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嘉寧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么既然確定了不讓這個孩子出生,誰動手呢? 蘇于淵沒想著讓嘉寧出手,他的小公主能做到在有些時候硬下心來就已經(jīng)夠了,其他的他也不愿意臟了她的手。于是滿肚子壞水兒的蘇于淵駙馬,這會兒眼珠子都沒有怎么轉(zhuǎn),就已經(jīng)想到了法子。 他本想直接說,但是又有著自己的小心思在,干脆的伸手拿了根狼毫筆沾著硯臺里剛磨好沒一會兒的墨,筆走游龍的寫了起來。 嘉寧探頭去看不方便,干脆站了起來,站到他身后去看,還順帶接過了墨條磨墨。開始的時候她還猜是不是想要做成錦囊之類的,然而看著表情卻有些奇怪了。 等下筆如有神助的蘇于淵收了筆鋒,一抬頭正好看到了她,對她豐富的小表情也是覺得好玩,又見她一手墨條磨墨一手輕扶著上次她送自己的那方硯臺,忍不住的還是想逗。 “嘉寧這算是紅袖添香?”蘇于淵狹長的眼睛這會兒瞇著,手肘撐在桌上,手支著頭。 他懶懶散散的卻又帶著一種奇怪的勾人的感覺,看的嘉寧心里住著的那只小兔子又開始了瞎蹦跶,這回不光蹦跶,還時不時的用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去撓,弄得她心里癢癢的。 兩人私下里打交道一向是輸人不輸陣,嘉寧哪里還是開始一逗就臉紅的小姑娘?小姑娘和蛇呆的時間久了,顯然你也學(xué)會了不少東西,比如這臉皮就厚了不少。 她漂亮的桃花眼滴溜溜的一轉(zhuǎn),眼波流轉(zhuǎn),做出可惜的表情,“若是和于淵換一換,于淵這般好看的才叫紅袖添香呢,嘉寧自知自己的皮相可及不上于淵?!?/br> 蘇于淵被逗笑了,伸手將寫好的紙拿起來輕輕吹了吹還沒干的墨跡,“這段時間于淵不在,嘉寧可要照顧好自己。若是有什么事……” 他本來想說有什么事就去找她父皇,卻發(fā)現(xiàn)這個陛下過于仁慈大愛,而一般的什么顯然動不了已經(jīng)貴為鎮(zhèn)國公主的嘉寧,而不一般的又九成九是陰謀詭計。 關(guān)于這個,不是蘇于淵自己瞎說,陛下和太子殿下太過正直,哪怕太子殿下稍微好一點,顯然也是半斤八兩。不由感慨,明明都是一個父親,怎么大皇子就長的那般奇怪?歪的十分有特色了。 嘉寧聽他話說了一半,又頓住不繼續(xù)說了,等了等還是沒等到,不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于淵?” 蘇于淵下意識伸手抓住了在自己眼前瞎晃的小手,反應(yīng)過來她想說什么卻也并沒有松開了,“若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怎么處理的,先去問陛下和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而若是覺得問了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br> 他說著,認真的看著她,“官大一級壓死人,就直接用自己的身份和陛下的身份去壓。若是鎮(zhèn)國公主的身份還不夠,陛下給你的那‘如朕親臨’的令牌可千萬別放著讓堆灰了。” 嘉寧若有所思,她聽出了蘇于淵話里話外的擔(dān)心,不由得心里也有些甜滋滋的,將他的話記住了。 “像于淵所說,那剛才紙上的?” 蘇于淵嘆了口氣,將墨跡已經(jīng)干了的紙折了起來,放進了一個和上次錦囊做的很像的小袋子里,然后將它放在了嘉寧的手上。 紙上寫的什么剛才嘉寧磨墨的時候看了一些,并沒有看完。等她回宮里的時候細細查看,心里才算是又將蘇于淵的臉頰捏來捏去。 這人肚子里都是什么壞水???虧他想的出來! …… 昨日下了一整天的小雨,到了下午才算是放了晴,嘉寧帶過去的那把油紙傘因為不下雨了,也忘記了拿。次日倒是陽光正好,昨日路面、枝頭、花葉上沾的雨水曬的差不多,空氣倒是平白的清新了一截子。 自家閨中密友大婚,嘉寧又怎么會缺席?不光見到了將軍府里代嫁的新娘子,還看到了好幾個臉熟的面孔,其中嘉寧另一個閨中密友高玥也在,笑著和她點了點頭。 她來的時候時辰不早不晚,見包括新娘子都要站起來給她行禮,嘉寧擺了擺手,“不必多禮,今日是孫jiejie的好日子,自然應(yīng)該緊著孫jiejie才是?!?/br> 孫藝茹和嘉寧相熟,自然知道她說的是真心的,想起上次送的那一箱十分適合自己的首飾,便惦記上了嘉寧今日會送什么。她素來和嘉寧說話沒太大的顧忌,這會兒也是手里捧著一個象征平安的蘋果,揚唇笑道,“公主你可算來啦,就盼著呢,總算是盼到了?!?/br> 嘉寧哪里不了解孫藝茹,不由得笑了,“放心,今日可是孫jiejie出嫁,怎么也不能少了你的。” 今日是攬夏和新提上來的大宮女谷雨服侍,她笑了笑,“是啊,咱們公主可是給孫小姐添了整整兩抬嫁妝呢,精挑細選,保證孫小姐滿意?!?/br> 孫藝茹是笑了,嘉寧看著她那樣子,也跟著笑了,她回頭對攬夏說,“攬夏你可說的不對,怎么能說是孫小姐呢?這今日大婚后,可就變成李夫人啦?!?/br> 她這調(diào)侃的,孫藝茹哪怕是直性子,也不由得紅了臉,襯著本來就精致的妝容更加的好看,將自己的英氣和柔美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高玥也跟著笑了,她笑起來有兩個甜甜的酒窩。她旁邊坐著的好幾個之前和孫藝茹其實并不相熟,蓋因為今日已經(jīng)變成鎮(zhèn)國公主的嘉寧必然會來,這是想要找機會打好關(guān)系呢。 孫藝茹見高玥但笑不語,也有些羞,伸手指著高玥對嘉寧說,“公主誒,您就沒發(fā)現(xiàn)自己冷落咱們高玥很久了?也虧得玥兒脾氣好,換我早就鬧你了。” 嘉寧眨了眨眼,和蘇于淵學(xué)著擺出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玥兒才不會像孫jiejie那樣呢,對吧玥兒?” 高玥沒想到話題會扯到自己身上來,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接,這段時間確實見嘉寧見的少了,但是她可沒有想那么多啊,只是覺得最近嘉寧應(yīng)該是很忙了,忙忘記了而已。 她先是甜甜的沖著孫藝茹笑了笑,又轉(zhuǎn)頭和嘉寧說,“公主這段時間忙而已,玥兒才沒有那么想。” 嘉寧伸手摸了摸鼻子,自己其實真的將高玥忘了,然而被忘記的人還這般體貼地給自己找了借口,又怎么能不下這個臺階呢? 她笑著說,“是啊,最近事確實忙,明日玥兒可有時間?” 高玥首先感覺到的是旁邊幾個嫡小姐的視線,雖然藏得很好,但是對視線天然敏感的她還是感覺到了,那種觀察和微妙的嫉妒,“好啊?!?/br> “公主相邀,又怎么會沒有時間呢?便是真的沒時間,也得推了別的安排不是?”這話說的有些酸,是一個長的算是漂亮的女子,她是真的白,讓人覺得白的有些不真實。 嘉寧皺了皺眉,今日可是孫jiejie的大日子,心里實在是有些不愉快。她忽然想起來蘇于淵昨日交給她的法子,眼睛滴溜溜的一轉(zhuǎn),便想要試一試。 “你是誰?本公主和人說話可有你說話的份?”嘉寧聲音故意冷了冷,效果卻真的不錯。 那本來臉就很白的女子臉色更加白了白,她站起來行了禮,腿有些軟,一個福身禮卻不小心跪了下去,“小女尚彩兒,參見鎮(zhèn)國公主?!?/br> 嘉寧本來皺著的眉毛皺的更加的緊,看到了旁邊提心吊膽的人們,除了這些官員的嫡小姐,就連正在給孫藝茹整理嫁衣的喜娘都緊張的注意著自己。 這樣不對,喧賓奪主了,今日應(yīng)該是孫jiejie的好日子才是。 她舒緩了眉頭,給孫藝茹孫jiejie使了個眼色,兩人關(guān)系很好,顯然眼神的交換也很順暢。 孫藝茹一下子就了解了嘉寧的想法,她挑了挑眉,揚聲道,“今日雖然是藝茹的大日子,尚小姐卻也太客氣了,這么大的禮哪里受得???還不把你家小姐扶起來?” 她后面的話是對著這個尚小姐的婢女說的,那丫頭已經(jīng)嚇的有些懵,倒還是聽的懂人話的。 這個尚彩兒的哥哥就是之前翰林院里,想要取而代之自己當嘉寧駙馬的尚才良。家里的父親正好是一個從三品,剛夠能夠上朝。 本來時辰就已經(jīng)快到了,外頭沒一會兒就響起了迎親的樂聲,嘉寧覺得好玩,幫著喜娘給孫藝茹蓋上了蓋頭。這蓋頭上繡的是鴛鴦戲水,這繡工看起來是真的好,然而嘉寧卻好笑的發(fā)現(xiàn)了收針時候的區(qū)別。 看起來孫jiejie這段時間的針法并沒有實質(zhì)性的進步啊,但是也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認真的做了,不由的想到了上次在孫jiejie院子里看到她和李長山李探花相處的時候,忽的就笑了。 ?№§ 這邊收拾好了,自然得去拜別高堂,大家相攜著從孫藝茹的閨房一路的走到了將軍府的大堂。 嘉寧發(fā)現(xiàn),平日里不修邊幅的孫將軍今日特意的換了一身特別精神喜氣的衣裳,甚至連平日里疏于打理的須發(fā),也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而平日里喜歡樸素自然的孫夫人,今日也穿的十分雍容大氣,妝容也是精致了再精致。 她一開始便擺了擺手,示意今日不需要那些虛禮,兩人也算是看著嘉寧長大的,心里也是當她是自家的小輩,點了點頭受了她的情。 嘉寧心里嘀咕,若是讓高堂上坐著的兩位帶著所有人先行完禮再繼續(xù),怎么看怎么缺點味道了。她孫jiejie的婚禮,來了可不是砸場子的。 “爹、娘,藝茹就此拜別,日后嫁了人,藝茹可還是咱們孫家的女兒,可別把藝茹忘了?!睂O藝茹行了大禮,眼角不由自主的便涌上了淚花,旁邊的丫頭急忙用帕子幫忙沾了。 今日的妝容畫了好久,若是暈花了,不說補妝的麻煩,也不是很吉利。 孫將軍眼眶也紅了紅,咳了聲讓自己的聲音不至于聽起來不對,“嫁了人就是人家家的媳婦兒了,孝順公婆,和長山好好過。” 孫夫人深吸了口氣,將涌上來的淚意壓下去,笑著說,“你爹說的對,怎么也不會忘了你的。” 這邊說著,那邊的吉時也到了,喜娘扶起了她,行了禮便往花轎的方向走。 “孫jiejie,本公主親自送你上花轎,祝你幸福圓滿啊。”嘉寧眼睛里閃過了什么,這輩子孫jiejie的幸福,和上輩子孫jiejie的不幸福的畫面交相替換,最終定在了剛才蓋上蓋頭的時候,看到的孫藝茹幸福嬌羞的表情。 這是這段時間之后嘉寧又一次想起上輩子的事了,卻有一種難得的心口的陰霾被切實的撫開的感覺。她成功的幫助孫jiejie改了自己的命運,哪怕孫jiejie并不知曉,也并不妨礙她自己心里樂。 孫藝茹蓋著蓋頭什么都看不清,然而聽到嘉寧的祝福,捏了捏手上抱著的紅蘋果,跟著攙扶自己的喜娘一步步的出了將軍府,上了花轎。 一路吹吹打打,十里紅妝,嘉寧給添的兩抬嫁妝也在里面。她并沒有跟著新娘走,鎮(zhèn)國公主的身份在那里,哪怕新娘的十里紅妝繞城走上一圈,大家看到的也很難是孫jiejie。 等新娘走了有一段了,嘉寧才上了自己的轎子,跟上了后面看熱鬧的人。今日專門選的這頂小轎,跟在后面也不是很打眼,轎子上雖然有著宮里的標志,卻用的是流光的暗紋,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一邊看著,心里不自覺的就想到了自己。 昨日父皇賜了婚,欽天監(jiān)便已經(jīng)開始算良辰吉日,禮部那邊也開始了她和蘇于淵婚禮的布制,繁雜又多樣的流程和一樣樣的東西,品級不一樣,正一品鎮(zhèn)國公主的制式和一般的公主用的東西也不一樣。 單是剛送上來的那些待選的單子,就已經(jīng)讓她感覺腦袋疼了。但是今日看著孫jiejie的婚禮,她忽然覺得麻煩一輩子也就一次,一起麻煩的那個是蘇于淵的話,她覺得那或許并沒有她想的那么麻煩。 至少她甘之以殆。 一路胡思亂想,又看著路邊百姓湊熱鬧撿喜錢,很快便到了李府。李府上下布制的喜慶極了,嘉寧卻一眼看到了門外站著的人,不是蘇于淵又是誰? 第50章 要人 ... 嘉寧進李府也就送了個祝福觀了三拜之禮, 并沒有多留。 回到宮里了卻在宮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 糾結(jié)和思考。蘇于淵說的對,辰妃娘娘肚子里那個孩子不能留, 可是真的要按照他說的那樣嗎? 嘉寧一路走的時候沒太看路, 反正宮里也沒什么她不能去的地方,瞎走就瞎走唄。 蘇于淵的意思是, 若是自己不想動手, 告訴母后便是,母后自然會解決這件事,說身在其位這件事確實是歸她管的??墒羌螌幭胫?,若是非要動手, 她又怎么愿意去臟了自己母后的手? 所以這會兒才會在糾結(jié)。 她低著頭沒注意, 走的時候腳下有沒有定路, 一個沒注意便撞上了一堵rou墻,“誒呀, 誰?。 ?/br> “孤,你兄長!”太子齊衍一時間被自家meimei弄得是有些哭笑不得, 又好氣又好笑的伸手揉了揉她有些撞紅了的額頭。 “剛才聽人說你在這和個游魂兒似的飄來飄去,過來一瞧還真是。嘉寧你這是怎么了?”齊衍剛剛都還在忙,聽到消息急忙出來的時候袖口都還沾了墨跡。 他說著靠到了身后的假山上, 感情他這meimei雖然沒看路, 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又轉(zhuǎn)到了御花園。 嘉寧四下看了看沒別人,她折春和臨秋屏退了,才和把隨性的貼身太監(jiān)屏退的齊衍說, “還不是辰妃娘娘那事,我想著怎么也不對?!?/br> 御花園這地形,只從一邊去看,不去細看的話還真的看不到有沒有什么人。剛剛齊衍又是背靠著假山看的,而那一片假山后面,今日還真的就湊巧有人。 安昭儀剛撿起斷線的紙鳶準備走,卻不想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嘉寧公主的聲音她又怎么會聽不出來?立刻從非禮勿聽變成了被話里的內(nèi)容吸引。 辰妃娘娘那事兒?還能有什么?辰妃娘娘最近的事也就是有孕了吧?她想到這有些黯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她自己進宮的時間也不短了,但是奈何肚子不爭氣就是沒有懷上個一男半女。 這一黯然,就錯過了離開的機會。 這邊嘉寧和齊衍不知道有人湊巧偷聽了,畢竟這里平日里還真的沒什么人來,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這件事咱們不好管啊,問題是父皇信了這個孩子是他的。” 安昭儀伸手捂住了自己嘴巴,什么叫問題是陛下信了這個孩子是他的?難道那個讓她羨慕到夢里都老夢到的孩子竟然??! 嘉寧嘖了一聲,“既然辰妃與人私通,我們?yōu)槭裁床荒苤苯痈嬖V父皇?” 安昭儀幾乎要沒忍住出聲了,她張口咬住了自己的手心,讓聲音堵了下去。一時間氣的渾身發(fā)抖,辰妃娘娘她怎么能?怎么能?那可是陛下啊,是她們的夫! 不行!她得告訴陛下去! 然而這邊齊衍嘆了口氣,伸手戳了戳嘉寧還有些紅的額頭,一句話有讓安昭儀頓住了腳步:“父皇的身體不好,你就不怕直接告訴他的話將人氣出個好歹?” “那總不能就這么不管吧?我可不想要一個這樣的弟弟meimei?!奔螌幰粫r間也被難住了,事情回到了開頭。 安昭儀也跟著點了點頭,總不能讓這么個來路不明的野種轉(zhuǎn)頭變成皇子了吧?這又將陛下的面子放在哪里了?簡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虧她以前還覺得辰妃人不錯!若是能夠回去那個時間,她簡直想一把掐死那樣想的自己。而現(xiàn)在,她只想要知道嘉寧公主和太子殿下到底準備怎么辦。 她小心的沒有發(fā)出聲音,整個人又稍稍的靠進了寫假山的墻體,支起了自己的耳朵。 齊衍嘆了口氣,“孤也不想要,若是辰妃能自己小產(chǎn)了,咱們也就不用擔(dān)心這個了?!?/br> 臨了了,他還和嘉寧說讓她不用太擔(dān)心,左右不過才半個月喜脈,他們有充足的時間。其實他不是不能出手,但是不能讓嘉寧手上沾了不干凈。這么說其實也就是變相的在和嘉寧說讓她不要管了,然而就這幾天的時間嘉寧糾結(jié)的那樣子,顯然并沒聽懂。 難道真的要正兒八經(jīng)的和她說嗎?齊衍覺得這樣挺不好的。后來想了想還是算了,meimei愛管就管吧。 這邊他們倆是走了,假山背后的安昭儀卻還在。她眼睛里的光彩明明滅滅,最后化為了堅定,既然太子和公主管不了,她定然得要做些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