得出來五官清秀，雙眼皮兒，像二老爺多些，長大肯定會是個美人。還好她在母體里長得比較壯，現(xiàn)在的天氣又暖和，不需要放在保溫箱里。好好喂養(yǎng)，她應(yīng)該能夠活下來。

    陸漫喜歡孩子，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臉。

    已經(jīng)吃過晌飯的何承走了進來，對陸漫說道，“姐先去吃飯，再好好歇歇，我在這里守著?！庇值?，“姐夫一直在廳屋里等你?！?/br>
    他一說吃飯，陸漫才感覺肚子餓了。她望望窗外，現(xiàn)在應(yīng)該未時初了。

    陸漫點頭，出了側(cè)屋，又趕緊把側(cè)屋門關(guān)上，把想沖進去的二老爺擋在了屋外。

    “回春夫人，文兒怎么樣了？”二老爺紅著眼睛問道。他此時非常憔悴，似乎半天的時間就老了不少，頭發(fā)也白了幾綹。

    他的這個尊稱讓陸漫一愣。這個二貨挺識時務(wù)嘛，還知道給她戴高帽子。

    林大夫人和林三夫人也問道，“我家姑太太如何了？”

    陸漫低聲說道，“二夫人還在昏睡，現(xiàn)在最好不要去打擾她?！庇值?，“今天你們見不到她，回去歇息歇息吧?！边@話是對姜展玉說的，他現(xiàn)在臉色青白，很疲倦的樣子。

    “我不回去，我要在這里等消息?！倍蠣敼虉?zhí)地說道。

    姜展玉又問道，“我meimei還好嗎？我真想見見她?！?/br>
    陸漫笑道，“四姑娘長得很俊，像五爺呢。她不足月出生，最好再等兩天，她稍微適應(yīng)這個環(huán)境了再看?！?/br>
    姜展玉笑起來，笑容干凈明媚，又無比幸福。他又給陸漫躬了躬身說道，“謝謝三嫂，讓我母親活下來，讓我meimei順利來到這個世間。”

    二老爺又接口道，“文兒能一直活下去就好了?！?/br>
    一直坐在一旁的姜展唯走了過來，說道，“漫漫，累了吧？飯已經(jīng)準備好了?！?/br>
    看到陸漫素凈著一張小臉，小臉蒼白，嘴唇還起了干殼，聲音也有氣無力，姜展唯很是心疼。

    姜展玉和林家兩位夫人又向陸漫道了謝。

    陸漫把工作服脫下，跟著姜展唯出了門。

    若是沒有二老爺，姜展唯會叫姜展玉一起去吃飯。二老爺在，姜展唯就直接無視。

    又沐浴在陽光之下，陸漫覺得特別溫暖。她瞇了瞇眼睛，抬頭跟姜展唯相視一笑。

    杏兒拿了把傘打在她頭頂。

    陸漫搖頭道，“我想曬會兒太陽。”

    路上遇到了已經(jīng)吃了飯的三老爺、高院使、付院判等人。三老爺之前讓人來請二老爺父子去吃飯，他們沒去，現(xiàn)在他又親自來叫。長公主太累了，已經(jīng)回鶴鳴堂歇息，姜侯爺跟著皇上一起進了宮。

    高院使等人不好在東廂等，西廂已經(jīng)收拾出來，他們在那里歇息兼等消息。

    進了正院上房，看見東側(cè)屋的炕幾上已經(jīng)擺上了幾樣陸漫平時喜歡吃的清淡小菜。陸漫進凈房洗了一個澡，才出來吃飯。

    姜展唯問道，“你累了，喝點酒解解乏？”

    陸漫搖頭道，“不，吃了飯我還要去病房?！?/br>
    王嬤嬤心疼極了，說道，“三奶奶身子不好，現(xiàn)在走路都偏偏倒倒，不能再勞累了。那里有何二爺看著，你就歇歇吧?！?/br>
    陸漫搖搖頭，她不放心。

    姜展唯也勸道，“就歇歇，不過兩、三刻鐘，也不會怎樣。若你身體搞跨了，我和孩子們怎么辦？”又道，“大不了，我陪你午歇?！?/br>
    陸漫笑起來，說道，“說得好像我離不開你一樣?！?/br>
    說是這樣說，飯后還是聽話地去床上歇息，又叮囑王嬤嬤，三刻鐘后一定要把她叫醒。

    陸漫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太陽西斜。王嬤嬤沒有叫她，正靜靜地坐在窗下做針線。

    姜展唯又走了。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際，感覺姜展唯吻了她的臉，在她的耳邊說，“忙過這次后，我一定會好好陪你。”

    陸漫實在太困太乏，“嗯”了一聲，下一刻又睡著了。

    王嬤嬤見陸漫醒了，趕緊起身來扶侍她穿衣。說道，“三爺被人叫走了，說軍里有急事。他不讓老奴叫三奶奶，說三奶奶累壞了，要多歇息……”

    一通碎碎念。

    陸漫悵然若失。這時候姜展唯并不能幫上什么忙，但他在，陸漫就是要覺得心安。

    她不知道的是，姜展唯在她身邊，就偷偷幫她拿了大主意。

    陸漫匆匆去了后院病房。廳屋里，二老爺、林大夫人、林三夫人、姜三夫人在里面等著，姜展玉已經(jīng)去歇息了。

    二老爺一見陸漫，又起身說道，“文兒還沒消息……”

    有時候，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陸漫點點頭，跟三位夫人說了兩句話，就把門開一條小縫擠了進去，又把拭圖闖進來的二老爺關(guān)在外面。

    她先繞過屏風去看了一眼小姜順，孩子正睡得香甜，她擼了擼花瓣似的小嘴，像是彈出一抹微笑。

    第五百一十一章 九天仙女

    病房里靜悄悄的。午后的陽光透過窗紗照進屋里，形成一圈圈光暈。偶爾傳來外面的幾聲鳥鳴，以及風吹葉子的沙沙聲，更顯屋內(nèi)的靜謐。

    二夫人依然靜靜地躺在床上。只有何承和小中，以及一個女護理在，綠綾也去歇息了。

    何承低聲說了一下二夫人的情況，一直沒有醒過，半個時辰前灌了一次湯藥和黃克來，其他情況還算正常。

    陸漫讓何承去歇息，她在這里看著。

    她坐下給二夫人把了脈，靜靜地看著二夫人安祥的臉。

    不知過了多久，那雙眼睛突然動了動，又睜開了。

    她醒了！

    陸漫一陣驚喜，低聲說道，“二夫人醒了，太好了！”

    二夫人睜開眼睛，視線不太清楚，朦朧中看到一個美麗的仙女坐在身邊，正溫柔地看著自己。

    二夫人笑起來，輕聲問道，“你是九天仙女吧？我聽我娘親講過，說九天仙女特別特別美……”

    語氣歡快，內(nèi)容幼稚，嗓音成熟，混淆在一起極是違和，特別是還發(fā)自曾經(jīng)高冷的二夫人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