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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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家見她舉止異常,心中猛然升起了些許懼意,也不愿再和她繼續(xù)打交道,便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瘋婆子!”說著,他便又縮回到了船艙里,再也不理會淑娘。 于是,茫茫天地間,再次只剩了淑娘一個人。她駐足在碼頭上,正如她平日里駐足在村口。可結(jié)果注定是一樣的,她終究是等不到她想要的答案。她能等到的,永遠(yuǎn)只有最壞的消息。 “看,她在那!”熟悉的聲音在她背后不遠(yuǎn)處響起,淑娘聽見這聲音,卻閉上了眼睛,望著天笑了。 “終究是我,天真了?!彼f。 楊父同那小李哥一起趕了來,楊父手里還抓著個粗重的鎬頭。小李哥剛要問淑娘話,楊父卻上前一把拽過淑娘,又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盎熨~東西,竟夜奔至此,”他罵著,“你究竟想做什么!” 淑娘被他拉扯著,卻什么都沒說。小李哥見了這情形,一時亂了手腳,可這畢竟是人家的家務(wù)事,他也不好插手,竟只能立在一邊看著。倒是崔靈儀急得就要上前,想一劍砍了這老頭子……只可惜,她在這里什么都做不了。 “走,跟我回去!”楊父說著,拽著淑娘便要往回走。淑娘是那樣無力,她在掙扎,卻依舊只能踩著泥跟著她公公的步伐。小李哥看了,卻只是欲言又止。 “爹、爹……”淑娘一邊掙扎著,一邊用著這樣的稱呼??蓷罡竻s只是置之不理。 “爹、爹,我不回去了……”淑娘近乎哀求地說著,卻已不知不覺間被帶離了碼頭,拖到林子里去了。 楊父依舊像是沒聽見一般。好像有石子落在他身上,可根本無濟(jì)于事。 淑娘終于怒了,她眉頭一皺,眼淚掉了出來,卻紅著臉對著楊父吼道:“你做了多少虧心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嗎!” 楊父一怔,又回過頭來看向淑娘,面容上盡是隱忍待發(fā)的怒意??僧吘剐±罡邕@個外人在,他又看了小李哥一眼,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了一句:“你可以回去了?!?/br> “不,你不能走,”小李哥還沒有動作,淑娘卻已經(jīng)叫喊起來,又掙扎著想要擺脫面前的男人,“你怎么敢做不敢當(dāng)呢!成婚四日,我母親便去世了,我為母親守靈,你說你要來幫我,可在靈堂前,你做了什么!你、你怎么敢的??!” 楊父聞言,腳步不覺退了一小步,眼睛一瞪,語氣卻是不合常理的淡然:“你倒是說說,我做什么了?”又有石子落在他身上,可他憤怒至極,竟渾然不覺。 一道響雷在天空炸開,淑娘的手腕依舊被緊緊抓在楊父手里,似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一般。她哽咽了一下,看著楊父倍顯陰鷙的雙眸,卻終究還是將那話說出了口:“你意欲……輕薄我!” “你放肆!”楊父罵著,一手猛然揮起鎬頭,直沖著淑娘的太陽xue打去。 鎬頭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太陽xue上,尖頭砸破了她的頭顱。剎那間,淑娘耳中一片嗡鳴。她死死盯著楊父,卻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登時失去了全部的知覺,隨著兩塊石子軟軟地栽倒在了泥里,卻固執(zhí)地不肯閉上眼睛。在血水順著她額頭、跨過眉心、流淌入泥之時,她似乎又嗅間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她知道,那是她還在呼吸的證明。 第24章 朝顏拭淚(九) 淑娘永遠(yuǎn)都記得那一天。 在那破破爛爛的茅草屋里,當(dāng)母親在她懷中咽氣時,她哭成了淚人。幾年前父親去世,而家里只她一個獨(dú)女,她張家家產(chǎn)便盡被同族叔伯所奪。那些叔伯嘴上說的好聽,名義還給她們娘倆留了些賴以生存的房屋田產(chǎn)以及她出嫁要的嫁妝,可實(shí)際上,不過只是一間茅草屋和一畝薄田。 母親自是不肯交出財產(chǎn),便在村里四處去鬧,可鬧來鬧去,卻什么也沒能拿回來。叔伯們見已撕破了臉,便也不再做出那寬仁模樣,索性開始來硬的。于是,一夜之間,淑娘就被那些叔伯們從原來還算寬敞的高屋大院,趕去了那簡陋逼仄的茅草屋??蓱z她的母親不僅什么都沒拿回來,還把自己氣出了一身的毛病,又落下了一個“瘋婆子”的名聲。自此,人人見她,避而遠(yuǎn)之。 彼時,淑娘還未及笄,她也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怎樣才能幫上忙。她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fā)生,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淑兒,你放心,”母親的精神好一些時,便總會握住她的手,說,“這些事你不必管,你只需知道,娘一定不會讓你后半生無依無靠,眼下只是苦一時、只是苦一時……” 淑娘自是明白母親所說為何事,她是有一門娃娃親在身上的。只是如今她家敗落成這般模樣,那楊家也長久沒和她家往來了。因此,母親所言,淑娘也沒太在意,依舊每日忙于家務(wù)——她只當(dāng)這門親事已不作數(shù)了。 可是,沒多久,楊家卻傳來了消息。楊家想要定下一個日子,迎她過門。 淑娘大吃一驚,后來她才聽說,是她的母親,趁著她去做農(nóng)活時,捧著父親的牌位,找去了楊家。這一鬧,村里人議論紛紛,楊家人臉上掛不住,這才主動上門來找。而那時,楊松已開始給長安祖父家寫信,準(zhǔn)備去國子監(jiān)讀書的事了。 “淑兒,娘沒用,”出嫁前,母親抓著她的手,如此說著,“往后,你只能靠著楊家了。你要記住,楊家是你唯一的依靠。到了楊家,務(wù)必要謹(jǐn)慎行事……如此,你后半生才算有著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