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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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說邊將他拉到自己這邊,指了指馬車。 “待會跟著我們走,以后再也沒人欺負(fù)你啦!” 讓我被人欺負(fù)吧!我不怕!只要不讓我去你們的府邸隨便怎么被人欺負(fù)都行! 鬼知道他進去以后萬一被發(fā)現(xiàn)要怎么才能逃出來? 那不是……甕中捉鱉,關(guān)門打狗嗎? 他認(rèn)識魏泓這么多年,為什么從不去他府上,見面都是在外面,不就是怕不小心翻臉了逃不出來嗎? 現(xiàn)在怎么……怎么要被他媳婦帶進去了? 連城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恐懼,發(fā)自肺腑真情實感,然而并沒有人看到。 他遭亂的頭發(fā)擋住了眼,一聲不吭被人拎著小雞崽子似的塞到了下人坐的馬車上,一路駛?cè)肓宋恒趥}城的府邸。 院門一關(guān),連城心里咯噔一下,感覺自己不是進入了一座宅院,而是鉆進了一頭野獸的血盆大口。 跟在他身邊的下人遠(yuǎn)遠(yuǎn)看他上了馬車,一臉莫名,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聯(lián)絡(luò)了他們在倉城的人,把這個消息告知了他們。 連城的鋪子里,幾個下人聚在一起。 “公子當(dāng)初說了,哪里最危險他就藏到哪里去,沒想到如今竟然藏到秦王家里去了!” “公子厲害!” “公子大勇啊!” 而“大勇”連城此刻則在魏泓的宅子里一臉懵逼:我是誰?我在哪?發(fā)生了什么? 第94章 賜名(新增2000) 馬車停下, 姚幼清帶著周mama和瓊玉準(zhǔn)備回內(nèi)院,帶回來的那個啞巴則安排在前院,讓人隨便給他找個住處。 府里多了個人也無非是多出張嘴而已,管事并不在意,點頭應(yīng)下之后問了一句:“不知這人可有姓名?我們該如何稱呼他?” 外面的人都把這啞巴喚做阿丑,姚幼清不喜歡這個名字, 略微思索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四王之王也,樹德而濟同欲焉【注1】……就叫他阿樹。” 管事應(yīng)諾,將啞巴帶了下去,自給他安排了住處, 因他身上又臟又臭還讓人打了水來給他洗澡。 但這啞巴卻不知為何忽然又跑了出去,蹲在姚幼清剛才離開的二門前一動不動。 下人比劃著勸了半天要將他帶回去, 他不肯,見有人來拉他, 還死死扒住了垂花門不撒手, 口中嗚嚕嗚嚕含混不清地也不知在說些什么。 這座宅子不大, 里面的人聽見了, 將這事告訴了姚幼清,沒一會姚幼清便自己走了出來, 問道:“怎么了?” 下人將這啞巴不肯進屋洗澡的事說了,姚幼清眉頭微蹙,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 正不解時見啞巴忽然又蹲了下去,咬破手指在地上畫著什么。 他畫了幾筆,姚幼清隱約看出什么,驚訝道:“你會寫字?” 說著忙對身邊的人道:“去拿紙筆來,別讓他在地上寫了。” 這里寫字說話都不方便,姚幼清讓人將他帶到了花園的暖閣,這才將紙筆遞給了他。 連城將剛剛在地上沒寫完的兩個字重新寫了一遍:多謝。 姚幼清笑了笑,拿起另一支筆寫道:舉手之勞。 之后又問:你姓甚名誰?家在何方?族中可還有親眷?我讓人護送你回去。 連城搖頭,回:戰(zhàn)事忽起,舉家遭難,唯我獨活,落于賊手,后因…… 他寫到這頓了頓,似乎難以下筆,片刻后才再次提筆蘸墨:因不堪受辱,自毀容貌,流落至倉城,幸得夫人垂簾,將我?guī)У酱颂?。但……某寧可流落街頭,也實在不想單獨與幾個男人同住在一個屋檐下,萬望王妃體諒,讓我回到城中暖棚。那里人多,即便白日我不便住在里面,晚上有個落腳之處也是好的。 姚幼清從他字里行間仿佛親眼看到了一個家族的沒落,以及族中有學(xué)識的子嗣驟然遭逢大難,流落在外的場景。 尤其是不堪受辱,自毀容貌幾個字所流露出的苦痛。 這讓她不禁想起了楚嬿,眉頭擰的更緊。 “我先前認(rèn)識一個人,跟你的經(jīng)歷類似,她……她很好,只可惜……” 說到一半才想起這人是聽不見的,搖頭失笑,又覺得自己沒必要提起。 畢竟是兩個不同的人,就算有類似的經(jīng)歷,也沒什么可說道的。 這樣殘酷的經(jīng)歷不值得回味。 于是她再次提筆,道:沒關(guān)系,你若不喜歡與人同住,我讓人單獨給你找一間屋子就是了。這宅子雖然不大,但空屋總還有幾間的。 連城看著她再次推回自己面前的紙,半晌無語。 這不是有沒有空屋的問題,他真的想回暖棚去?。?/br> 可惜眼下他找不到任何別的借口,只能咬牙回了幾個字:那就多謝夫人了。 姚幼清笑著回:不客氣。 回完又問他剛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你姓甚名誰?我該讓人怎么稱呼你? 連城在易容改扮前就已經(jīng)給自己安排了一個穩(wěn)妥的身份,即便寫出來讓人去查也絕不會查到什么。 但鬼使神差的,他看到這行字后并未用那個名字,而是寫道:過往姓名,不必再提,如今既已入了夫人府上,還請夫人賜名。 姚幼清只當(dāng)他是不愿再想起過往,點了點頭道:那就叫你阿樹可好? 連城:好。 重新安排了房間之后,連城住到了一個單間里。 屋子不大,但好在不必跟其他人擠在一起,那么跟旁人碰面的機會也就少些,被發(fā)現(xiàn)的可能也就更小。 更重要的是……不用擔(dān)心有人夜半三更偷偷來揭他臉上的傷疤。 這疤痕是成宇用牛膠等物幫他熬制粘上的,雖然做的以假亂真,但畢竟還是假的,隔幾天就要重新粘一回,不然沒準(zhǔn)什么時候就掉了。 他還得想辦法什么時候再從這找些備用的東西來,不然遲早要完。 連城坐在浴桶里嘆了口氣,雖然無奈卻又感到幾分舒適。 好些日子沒洗澡了,如今總算能好好泡一泡,這若不是魏泓府上,是他自己的府邸就好了…… 他閉著眼讓自己暫時忘記這困局,享受此刻的悠閑,昏昏沉沉間卻無意想到姚幼清給他賜名時說的那句話。 四王之王也,樹德而濟同欲焉。 這位秦王妃……對朝中那位亦是不滿了啊,不然不會無緣無故的想到這句話,還給他取了這么個名字。 阿樹。 連城笑了笑,又往浴桶里沉了沉,嘴唇貼著水面無聲念道:“阿樹……” ………………………… 魏泓在邊關(guān)聽說了姚幼清開設(shè)粥棚的事,寫信回來將她夸獎一番,感謝她為自己分憂,讓后方安頓。 姚幼清收到信時正在粥棚的屏風(fēng)后與宋氏說話,下人把信遞來之后她迫不及待地便打開看了一遍,看完卻是嘆了口氣,神色并不見如何高興。 宋氏在旁問道:“怎么了?是邊關(guān)戰(zhàn)事又有什么變化嗎?” 姚幼清搖頭:“我不知道,他什么都沒有說?!?/br> 宋氏了然,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笑道:“沒說應(yīng)該就是沒什么事,你不要多想。” “不是的伯母,”姚幼清道,“王爺向來報喜不報憂,倘若真的沒什么事,他一定早早就告訴我了讓我放心,他若沒說……那就證明形勢不好,他不愿讓我憂心才不提?!?/br> 所以滿紙都是夸她開設(shè)了粥棚,卻絕口不提與戰(zhàn)事有關(guān)的事。 宋氏其實多少也猜到一些,因為李斗近來的信也是這樣的。 但他們又不能親赴前線打仗,除了在這里憂心,還能怎樣呢?只能自己安慰安慰自己罷了。 連城因為能寫會算,被姚幼清帶來這里幫忙檢查謄錄一些賬目,此刻就坐在另一頭的一張桌子前,埋首寫著什么。 他身旁是一個打雜的下人,是他自己留在倉城的人見他竟然來粥棚幫忙,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才想辦法安插進來的。 那人一邊研墨一邊低聲道:“公子,你既然已經(jīng)出來了,那就別回去了唄?” 他們已經(jīng)知道連城被帶去魏泓府上純粹是個意外,并不是他自己想去的。 既然不是自己想去,如今又有機會出來,那就偷偷溜走豈不正好? 連城沒有抬頭,手上始終在忙個不停,嘴唇卻微不可查地動了動,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你當(dāng)我不想?那王妃心善得很,怕我又聾又啞不方便,時時刻刻讓人盯著我,我稍微走遠(yuǎn)兩步就立刻有人跟上來,往哪跑?” 這都幾天了?他倒是想跑呢,問題是也得跑得掉才行啊。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咳f一王爺什么時候回來了,他跟您那么熟……認(rèn)出您怎么辦?” 連城也在頭疼這個,皺眉道:“他一時半會應(yīng)該不會回來,而且……應(yīng)該認(rèn)不出來?你們當(dāng)初不都沒認(rèn)出我嗎?” 下人扯了扯嘴角:“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要是……” “行了,”連城打斷,“想不出法子就別在這廢話,當(dāng)我多愛在那待著似的?!?/br> 說著揮手將這人趕走,不讓他再靠近。 他脾氣古怪,不喜旁人靠近,這幾天已經(jīng)接連趕走好幾個人了,大家也沒覺得奇怪,只隨便看了這邊一眼就沒再理會了。 連城悶頭繼續(xù)謄錄那些平日里根本不用他過目的簡單賬目,心煩的不行,偏偏這個時候旁邊還傳來一陣狗叫。 姚幼清把小可愛帶了出來,這只狗之前見過連城,也不知是認(rèn)出來的還是怎的,在院子里的時候見到他就會沖他叫,出來了還沖他叫。 連城是個聾子,自然“聽不見”這叫聲,就沒理會。 小可愛沖他吼了一會,見他不理,噠噠噠跑開了。 這細(xì)碎的腳步聲并沒有跑遠(yuǎn),而是在連城身后停了下來,低頭寫字的連城皺眉,極力控制著才沒讓額頭青筋跳起來。 果然,他沒一會就聽到一陣嘩嘩的水聲,這個狗東西又在他身后尿尿了! 這已經(jīng)不是這只蠢狗第一次在他腳邊尿尿了,幾乎每次都會打濕他的衣擺,偏偏他還要裝作不知道,等別人提醒才能做出恍然的樣子。 這次也不例外,等那只蠢狗尿完走了,又過了半晌他要跟姚幼清回去的時候,才有人看到他被尿濕的衣裳,拍了拍他的肩提醒。 姚幼清自然也看到了,給他道了歉又斥責(zé)了小可愛一番。 小可愛睜著滾圓的眼,也不知聽懂沒聽懂,嗷嗚叫喚一聲,將姚幼清伸過來指著它鼻子的手舔了舔。 連城心里恨不能把這只狗燉了吃狗rou,還要強顏歡笑的用隨身的紙筆寫:無礙,回去換身衣裳就是了。 寫完把紙遞到姚幼清面前,姚幼清才看了一眼,那紙就忽然被小可愛叼住一角,用力一咬,嘶啦一聲便扯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