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君拍拍她的手，道：“不過陛下是個念舊情的人，厚道的很，從他待我們石家就能看出來，想來看在你姑母的份上，也能好好待你?！?/br>
    石嬙頭埋得更低了，默不作聲，昌平君以為她害羞，笑道：“大姑娘都是要出嫁的，別害羞，嫁給陛下多好，母儀天下。你現(xiàn)在是運(yùn)氣好呢，早些年，陛下還未成親，我與你父親憂心陛下的婚事，那時候你年紀(jì)太小，只能為陛下聘了余家的女兒為妻，可沒想到余家的女兒就這么去了，之后的馮氏也沒做幾年皇后?，F(xiàn)在你的年紀(jì)正好，這是老天爺都要讓你坐皇后的位置啊?！?/br>
    石嬙羞怯地說：“祖母，你就別說了?！?/br>
    “好好，祖母不說了，可憐見的，今日你也累了，快去歇息吧，祖母這里不用你服侍了。”

    為了給昌平君接風(fēng)洗塵，次日，在永壽殿擺了一個小宴。宮里排的上號的嬪妃都去了。樊太后讓人送了賞賜過來，廣成君則是親自過來。王沅擔(dān)心人太多，徽君受了沖撞，沒有帶著徽君過來。等她來到永壽殿后，才發(fā)現(xiàn)除了戎充儀帶著大公主來了，張麗妃與程恒娥都沒有帶著孩子過來。

    暫時養(yǎng)在廣成君那里的三皇子與二公主過來了，二公主與大公主關(guān)系生疏，玩不到一起去，姐妹們都沒有過來，她待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嚷著要去找四妹玩。廣成君對她百依百順，立刻就讓人送她去了宣室殿樊太后那里。

    昌平君很喜愛李瑜，抱起他都不愿意放手，石嬙擔(dān)心她手臂會疼，勸道：“祖母，你的手臂不好，可別傷著了?！?/br>
    昌平君笑道：“是啊，那給你來抱抱吧?！?/br>
    石嬙在家時也抱過侄子侄女，姿勢熟稔地抱起李瑜，李瑜在她懷里很舒服，沖著她笑。昌平君道：“這個孩子倒是同你投緣?！?/br>
    胡母也笑道：“瑜兒很喜歡石姑娘呢?！焙改昙o(jì)大了，照顧兩個孩子難免有些力不從心，而且她很明白依照自己的身份，并不適合撫養(yǎng)皇子公主。李瑜總是要有個養(yǎng)母的，胡母認(rèn)為這個石姑娘就很適合做自己外孫的養(yǎng)母。

    嬪妃們恭維了昌平君幾句，就各自坐下用膳看戲，看著昌平君、胡母與石嬙在那說說笑笑。常才人心里尤其不爽快，悄聲對何才人說道：“瞧瞧，這石家也忒不要臉了，石姑娘還不是皇后呢，就在這宮里擺起譜來！”

    林寶瑟聽到她說的話，笑道：“前頭那兩位是枉為他人做嫁衣，到頭來贏家在這里呢！”

    她們竊竊私語說著話，王沅笑著對公孫柔嘉說：“宮里好久沒有這么熱鬧了，真是托了昌平君與石姑娘的福呢。”她說反話，公孫柔嘉明白她的意思，點頭道：“可不是嘛！”

    程昭儀目光落在石嬙身上，嘴角帶笑，眼睛里卻一絲笑容也沒有。張麗妃故意問道：“程昭儀，怎么沒見你用膳，可是菜不和胃口？”她頓了頓，又添上一句，“亦或是人不對胃口？”

    程昭儀干笑一聲，“怎么會？天氣熱了，我的胃口就不太好，所以用不了多少飯?！?/br>
    酒過三巡，安陽公主突然過來了，眾人請她上座，安陽公主打量了一下石嬙，贊道：“好標(biāo)致的姑娘！”然后擼下來手腕上的金鐲子套在她的手上，“這個小玩意兒，你拿著玩。”

    石嬙福身道：“多謝您賞賜?！?/br>
    安陽公主笑瞇瞇地說：“本宮一見你就覺得投緣，都是親戚，以后常來公主府玩。”

    “諾?！笔瘚源饝?yīng)下來。

    安陽公主又開始問起她多大年紀(jì)，讀過什么書，石嬙一一回答。昌平君見孫女這么受安陽公主的喜歡，心里也很高興，兩位長輩漸漸開始說起石嬙的婚事來。安陽公主笑道：“這么個妙人兒，肯定能找個好人家，我倒認(rèn)識好幾個人家，有那尚未婚配的公子，與嬙兒年紀(jì)相仿，不如本宮保個媒如何？”

    昌平君婉拒道：“她父母已在為她想看人家，有了眉目，就不勞煩公主您了。”

    “那真是可惜了，敢問相看的是哪一家？這滿長安城的權(quán)貴，本宮大多都相識，或許還能幫著看下男方的人品？”

    石嬙臉上紅的快要滴血了，昌平君此刻也不悅起來，安陽公主未免太唐突了，哪有當(dāng)著人家面追問，而且自己這個時候帶著石嬙進(jìn)宮，明眼人都能看到他們石家劍指后位。她不愿意孫女難堪，隨口找了個理由讓孫女回屋歇著。

    石嬙給眾人行過禮后，緩緩地退出了大廳。她長吁一口氣，剛才在大廳里真把她悶壞了，在這宮里說句話都要小心翼翼，真覺得有些沒意思。她垂頭喪氣地走著，一個沒留神與人撞在一起，抬頭看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郎，她忙道歉：“對不起，是我沒有看路，沒撞傷您吧？”

    那少年高高的個子，劍眉星目，笑了笑，道：“我沒事，是我唐突了姑娘，你沒事吧，要不要請御醫(yī)過來看看？”

    石嬙心漏跳了一拍，搖搖頭，“我也沒事，那我走了?！彼涌炷_步走到轉(zhuǎn)角處，又偷偷回頭，卻見那少年還看著她的方向，石嬙頓了一下，咬咬唇，還是離開了。

    回到寢屋，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臉在發(fā)燒，她嚶嚀一聲，伏在榻上。

    侍女走進(jìn)來，驚道：“小姐，您是不是身子不適，奴婢去告訴老夫人?！?/br>
    “別去，”石嬙制止住她，“我沒事兒，只是剛才在席上喝了兩杯酒，這會兒有些上臉?！?/br>
    侍女放下心來，笑道：“沒事就好，奴婢剛才差點就要嚇壞了。您可是將來要當(dāng)皇后的人，若是奴婢沒有照顧好您，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br>
    “別瞎說，”石嬙斥責(zé)道，“天下都說嫁給皇帝好，可我偏偏不愿意，你再提這樣的話，我就不要你啦。”

    ☆、第 123 章（捉蟲）

    123 第 123 章（捉蟲）

    侍女偷偷撇嘴， 小姐就是傻，這母儀天下的位置是天下多少人都想要的，她居然說出這種話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石嬙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想起剛才遇見道那位少年來，心里不由得抱怨起祖母與父親非要把她往這宮里推，她并不覺得宮里有什么好，不然怎么一連兩位皇后都沒有好下場， 她情愿嫁個普通人家，夫妻恩愛， 順?biāo)斓倪^一輩子。

    侍女打來水替她梳洗， 見她神思恍惚， 也不在意，洗漱完了，扶著她躺在床上， 自個坐在一邊做針線活。石嬙左思右想，漸漸睡了過去。

    昌平君與安陽公主話不投機(jī)，但她自來會做人，仍然臉上帶著笑意與安陽公主寒暄。安陽公主覺得沒意思，看了一眼大廳中的其他人，道：“咦， 怎么小孩子們都沒有帶過來？”

    張麗妃笑道：“小孩子坐不住， 所以才沒帶他們過來?！?/br>
    安陽公主笑道：“說的也是，恂兒也想要跟著本宮進(jìn)宮， 但本宮嫌他太鬧騰了，讓夫子好好管教他呢。”

    王沅想起過年時，正好見過安陽公主的小孫子鄧恂，招貓逗狗的年紀(jì)，當(dāng)時還非要纏著徽君玩，她忍不住笑了笑。安陽公主接著說：“恂兒上次跟徽君玩過后，在家還念叨了好幾日?！?/br>
    王沅心里警惕起來，當(dāng)年余皇后剛生了徽鸞，這安陽公主就迫不及待想讓孫子跟徽鸞定親，被余皇后給拒絕了，難道她現(xiàn)在是看上徽君了？小孩子不定性，反正王沅是不會這么早就把徽君的婚事決定下來的，以后徽君嫁的人總要她親自過目同意才好。她笑了笑，隨口夸了鄧恂兩句。

    安陽公主仿佛跟她特別有話說，“惠妃，上次見到的那個小姑娘是你娘家的侄女吧？也是個標(biāo)志的姑娘?！?/br>
    昌平君生怕安陽公主再把主意打到自家孫女身上，忙問道：“惠妃娘娘，不知令侄女是否已經(jīng)定了人家，若是還沒有定，眼前正好有個大媒人呢！”

    王沅搖搖頭，道：“我那侄女兒年紀(jì)小，故而還沒有定下來?！?/br>
    安陽公主撫掌道：“正好，本宮倒是很愿意做這個媒人。保證在長安城中找?guī)讉€青年才俊出來，憑著惠妃你的侄女的挑選?！?/br>
    王沅笑道：“如此，就多謝大長公主您了?！卑碴柟髡J(rèn)識的人多，沒準(zhǔn)真能給真真找一個好夫婿，反正到時候她找的人不行，再找理由推拒就行了。

    張麗妃也跟著湊趣，“大長公主，我有個表妹，也是二八年華，正待字閨中，妾大膽地請求您，也跟她介紹介紹如何？”

    安陽公主最愛給人做媒，立刻就答應(yīng)下來，“好好，沒問題?！?/br>
    這時，宮女來稟告道：“公主，鄧中郎在殿外求見。”

    在座的嬪妃都知道這位鄧中郎就是在陛下身邊侍奉的郎官鄧惟，同時也是安陽公主的長孫。安陽公主笑對昌平君說道：“您新入宮，想必不太清楚，這就是惟兒了，是本宮的長孫。”

    昌平君忙說：“原來如此，那么快快請鄧公子進(jìn)來?！?/br>
    鄧惟作為晚輩，進(jìn)來后先給眾人一一行過禮，昌平君夸贊道：“好俊的孩子，禮數(shù)也周到?！?/br>
    安陽公主問道：“惟兒，你不在陛下面前侍奉，來這里做什么？”

    鄧惟回道：“祖母，恂弟在園子里玩耍，服侍的人沒照料好，恂弟掉到水里，府里傳了信過來，因而孫兒請示過陛下后，特地過來永壽殿告訴您?！?/br>
    “掉水里了，嚴(yán)重嗎，恂兒現(xiàn)在好些了嗎？”安陽公主臉色發(fā)白，她把這個小孫子看著如同心肝一般，心里急得不行。

    鄧惟忙說：“祖母您不必過于擔(dān)心，恂弟只是受了一點驚嚇，也請御醫(yī)過來瞧過來，并無大礙。”

    安陽公主還是覺得不放心，“小孩子受驚可大可小，唉，可憐恂兒?！彼龑Σ骄f道：“看樣子本宮還得回公主府一趟。”

    昌平君道：“那您就快快回去吧。”眾人送她出去后，再回來坐了一會兒就都散了。

    ……

    昌平君年紀(jì)大了，并不太喜歡在外面走動，石嬙在屋里陪她，她道：“你是年輕姑娘，不慣悶在屋子里，若是閑了，多去外面走動走動，太液池那邊的風(fēng)景也好，我這里有人伺候。”

    石嬙便帶著侍女在宮里各處逛一逛，她已經(jīng)打聽過了上次遇到的那位公子是安陽大長公主的長孫鄧惟，年少有才，在陛下身邊侍奉，很得陛下的喜愛。她心里的念頭就冒出來，若是鄧惟沒有婚配也沒有未婚妻，自家與長公主府門戶相當(dāng)，締結(jié)婚姻想來也是沒什么困難的。

    她在這宮里走動，希望再有機(jī)會能夠遇到鄧惟，然而卻一直沒有機(jī)會，直到李湛生辰那日終于見到他。

    李湛的生辰，每年都沒有大辦，只是宮里的人聚一聚，別的達(dá)官貴人們可能沒有機(jī)會進(jìn)宮，但安陽公主自詡是長輩，每年都要進(jìn)宮，鄧惟扶著祖母進(jìn)來，李頊與這個表哥相熟，拉著他到一邊說話。石嬙的心跳加快，只敢趁著別人不注意偷偷瞟鄧惟一眼，哪知道鄧惟也正拿眼睛看她，兩人的眼睛就對上來。她面紅耳刺地低下頭，羞怯地不敢抬頭。

    這兩人自以為沒人看見，卻不知這宮里的人都是眼觀八方，耳聽四面的人精，他們的那點小心思都被人看在眼里。王沅與公孫柔嘉也瞧見了，公孫柔嘉低聲笑道：“所謂一入宮門深似海，可見不是人人都想進(jìn)來的。”

    王沅道：“是啊，這位石姑娘是個有主意的人，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為自己做主？”

    張麗妃笑道：“強(qiáng)扭的瓜不甜，想來陛下也是愿意成人之美的?！?/br>
    自昌平君與石嬙進(jìn)宮，李湛雖然經(jīng)常去永壽殿看望昌平君，但是對于這石嬙并沒有另眼相看，是以張麗妃才敢這么說。

    次日，這宮里就開始傳起石嬙與鄧惟的閑話來，什么兩人看對了眼，私相授受，正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王沅本以為這事是張麗妃鬧起來來，在議事完畢后就直接問了。

    張麗妃眉毛一挑，道：“我做過的事情就敢承認(rèn)，石姑娘與鄧惟的事情不是我讓人傳開的，我敢發(fā)誓，如果我說的假話，叫我天打雷劈！”

    王沅皺眉道：“我也敢發(fā)誓不是我，可這是誰呢？石姑娘清清白白一個姑娘家進(jìn)宮，被傳了這種話出來，石家與安陽公主的面上都不好看。而且陛下若是因此怪罪在我等身上，那可是白白替人頂了罪?！?/br>
    張麗妃冷笑一聲，“這人真是其心可誅，做下這一箭雙雕的事情來，一則石姑娘經(jīng)過這事后，再做皇后未免讓人詬病，二則你我現(xiàn)在暫管后宮，陛下或許會認(rèn)為我們失職?！?/br>
    兩人讓人抓了幾個傳流言的人，送去掖廷邵獄，然后去李湛面前請罪，李湛道：“人多的地方便有流言蜚語，這些與你們無關(guān)，只是須得把造謠生事的人抓住，狠責(zé)一番，以儆效尤?！?/br>
    “諾?！眱扇她R聲答道。

    次日，朝會結(jié)束后，樂陵侯笑呵呵地對魏相與姚彥說：“陛下新賞賜了我一座宅院，今晚若是兩位有空，還請賞臉兩位去喝杯暖屋酒?！?/br>
    魏相拱拱手道：“多謝石侯您的美意，只是今日恰巧我有些事情要辦，實在是抽不出時間過去?！?/br>
    姚彥則說：“不巧下官也有些事情，不能去了，只能在這里恭喜石侯您喬遷之喜了?！?/br>
    樂陵侯心里一肚子氣，但臉上還是帶著笑容，道：“那可真是不巧了，哈哈?！?/br>
    等到出了宮門，他的臉色就變了，啐道：“什么東西，給臉不要臉！”

    家人勸道：“侯爺，您可千萬不要生氣，那兩位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哪里比得上您?！?/br>
    樂陵侯嘆氣：“本侯身為外戚，論起真本事來是比不過魏相、姚彥這二人，陛下重用他們也是應(yīng)該的，本侯沒什么好說的。可是，我閨女年輕貌美，陛下又正好缺一位皇后，這可不就是天作之和，本侯不過就是想托他們在陛下面前為我兒說幾句好話，這一個個都不肯的?！?/br>
    家人道：“不如您直接就跟陛下說了，您好歹是陛下的親舅父。”

    “唉，算了，”樂陵侯道，“陛下是君，我等是臣，須得牢記，舅父什么的不許再提，那余家的下場你們看不見么？”

    家人唯唯諾諾地答應(yīng)下來。

    樂陵侯走之后，魏相又折回建章宮，問姚彥：“關(guān)于立后的事情，不如我們一同去向陛下奏請？”

    姚彥道：“這是陛下的家務(wù)事，我身為臣子不好干涉?！?/br>
    魏相笑道：“治國齊家平天下，后宮穩(wěn)定也利于國朝的穩(wěn)定，你莫非是怕得罪樂陵侯？”

    姚彥笑了笑，拱拱手告辭。魏相心中有些不屑，一代天子一代外戚，石家如今深得陛下信重，等到太子登基未必如此，這些外戚簡直就是國之蠹蟲，有才能的人少，粗鄙淺薄的人居多。

    魏相去了建章宮書房，李湛道：“丞相請坐?！?/br>
    魏相直截了當(dāng)?shù)氐溃骸昂髮m不可一無主，還請陛下盡早立后。”

    李湛道：“立后是關(guān)系國本的大事，朕希望能選出一個各方面都能勝任的皇后出來?！?/br>
    魏相問道：“陛下您可是打算冊立樂陵侯之女為后嗎？”

    李湛道：“卿何出此言？”

    魏相道：“石家勢大，太子勢弱，為著太子著想，臣請陛下還是不要立樂陵侯之女為后。”

    李湛沉吟道：“卿言之有理?！弊约航o予母族的榮耀已經(jīng)夠多了，不需要再立一位皇后來使母族顯貴，蘊(yùn)秀早逝，頊兒自幼喪母，須得多為他考慮一番。

    魏相離開后，李湛即刻下旨為鄧惟與石嬙賜婚。樂陵侯與安陽公主心里雖然有不滿意，但面上仍然是歡歡喜喜地接了旨，開始籌備婚事。

    ☆、第 124 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