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進入水中，葉粼略微領(lǐng)先，但入水之后都是荷爾蒙爆棚的全速前進，看得人心臟都被高高拽起。

    果然，和夏致想象之中的較量完全不同。

    從旁邊泳道涌來的水流，夏致都能感受到葉粼劃水的雄勁。

    明明不游泳的時候看起來低調(diào)沒有什么威脅性，可此刻卻勢不可擋，翻滾而起的水花回落的時候都帶著拍擊水面的力度。

    夏致的神經(jīng)無比地集中，他清楚葉粼的爆發(fā)力，前面二十五米絕不是他最快的時候！

    不要去想任何事情，追上他咬住他！

    既然我追在你的身后，那就讓我自不量力狩獵你吧！

    整個五十米的角逐也不過二十多秒，看起來驚心動魄卻很短暫。

    所以每一秒被分割成無數(shù)的片段，每一個片段都不能出錯！

    出水，換氣，抱水，夏致一氣呵成連綿不斷。

    轉(zhuǎn)身之后，葉粼僅僅領(lǐng)先夏致三分之一個身位！

    葉粼是敏銳的，水流細(xì)致入微的變化都能被他的神經(jīng)所感知。

    那個男孩子就追逐在他的身后，他的執(zhí)著與堅持死咬著葉粼的神經(jīng)。

    從感知到四肢百骸，葉粼高度地集中，已經(jīng)許久了，他再一次有了這種瞬間都不得松懈的緊張感。

    練習(xí)也好，比賽也好，無論葉粼的隊友或者對手游得有多快，始終是這片水域的入侵者，是被水排斥的異類。

    但這個男孩子不一樣，他好像天生屬于這片水域，他的水感太強，和水流之間的共振帶來的壓迫感讓葉粼心底那一股渙散的野性，要掙脫一切沖出來！

    他享受他的追逐，這個男孩每一次借助水的力量前進，每一厘米的靠近，都像是驚心動魄又充滿期待的重逢，仿佛自己化作了流星，而夏致就是那個大氣層，給了他瘋狂燃燒的氧氣！

    當(dāng)他的手觸壁的那一刻，心臟狂跳，緊繃著的一切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血液滯留在胸腔里，全力以赴之后他反而覺得如此空虛。

    那種隨時被對方狠狠咬住，被追隨的感覺讓人上癮。

    而夏致調(diào)整了好幾輪呼吸，摘掉了自己的眼鏡，短短的二十秒，他發(fā)瘋了一樣地追趕，肌rou快要裂開，胸腔悶到要炸了一般，他覺得自己一旦停下來搞不好就死了……可就算是這樣，葉粼始終游在他的前面！

    那一段距離，好似無法逾越的鴻溝，他把命都豁出去也到不了目的地。

    岸上傳來林小天驚詫的聲音。

    “粼哥！厲害啦！21秒48！”

    葉粼愣在那里。

    整整一年了，他都沒能以這樣的狀態(tài)完成五十米自由泳了。

    他摘下眼鏡，想要看清楚旁邊的男孩子。

    夏致聽到那個成績的瞬間，心中是難以描述的驚喜。他本以為一年未曾出賽的葉粼是不是頹掉了，那個在他的青春里如同標(biāo)志般鮮明的葉粼是不是要褪色了……可是葉粼就這樣游出了21秒48的成績！

    可很快，莫名的不甘和怒氣涌上了心頭。

    他不能對著葉粼發(fā)脾氣，只能扯下了自己的泳鏡，甩在了水面上。

    “你搞什么？身體不是好的很嗎……”

    這么好的體能狀態(tài)，為什么一年沒有比賽？為什么不回去游泳隊！

    夏致更憋氣的是自己既不是葉粼的隊友，也不是他的同學(xué)，連生氣的立場都沒有。

    夏致用力又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撐上了岸，轉(zhuǎn)身就走了。

    摸不著頭腦的岑卿浼感覺到了自家竹馬周身壓抑的氣壓，跟在他的身后不敢說話。

    葉粼還在水中，看著夏致離開池畔，去了男子更衣室。

    他記得這個男孩那一瞬間由喜悅轉(zhuǎn)向憤怒的表情。他很清楚這個男孩絲毫沒有因為輸了而憤懣，甚至很高興。

    但這種高興被失望所代替了，葉粼卻不明白那種失望是什么。

    “他叫什么名字？”葉粼開口問。

    “我們不知道?。　绷中√旎卮?。

    “你們不知道還跟他比？”葉粼反問。

    林小天和其他隊員們抓了抓腦袋，半天其中一人才開口道：“粼哥……是你叫我們跟他比的……我們還以為你認(rèn)識他呢……”

    葉粼側(cè)過臉，看著水面上起伏的泳鏡，是那個男孩的，已經(jīng)壞掉了。他隨手撿了起來，撐上了岸，小外甥顛顛兒地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腿，仰著小臉奶聲奶氣地說：“小舅舅——你好厲害?。”群ｋ噙€厲害！”

    葉粼笑了，就連他周身的水汽都沾染上他笑容里的暖意。

    “你喜歡海豚嗎？”

    “喜歡?！毙⊥馍c了點頭，“海豚很可愛！”

    “可愛？它們可是海中老流氓啊……”

    葉粼一把將小外甥抱了起來，走向更衣室，將孩子放在椅子上，他帶著幾分戲謔的笑意喊了出來：“小鬼，你的泳鏡不要了嗎？”

    更衣室里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小男孩剛才那表情，自己是不是該好好安慰一下，問問他為什么不高興呢？

    葉粼唇上笑容更明顯了，他走向更里面，一排一排的衣柜之間卻沒有任何人。

    葉粼加快了腳步，走進淋浴間，推開第一個隔間，里面沒人。他又推開了第二個和第三個，還是沒人。

    當(dāng)他走到淋浴室的盡頭，推開最后一扇門的時候，他站在那里，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心里忽然空了起來。

    他下意識捏緊了手里的泳鏡，閉上眼睛，想起了那個男孩子的朋友在岸邊加油的聲音。

    “夏致！加油！夏致！加油！”

    所以……你的名字是夏智？或者夏至？

    葉粼微微吸了一口氣，身后有腳步聲。

    葉粼轉(zhuǎn)過身來，以為會看見那個男孩，但卻見到林小天他們。

    “那個粼哥……你這個狀態(tài)也調(diào)整一年了，是不是該歸隊了？”林小天問。

    葉粼笑著回答：“世界這么大，我還沒看夠啊！”

    “神他么的……”林小天趕緊住嘴了。

    世界那么大，死法兒也很多，其中有一種就是得罪了葉粼。

    林小天想起去年有個白癡混進了游泳隊更衣室拍照，當(dāng)時隊長要那人交出相機，那人就是不肯，還說隊長用暴力威脅他。

    站在隊長身邊的葉粼不說二話，一拳砸在那人臉上，笑容依舊溫和地說，對，我用暴力威脅你了，相機拿來。

    第6章 他統(tǒng)治了你的大腦

    后來，那人到學(xué)校論壇上哭訴自己采訪游泳隊被葉粼打了，結(jié)果上到老師下至學(xué)生都說葉粼不可能出手。因為平日里的葉粼，是老師眼里的好學(xué)生，同學(xué)眼里好好講道理連一句重話都不說的好榜樣。

    這樣的人，怎么會動拳頭呢？

    后來那家伙據(jù)說一整年都很倒霉。

    先是被揭發(fā)為了報復(fù)室友，用室友的牙刷刷馬桶，被室友暴揍。

    他女友莫名其妙知道了他買的項鏈?zhǔn)翘詫毶弦话賶K一條的假貨，被女友在臉上留了個五指印。

    學(xué)期末，他上網(wǎng)買論文，沒想到賣論文給他的竟然是系主任，他正好碰上了系里面在抓學(xué)術(shù)的不誠實行為，有人匿名舉報了他要買論文，于是他就落入了系主任的陷阱。

    這家伙倒霉了，整個泳隊都特開心，當(dāng)時就傳言說是粼哥把他給整了。大家都想問是不是真的，粼哥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最后是陳嘉潤開口問了。

    葉粼攬著陳嘉潤的肩膀萬分認(rèn)真地說，我有一種外掛能力，就是沒事兒會分心神游，我神游到那家伙養(yǎng)在寢室的金魚身上，他干了什么我都看見了。

    葉粼是帶著笑意說的，所有人都覺得粼哥一本正經(jīng)編故事調(diào)侃大家，但隊員們還是覺得整得那白癡一年不幸福的人多半就是粼哥。

    所以此時此刻，葉粼帶著外甥離開更衣室了，半點兒沒提回泳隊的事，林小天他們都不敢追上去再問。

    離開惠華大酒店的夏致悶著頭騎著自行車，岑卿浼無奈地追在他的身后。

    “夏致——你等等我！夏致你趕著投胎?。　?/br>
    夏致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岑卿浼家，因為頭發(fā)沒干一回家就穿幫，會被老媽賞賜“爆炒腰花”。

    “夏致……你怎么了啊……我還以為你和夢寐以求的葉粼一起比賽，會很興奮高興啊！可我看你剛才……就像要提了拳頭去揍他似的?！?/br>
    岑卿浼盤著腿，低下臉，想要看清楚夏致的表情。

    夏致也盤腿坐在他對面，用毛巾擦著頭發(fā)。

    “沒什么……只是覺得自己蠢爆了?！毕闹?lián)沃碜友銎鹉X袋來。

    “你是說你沒管葉粼要個簽名嗎？”

    夏致好笑地揉了個紙團砸在岑卿浼的腦袋上：“怎么可能是因為這個覺得自己蠢?！?/br>
    “那是因為什么？”

    “因為……去年知道葉粼退賽，還有聽到那些說葉粼有心臟病從此以后都不游泳的傳聞之后，我是真的難過了很久?！?/br>
    “這我知道，我還請你吃了串串，喝了半箱……可樂?！?/br>
    “我一直期盼他復(fù)賽，整整一年啊……一點他的消息都沒有。你他么知道那種想起他就覺得很失落的心情嗎？”

    岑卿浼用力點了點頭：“知道！知道！我每一個女神交了男朋友，我都很失落！”

    “可是你看今天，他的狀態(tài)……像是身體有什么問題嗎？”夏致問。

    岑卿浼搖了搖頭：“他這成績都能再拿一次校際聯(lián)賽五十米自由泳冠軍了?！?/br>
    “所以啊，我的遺憾和擔(dān)心都是多余的，而且還很可笑?！毕闹聡@了口氣。

    “難得我的竹馬這么難過，來來來，安慰你一下?！贬滗嫁D(zhuǎn)過身去，打開筆記本電腦。

    “安慰我什么？”

    “一起看片?。∥倚孪碌?！找了好久的片源！據(jù)說特別帶感！泳池旖情！最適合你啦！”岑卿浼興致勃勃。

    夏致也想換換心情。

    兩人把紙巾都準(zhǔn)備好了，結(jié)果越看越不對勁。

    當(dāng)兩個男的在泳池里親起來的時候，岑卿浼趕緊去把電腦關(guā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