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愿意見長公主，身體不舒適，更不想讓老jiejie知道自己患的是這個病。他心里非常不滿意姜展唯，不知道他把自己的事情透露了多出去?？磥?，那個豎子也當(dāng)不得自己的信任了。

    但皇上聽說長公主擔(dān)心一夜，帶病前來，也不忍把她拒之門外。只得起身穿衣，請長公主進(jìn)來。

    姜展唯聽到寢殿里的動靜，心放進(jìn)了肚子里?，F(xiàn)在，也只有長公主有這個能耐了。

    他心里剛美了一下下，皇上出來就把一個茶杯砸在了他身上。

    長公主幾人進(jìn)了后殿，皇上才發(fā)現(xiàn)陸漫居然跟著一起來了。他的臉一下沉了下來，狠狠瞪了姜展唯一眼，一點(diǎn)都不掩飾他對姜展唯的不滿，或者說對陸漫來這里的不滿。

    長公主的心提得更高了。她在兒子的攙扶下跪下給皇上磕了頭，流淚道，“皇上，您瘦多了，怎么會這樣？母后離開的時候，讓本宮要好好照顧你。你這樣，本宮怎么有臉去見她老人家啊……”說完，抽泣出了聲。

    除了姜展唯外，其他幾人也給皇上跪下磕頭。陸漫行動不便，姜展唯上前幫忙。

    聽了長公主的話，皇上也有了些動容，無力地說道，“皇姐快快請起，坐吧。朕無大礙，就是前些日子辦理朝政廢寢忘食，累著了，再加上現(xiàn)在天干物躁，有些上火?！?/br>
    又給姜侯爺和三老爺賜了座，姜展唯和陸漫站著。

    姜展唯當(dāng)值，他本該站著?？申懧窃袐D，還讓她站著，這是皇上明晃晃地打陸漫的臉了。

    長公主心疼陸漫，但此時也不敢多說。

    長公主先關(guān)心了皇上幾句，又同皇上回憶了一下少年時的艱難歲月，正準(zhǔn)備進(jìn)入正題時，外面有人來報，說趙貴妃給皇上送補(bǔ)湯來了。

    陸漫聽說過皇宮的構(gòu)造。這個時代的皇宮跟前世的故宮有些相似，分為外朝與內(nèi)庭兩部分。乾儀宮以南為外朝，以北為內(nèi)廷。養(yǎng)心殿就在乾儀宮旁邊，是皇上平時辦公和歇息的地方。外殿向南，外臣可以從那里進(jìn)殿。后殿向北，內(nèi)宮的女人可以從這里進(jìn)殿。

    聽說趙貴妃來了，長公主的嘴角扯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還故意輕哼了一聲?；噬现篱L公主對趙貴妃的印象不好，此時她來這里送湯，顯見是不愿意讓自己跟皇姐見面。便沉臉說道，“朕不想喝湯，讓她回去?！?/br>
    太監(jiān)出后又進(jìn)來稟報道，“稟皇上，貴妃娘娘已經(jīng)走了。貴妃娘娘還說，皇上龍體欠安，不要過分勞累……”

    長公主不高興了，冷哼道，“那趙貴妃的意思是，本宮讓皇上過分勞累了？”又拿出帕子抹著眼淚委屈道，“本宮好些天沒進(jìn)宮了，難得進(jìn)宮關(guān)心關(guān)心皇弟，還要被人說嘴?！?/br>
    皇上趕緊勸道，“皇姐莫傷心，那趙貴妃關(guān)心朕的身子，口無遮攔了。以后朕會說她，她必須要敬著皇姐?！?/br>
    把趙貴妃打發(fā)走，長公主在姜侯爺?shù)臄v扶下，幾人又給皇上跪下磕了頭，包括姜展唯。

    老皇上吃驚道，“皇姐，眾位愛卿，你們這是，這是為何？”

    長公主又磕了一個頭，對皇上說道，“皇上，本宮有重大事情稟報，事關(guān)龍體，事關(guān)大楚的江山社稷。請皇上容稟……”

    第七百零五章 不敢妄言

    皇上見長公主幾人如此鄭重，又聽了那些話，心里先是一跳，本能地想知道什么大事。但看看陸漫，想到趙貴妃的話，說姜三郎和陸氏一直為太子所用，同謝氏一族暗通款曲，心里便不自在起來。

    他之前還不太相信趙貴妃的話，覺得老jiejie跟自己一條心，又極其睿智，不會容忍子孫背叛自己，姜三郎和姜家?guī)仔值茏约河玫靡菜沩樖?。今天他們把陸氏帶來，難道真的是要用自己的身體說事，說自己好色昏庸，耽誤朝政？

    近段時間自己的確是接觸女人頻繁了些，造成不舉。御醫(yī)說歇息歇息，再喝一段時間湯藥就好了。

    更有甚者，這些人是不是想通過陸氏，引出什么“驚天密聞”，然后達(dá)到離間自己和三兒子目的？

    他的臉一下沉了下去，冷聲說道，“老jiejie，朕的身體沒有大毛病。御醫(yī)已經(jīng)診斷過，朕只是之前勞累過度，再加上有些上火，所以身體乏力，眼睛赤紅，養(yǎng)養(yǎng)就好?！庇种钢懧豢蜌獾卣f道，“三郎媳婦善婦科，朕是男人，她能看出什么？”

    皇上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有些喘不上氣來。貼身服侍的太監(jiān)趕緊過來給他順順背，又把參茶端給他喝了

    長公主幾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這皇上真是糊涂了。

    長公主不敢分辨陸氏除了善婦科，還善心疾，精手術(shù)和制藥。只得說道，“皇上，老婆子拖著病體來親見皇上，的確有要事相稟。您姑且先聽一聽……”

    這時，又有太監(jiān)來報，“皇上，三皇子親手捧著一碗補(bǔ)湯求見?！?/br>
    一聽小小的兒子居然親手捧著補(bǔ)湯來走孝敬自己，皇上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他還沒說讓三皇子進(jìn)來，就有前殿的太監(jiān)來報，趙閣老有要事求見。

    長公主又說道，“皇上，本宮來見您一次，不止趙貴妃、趙大人來搗亂，還把小小的三皇子弄來?；噬舷胂?，他們怕什么？”

    皇上一想，也是啊，長公主才來沒一會兒，他們就接二連三求見，還把小小的三皇子也弄了來，他們?yōu)槭裁床辉敢庾约阂婇L公主一家？

    皇上不靈光的腦袋想通了這一點(diǎn)，說道，“朕難得跟老jiejie見一面，讓趙愛卿稍后再來?！庇志徬驴跉庹f道，“把三皇子的補(bǔ)湯拿進(jìn)來，讓他回吧，跟他說，朕知道他孝順?！?/br>
    說后一句話的時候，臉上掩飾不住笑意。

    之后，皇上只留了一個心腹太監(jiān)，讓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又讓長公主等人起身，說道，“坐吧，有什么話皇姐但說無妨?！?/br>
    他的話音剛落，一瘸一拐的李公公來了。他躬身說道，“皇上，奴才一天看不到您，心里就難受，奴才又來服侍您了?！闭f完，就要跪下磕頭。

    皇上見他走路都費(fèi)勁，擺手說道，“罷了，站去后面吧。”又罵道，“身體不好，就多歇歇。難不成沒有你了，別人就服侍不了朕？”

    雖然口氣不好，但也聽得出來這是關(guān)心李公公。

    李公公感動地落了淚，又躬身說道，“是奴才想皇上，一日不見，心里就難受?！?/br>
    他站去皇上的后面，目光跟姜展唯對視了一眼，又趕緊垂下眼皮。姜展唯心中了然，李公公已經(jīng)在內(nèi)宮想辦法阻止人再來這里搗亂。而此時，外庭也會有人想辦法阻止大臣來求見。

    以后的一個時辰內(nèi)，都不會再有人來這里打攪他們。而且，趙侍郎之后會中之前洪氏中過的毒，明天便會感風(fēng)寒不能上朝。因?yàn)闊o法在趙家繼續(xù)下毒，他的“風(fēng)寒”會在三日后痊愈。若事情進(jìn)展順利，他即使進(jìn)了宮，也見不到皇上了……

    長公主見皇上望向自己，就對陸漫說道，“展唯媳婦，這話只有你才能說清楚。”

    陸漫點(diǎn)點(diǎn)頭，又向皇上屈了屈膝，才說道，“百年前，西域平頂國有一類從小被秘制的女人，稱之為媚姬。媚姬美麗、馨香、柔媚，又極通床第之術(shù)，深得男人喜歡。在夜里與男人合歡后還會排出香汗，香汗馨香誘人，不會散開，只彌漫在方寸之間。這種香既能迷惑人的心智，也會摧垮人的身體，直至死亡……”

    聽了這話，皇上震驚不已，連李公公都嚇得抬起了頭，不可思議地張著嘴。

    陸漫見皇上只吃驚地看著自己，沒有多話，又繼續(xù)說道，“男人被媚姬迷惑到一定程度，眼里就會出現(xiàn)血絲，迷惑越深血絲越多。等到血絲布滿半只眼睛，就無藥可救。布滿整只眼睛，命就沒了……”

    皇上氣得身子晃了晃，一拍龍案，喝道，“大膽，陸氏，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如此編排朕。朕一再說明，朕的眼睛充血，是因?yàn)榕喿嗾滤砹耍€因?yàn)樯匣?，你居然敢暗示朕被媚姬所惑！你以為，朕不敢殺你？?/br>
    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出了一身汗。

    而姜展唯已經(jīng)扶著陸漫跪了下去。

    姜展唯說道，“皇上，臣的妻子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編排皇上。她一顆赤膽忠心，是為了皇上的龍體安康，為了大楚的江山社稷啊?！?/br>
    陸漫也說道，“臣婦不敢妄言，字字屬實(shí)。不僅孫洼留下的《回春雜記中》有記載，后又有胡醫(yī)的證實(shí)?！?/br>
    她面上比較平靜，心里卻怕的要命，這狗皇上真是翻臉不認(rèn)人。她有些后悔，自己一心一意想著治病救人，怎么沒把那個免死金牌帶在身上。

    長公主在姜侯爺?shù)臄v扶下，后一步跪了下去，流淚道，“皇上，自從母后生下您以來，幾十年了，本宮都把您放在心口上疼，怎么會允許孫兒媳婦編排您，對您不忠。展唯媳婦在上次皇上去長公主府看望本宮時，就發(fā)現(xiàn)了皇上的不妥。但事關(guān)重大，她不敢妄下決斷，連本宮都沒敢說。后來，她又機(jī)緣巧合遇到西域的胡醫(yī)，旁打側(cè)敲，才知道了媚姬的來龍去脈。后來聽展唯說起皇上眼里的血絲已經(jīng)快布滿半只眼睛，若再不治療，將藥石無醫(yī)。這才害怕了，昨天晚上跟本宮說了實(shí)話……”

    第七百零六章 寧可信其有

    李公公又來到皇上的面前，躬身說道，“皇上，老奴也想起來了。您常常說做夢夢到花園，芬芳彌漫……還有啊，每次您去了鳳鳴宮，清晨老奴都能聞到您身上還殘留若有惹的花香。這是不是那香汗所致？”

    姜侯爺又磕頭說道，“皇上，為了龍體安康，您一定要三思啊。”

    皇上聽了這些話，臉色陰晴不定。難道，美麗的努爾真的是媚姬，趙貴妃把她獻(xiàn)給自己是為了謀奪自己的天下？

    一想到努爾，他的身體又情不自禁地躁動起來。他不相信，那么美麗的女人會是什么被人秘制過的媚姬，那么善解人意的趙貴妃想謀殺自己……

    但是，他的眼睛……

    他摸摸眼睛，說道，“給朕拿面玻璃鏡來?！?/br>
    李公公趕緊去拿了一面圓形玻璃鏡過來，對著他。皇上對鏡看了看，覺得光線不好，又起身去了窗邊。這些天來，這是他第一次沒人扶就走了那么遠(yuǎn)。

    他對著鏡子仔細(xì)看。兩只眼睛的眼球左面已經(jīng)布滿血絲，還差一點(diǎn)點(diǎn)血絲就填滿了，眼球右邊也有了一些血絲，只不過還比較稀疏。

    皇上對鏡觀察的時候，李公公也抬頭仔細(xì)看了皇上的眼睛。這是他進(jìn)宮近五十年來，第一次如此越矩細(xì)看皇上。

    他的眼淚又流了出來，輕聲說道，“皇上，您的眼球左面，真的快被血絲填滿了。姜三奶奶說了，這時候還能解毒，若再晚了藥石無醫(yī)……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皇上也惜命。他看了自己的眼睛，還是有些害怕了，手都微抖起來。的確應(yīng)該寧可信其有！

    他被李公公扶著回到龍椅上坐下，說道，“你們都起來吧?！?/br>
    姜侯爺把長公主扶起來，姜展唯把陸漫扶起來。他捏了捏陸漫的手，問道，“怎么，肚子不舒服？”

    長公主一聽陸漫肚子有問題，嚇得不輕。既怕陸漫小產(chǎn)，家里cao損失一個孩子，更怕她此時不好，影響給皇上看病。

    趕緊跟皇上說道，“展唯媳婦身懷有孕，不能勞累驚嚇。唉，她這樣還把她拉來，也的確是沒有法子了，那事別人做不了?！?/br>
    皇上只得說道，“三郎媳婦坐吧，莫緊張?！?/br>
    陸漫終于撈到一個座位。

    此時已經(jīng)晌午，太監(jiān)來傳，御膳房的人送膳來了。

    皇上留他們幾人吃了御宴。由于心里有事，眾人都沒有吃多少。

    飯后，皇上又問陸漫道，“若朕真的是被媚姬迷惑，血絲還沒填滿半只眼睛，又什么法子解？”

    陸漫道，“臣婦已經(jīng)把解藥準(zhǔn)備好。服用三日，頭腦可清明。但身體極其難受，渴望見到媚姬的想法更甚，這種感覺要在服藥十五至二十日才能解除?！?/br>
    皇上十分不喜歡聽“頭腦清明”的那句話，好像他現(xiàn)在糊涂了似的。他低頭沉吟，既不太相信努爾是媚姬，趙貴妃會害他，又怕陸氏的話是真的，自己會丟命。

    長公主又說道，“皇上，您想想，您不好了，老jiejie又能得到什么好？只有您身體健康，我們家的榮華富貴才能得以延續(xù)。所以啊，老jiejie及家人是真心為皇上。”

    皇上一想，也是啊。說道，“三郎媳婦，把那藥拿來朕瞧瞧?！?/br>
    陸漫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交給姜展唯，姜展唯起身拿到皇上面前給他看。

    陸漫說道，“這包藥是三天的量，第一天服用八次，第二天和第三天每天服用三次，用溫水送服。三天過后，每天只服用一次?！?/br>
    皇上點(diǎn)點(diǎn)頭，又道，“朕的病情，高院使和平日給朕看病的御醫(yī)也都清楚，讓他們過來看著。”

    說白了，還是不完全相信陸漫，或者說不完全相信他被媚姬所惑。

    姜展唯聽了，起身去外殿門口，讓人去御醫(yī)院把高院使和王、蘭二位御醫(yī)請來。

    之所以他親自去，是因?yàn)檫@里的護(hù)衛(wèi)完全換成了他和太子的人，沒有他親自出面，護(hù)衛(wèi)是不會出去傳話的。

    等到高院使和王御醫(yī)、蘭御醫(yī)趕到的時候，皇上已經(jīng)躺上了床，只有李公公，還有做為大夫的陸漫跟進(jìn)了寢殿。

    在外面，姜展唯輕聲給高院使和二位御醫(yī)講了一下皇上的病情，他當(dāng)然不好說皇上是被媚姬迷惑，只說皇上如此是中了某種毒……

    高院使三人聽了吃驚不已。他們覺得皇上中了某種不易查覺的毒很有可能，否則他的病情癥狀真的不好解釋。

    在他們和李公公的目光中，陸漫把藥粉用溫水兌開，讓李公公服侍皇上喝下。

    皇上服了藥后，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他睡了以后，幾人出去，陸漫把藥分成幾等分交給姜展唯。告訴他們，什么時候喂多少藥。這時候到明日的這時候，喂小包，之后喂大包。

    長公主和陸漫今天的任務(wù)，也算完成了。之后更艱難的任務(wù)，只有姜展唯和太子等人來做。頭兩天皇上身體不好，多為睡眠，這時候的他好服侍。等到兩天過后，他的毒性解了一些，精力變好，頭腦還不算太清醒，服侍他的人可就要遭些罪了。而且，這幾天既不許皇上跟趙貴妃一黨見面，又不能讓他們有所懷疑……難吶！

    姜侯爺扶著長公主，同陸漫和三老爺一起出了養(yǎng)心殿，已經(jīng)華燈初上。此時的陸漫真的感覺身體極度不適，從偏殿跑出的新荷把她扶著，上了馬車。出了宮門，又改乘轎子。

    回到長公主府，陸漫沒有去鶴鳴堂，而是直接回了東輝院。她進(jìn)上房檢查了一下，落紅了。

    陸漫腦袋轟地一下響起來，王嬤嬤和幾個丫頭都哭了。

    把她服侍上床，有人去叫小中和小西，又有人去前院讓護(hù)衛(wèi)趕緊去請舅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