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已經(jīng)沒有別的后路了，馮堯道：“小妹手中有三皇子，廢除李湛后，可迎立三皇子，三皇子年紀(jì)小，到時候還得由我馮氏輔政?！?/br>
    馮舜惶恐道：“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啊，真的要如此做嗎？”

    馮堯豁出去了，“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許馮家還有出路。至于太后那里，還需要夫人去說?！?/br>
    齊夫人頷首：“太后那邊就交給老身處理?！?/br>
    ☆、第 116 章（捉蟲）

    116 第 116 章（捉蟲）

    樊太后雖然不參合馮家的事情， 但是有繼女馮氏在，齊夫人不怕樊太后最后不就范。齊夫人把事情給馮氏說了，馮氏嚇得大驚失色，道：“夫人，這是謀反，是要抄家滅族的大罪??！”

    齊夫人見她嚇得瑟瑟發(fā)抖的樣子，嘲道：“大將軍的這些個兒女，竟無一人像大將軍?！?/br>
    “可是， 麗華她對我們馮家并無好感， 若是把這件事告訴她，她不會幫我們的?！?/br>
    馮氏想起了上次見女兒，提到馮家她冷冰冰的樣子。

    齊夫人道：“這事兒先不告訴她，你只需說動她出面設(shè)酒宴請魏相、姚彥、石堅等人， 到時候再傳太后的制令，讓宣室殿的衛(wèi)尉曹嚴(yán)帶著衛(wèi)兵將這三人拉出去斬首即可，屆時木已成舟，麗華就算是不想管馮家的事情也脫不開身了。之后就讓你兩個兄弟奉太后召命， 廢除李湛，另立三皇子李瑜為帝?！?/br>
    曹嚴(yán)是馮熙門客之子， 李湛本想罷了他， 但因為顧及太后，且曹嚴(yán)并無過錯， 所以就留著曹嚴(yán)，這正好給了馮家可趁之機(jī)。

    馮氏很心虛， 小心地問：“我怎么跟麗華說，萬一她不肯出面呢？”

    齊夫人用看蠢貨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冷聲道：“最近參馮家的人很多，尤其是以魏相為主，你就跟太后說這是擺和酒，解除他們與馮家之間的誤會。你是太后的母親，若是她不肯，你就跪下來求她，最多跪死在宣室殿吧，反正我們馮家已經(jīng)沒有后路了，與其被李湛與太子殺，你死在親女兒身邊還好些呢！”

    馮氏不想死，馮熙做官做的一帆風(fēng)順，權(quán)傾朝野二十多年，馮氏過得比公主還好，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她怕死，只能點點頭，“我盡力去辦。”

    “不是盡力，是一定要辦到！”齊夫人厲聲道。

    馮氏瑟縮了一下，“我一定辦到。”

    馮堯、馮舜立刻就召集門客及馮家親故商量起廢立天子的事情來。其中一個叫做張武的衛(wèi)尉丞，他的女兒就是張麗妃。張武商議完事情從馮府回家，那腳還是飄的，心落不到實處，他效忠馮熙，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著衛(wèi)尉丞，但馮熙手下能干的人太多了，張武并不得馮熙看重，因此混了這么多年，還只是衛(wèi)尉丞。

    張武知道這次是他的一個機(jī)遇，或者飛黃騰達(dá)或者身首異處，連累整個家族。

    小妾見他皺眉沉思，于是邊替他揉肩膀，邊嬌滴滴地說：“大人，您有什么煩惱跟奴說說看，或許奴還能替您想出辦法來呢？”

    “還不是那馮家，馮堯……”張武差點脫口而出，話剛說出口就反應(yīng)過來，推開身邊的小妾，“去去去，你能懂什么？”張堯起身拎起外衣就要出門。

    小妾拉著他的袖子，嬌媚地說：“大人，您今日怎么這么粗魯，奴好難過啊?！?/br>
    小妾在張武的心里就只是消遣的玩意兒，張武怎么會將這么重大的事情給她說，毫不憐香惜玉地推開她，去了正房。

    他把事情都給正妻江氏說了，江氏雖然嚇得發(fā)抖，但還是說：“夫君，妾只知道忠君愛國，陛下是正統(tǒng)，那馮家行的是謀逆的事情，天下得而誅之，您萬萬不可同流而污啊。”

    張武有些猶疑，“麗妃現(xiàn)已經(jīng)失寵，我素?zé)o什么大的能力，難道這輩子就當(dāng)這個衛(wèi)尉丞到頭嗎？跟著馮家我或許還有得封列侯的機(jī)會。”

    江氏只是一介深閨婦人懂得不多，她問道：“夫君，您能保證馮家一定會成功嗎？”

    張武搖搖頭，“我不能確定，若是馮大將軍還在世，我肯定會毫不猶疑地跟著大將軍，但大將軍之子畢竟不是大將軍，故而心里犯愁。”

    江氏建議道：“不如妾明日進(jìn)宮去看望麗妃娘娘，看麗妃娘娘如何說？”

    江氏很看重麗妃這個女兒，女兒在宮里雖然不得寵，但是能生有女兒，而且還能身居三夫人的高位，江氏有什么事情都會與女兒拿主意。

    張武想了想，道：“行吧，不過要盡快了，馮家行事就在近期?！?/br>
    ……

    張麗妃得了新鮮的桃子、蓮藕等物，便讓人去明光殿請王沅過來共享美食。王沅帶著采青與鼠尾過來蕙草殿。

    徽妘跑過來給她行禮，然后左看右看，問道：“王娘娘，五妹呢？”

    王沅笑道：“本來是帶著你五妹一道過來了，可是中途經(jīng)過牡丹園時，她看到有漂亮的蝴蝶，于是就去撲蝶了，過一會兒就該來了?！?/br>
    “徽君真是個活潑的孩子，”張麗妃道，“但愿妘兒能跟著徽君多學(xué)學(xué)，也活潑一點，妘兒平日太安靜了?！?/br>
    王沅道：“你養(yǎng)了一個小淑女還不好嗎，若是像徽君那樣能上樹下水，你煩不煩？”

    “我才不煩呢，我生在武官之家，打小就這是這么過來的，只是徽妘性子不像我，太文靜了，我就擔(dān)心她養(yǎng)成慧娟那樣懦弱的樣子。”

    王沅安慰她，“不會的，慧娟那是沒有親生母親愛護(hù)，戎充儀雖然也愛護(hù)她，但戎充儀在宮里不得寵，本就是小心做人，自然不能把慧娟教出長公主的氣勢來。你疼愛徽妘，做她永遠(yuǎn)的后盾，她自然不會養(yǎng)成唯唯諾諾地性子?！?/br>
    “但愿如此吧?！睆堺愬鷲蹜z地摸摸女兒的小腦袋。

    門外傳來徽君的歡呼聲，徽妘聽到后就坐不住了，立刻就要往外跑，徽君已經(jīng)走進(jìn)來，一手捏著一只五彩斑斕的蝴蝶，“娘，張娘娘，你們看，這是我抓的蝴蝶，多漂亮啊?！?/br>
    兩個小姑娘立刻就湊做一堆玩去了。張麗妃則讓人擺上新鮮水靈的桃子與蓮藕，然后從樂府叫了兩個樂師過來奏樂。東西好吃，樂師彈奏的也好聽，王沅會一點箜篌，也彈了一曲助興，張麗妃則舞劍，英姿颯爽。王沅撫掌贊好，“好，好！”

    張麗妃額頭上冒出薄薄的一層汗，她把劍讓侍女拿下去，自嘲道：“我這也就是自娛自樂罷了，陛下么，還是那種能唱歌跳舞的更能愉悅到陛下。”

    王沅搖頭，“那不盡然，陛下最敬愛余皇后，余皇后也不會這樣?！?/br>
    “是啊，余皇后，學(xué)識不行，歌舞彈唱也不行，只會紡紗織布，裁幾身衣服，連樣貌也不是頂美的，不知道為何陛下從來就是對她最好，想不通?！睆堺愬{悶道。

    “想不通就別想了。陛下可能就是喜歡余皇后，不需要什么理由。”

    兩人閑聊著，楊花進(jìn)來稟告道：“娘娘，老夫人在宮外求見?！?/br>
    到了三夫人這個分位，家眷不需要遵循一月只能進(jìn)宮見一次的規(guī)矩，只需得到皇后的允許就能召家人進(jìn)宮相見。張麗妃讓人去請示了皇后，然后派人去接母親來蕙草殿。

    王沅見她有客人，想要告辭，張麗妃正是討好王沅的時候，哪里肯讓她離開，忙說：“你這才來了多久就走，我可不依，今日本是請你過來用午膳的，一定要用過膳后才能走，不然我就太失禮了。我母親想來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說，待處理完了，我就讓人送她出宮，耽誤不了多久?！蓖蹉渲荒芰粝聛怼?/br>
    江氏到了蕙草殿，給張麗妃與王沅行過禮之后，神色焦急，想對女兒說什么但是又礙于王沅在場。張麗妃笑著對王沅說：“唉，肯定是我那個老不修的爹又納小妾了，一把年紀(jì)了，還左一個妾右一個妾的往屋里拉。沅兒，你在這里等會兒，我跟我娘進(jìn)去說幾句話?！?/br>
    王沅不在意地說：“去吧?！睆堺愬愿朗膛畟兒煤梅袒蒎@才帶著母親去了內(nèi)室。

    “說吧，您今日來找我是什么事情，爹的小妾又作妖了？”張麗妃坐在榻上懶洋洋地問，自她升上麗妃之位后，她娘仿佛找到了靠山，經(jīng)常讓女兒給自己撐腰。

    江氏有些不好意思，搖搖頭，道：“不是這事兒。”她關(guān)好門窗，然后湊到女兒耳邊低聲將馮家的事情都給說了。

    張麗妃大吃一驚，“他們這膽子未免也太大了，還敢……”江氏捂住她的嘴，“你別這么大聲，放在心里知道就好?！?/br>
    江氏道：“你爹很為難，想問問你的意思?！?/br>
    張麗妃咬著唇，也拿不定主意，在屋里走來走去，馮氏勢大，馮大將軍還廢立過皇帝，焉知馮堯沒有這能力，萬一成功了呢？但這風(fēng)險很大，失敗了也是張家所承受不起的。

    江氏催道：“女兒呀，你倒是拿個主意呀？”

    張麗妃左思右想，最后說：“按照我的想法，父親最好兩邊都不參合，借故去外地避一避，這樣說不定還能獨善其身。不管是陛下或者馮家哪一方贏了，都不關(guān)父親的事。反正我現(xiàn)在宮里分位還算可以，又有徽妘在，您與爹就照常過日子，雖然沒有什么權(quán)勢，但富貴是不缺的。您又沒有親生兒子，也不必去替那些小娘養(yǎng)的掙前途！”

    ☆、第 117 章（捉蟲）

    117 第 117 章（捉蟲）

    江氏問道：“若是你父親不聽呢？”

    張麗妃冷笑一聲， “你告訴他，他不按照我說的辦，我便大義滅親，即刻去陛下面前告發(fā)他與馮氏合謀，意圖謀反?！?/br>
    江氏不敢反駁女兒，低聲道：“我都知道了，回去后會跟你父親說清楚的?！?/br>
    張麗妃頷首，“嗯， 我這里有客人， 就不留您用膳了，您這就回去告訴父親吧?！?/br>
    張麗妃讓人送江氏出宮，出來見王沅，心里畢竟存了事， 那表情就不似最開始那樣輕松。王沅沒有問她什么事情，兩人用午膳時，張麗妃喝了幾杯悶酒，就有些醉了， 抱怨起家中的父母來。

    “我父親是個小官，官不大， 花花腸子卻不少， 納了十多個小妾，哼， 連陛下的嬪妃數(shù)都快比不上他，還生了好幾個小崽子， 我看見就心煩。我母親偏偏又是個頂賢惠的人，懦弱，什么都由著父親，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每次進(jìn)宮都給我抱怨父親如何如何不好，她當(dāng)著我的面說有什么用，有本事當(dāng)著父親的面去說??！”

    王沅知道她可能是喝醉了，于是攙扶著她躺到塌上去，替她蓋好被子。楊花忙過來接手，“惠妃娘娘，這些事情讓奴婢來吧！”

    王沅正打算離開，突然張麗妃嘴里罵起來：“哼，只會耍女人的東西，竟然還敢跟著人家造反，幾條命都不夠折騰的?！?/br>
    “只會耍女人的東西”很明顯說的是她的父親，王沅心里一驚，造反，造誰的反？

    楊花急了，忙伸手去捂張麗妃得嘴巴，張麗妃又含糊地說了一句：“馮家，哼，馮家根本就看不起你！”

    王沅心里恍然大悟，再聯(lián)想到張母來去匆匆，麗妃之父本就是馮熙的老部下，事情大概就清楚了。

    她想要離開，楊花擋在她面前，道：“惠妃娘娘您先別離開，我們娘娘可能有話要同您說。”

    她端來一盆涼水，把毛巾打濕，替張麗妃敷臉，張麗妃本來只是微醉，很快清醒過來，楊花把她剛才說的話說給她聽。張麗妃臉色大變，擺擺手讓楊花出去把門守好。

    王沅冷靜地看著這一切，等著張麗妃先說話。張麗妃嘆了口氣，道：“你應(yīng)該都明白了吧？”

    “我不明白，我甚至搞不懂你是真醉還是假醉？”王沅自己也不明白。

    張麗妃三言兩語把馮氏謀反的事情說了，道：“我讓我父親不參與，出去外面避避風(fēng)頭，等事情過了再回來?！?/br>
    王沅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你未免太天真，一旦馮家事發(fā)，你以為陛下會放過你父親嗎，與馮家有牽連都沒好日子過?！?/br>
    “那萬一馮家勝了呢？”

    “馮大將軍去世，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不是馮家的時代了。陛下登基十年，勤于朝政，輕徭薄賦，南匈奴稱臣，重?fù)舯毙倥瑢?nèi)對外陛下都已有聲望，你覺得就憑馮堯馮舜兄弟倆能夠重演當(dāng)年馮熙廢除昌樂王的舊事嗎？”

    張麗妃臉色發(fā)白，她是局內(nèi)人，她在這么多年的認(rèn)知中，馮家那是比皇室都強(qiáng)大的存在，可以不敬畏陛下，但是馮家讓人害怕與敬畏。王沅的一席話點醒了她，她俯身拜她，“多謝你點醒我，我讓我父親去陛下面前告發(fā)馮氏?！?/br>
    王沅道：“你既然都知道怎么做了，為什么還問我？”

    張麗妃搖搖頭，道：“我讓我母親告訴父親，不要參合馮家的事情，去外地避避風(fēng)頭，但是等我母親走后，我又覺得不妥，想要問問你，但又擔(dān)心直接問你，你不肯知道這樣的事情，只能裝醉，故意說醉話讓你聽到?！?/br>
    “你難道不怕我跟陛下告狀嗎？”

    張麗妃篤定道：“你不會的，無憑無據(jù)的事情，我大可以否定，你的風(fēng)險反而大些。”然后她放軟聲音說：“對不起，我沒有什么壞心思，我只是找不到一個可以商量的至親，只能借這個法子問問你的意思?！?/br>
    王沅與張麗妃兩人生的都是女兒，在宮中的地位是一樣的，因此沒有什么利益之爭，所以這兩年來反而相處的不錯，但張麗妃這次的行為，她并不喜歡，看來以后跟她還是不能深交，不然一旦有了利益之爭，張麗妃很有可能會立刻拋棄她。

    她起身告辭：“你好好歇著吧，我要回去了。”說完不顧張麗妃得挽留，出了屋，讓人抱起徽君一起回去。

    采青與鼠尾有些納悶，“娘娘，您這么早就回去了？”

    王沅擺擺手，沒有作聲，等回到明光殿，告誡她們以后對著蕙草殿的人留個心思。張麗妃并非真正的與世無爭，現(xiàn)在的退是不得已的退，一旦有機(jī)會她還會想著再進(jìn)一步。她讓母親告訴張武外出避風(fēng)頭，但心里立刻就覺得不妥當(dāng)，只是想借王沅來證明她的想法罷了。

    兩人齊聲道：“諾?！?/br>
    王沅笑道：“張麗妃失寵了這些年，說不定否極泰來，日后會發(fā)達(dá)了?！?/br>
    采青好奇地問：“怎么發(fā)達(dá)？”

    “就等著日后再看吧?！?/br>
    ……

    張武先將馮家謀反的事情告知了樂陵侯石堅，同時上書給李湛。李湛借故先罷了曹嚴(yán)的官，不許馮氏進(jìn)宮，然后派執(zhí)金吾孫吉帶兵將馮氏一門的所有人都抓進(jìn)來關(guān)進(jìn)廷尉獄，將此事交給廷尉楊暢審理。

    楊暢審問了犯人，又重馮家搜出許多罪證，牽扯了很多人進(jìn)來，一時之間，整個長安城風(fēng)聲鶴唳。

    馮皇后的親人全部都被關(guān)起來，李湛雖然沒有廢除她，但是派人取走她的皇后金印?；屎蟮臋?quán)力已經(jīng)喪失?，F(xiàn)在宮里人人都知道馮皇后失勢，就等著李湛廢后的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