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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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鵲!”韓嫇叫喊著。 “阿鵲——”她撕心裂肺地喊著,猛然坐了起來,衣袖已然濕透。而她手邊的那杯茶竟不知何時被她推翻,弄了滿桌的水。茶水順著桌沿滴落,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阿鵲……”她看著桌上這一灘水,視線已全然模糊了,可她不忘連忙拿起那燕子花燈,將這花燈小心捧在手上。 “阿鵲,我記住了,”她抽噎了幾分,“我要……好好地活?!?/br> “小姐?怎么了?”門外的侍女聽見了門里的動靜,連忙掌燈來瞧,卻只見韓嫇提著一盞燕子花燈,滿眼是淚地立在這黑漆漆的夜里。 “沒什么,”韓嫇垂淚答道,“我只是……心痛?!?/br> 這個夢太短了,太短了。她想再看看她,好好地看看她。 于是,第二日一早,韓嫇便又修書一封,送去了張鉉的府邸——她實在是很想送她最后一程。可惜,張陳兩家依舊沒有答應(yīng)她,但不同的是,在那封回信中,對方的態(tài)度委婉了許多。 “死者安寧為大,不應(yīng)再生事端,望韓家莫要執(zhí)著于此。小女即將葬入張家祖塋,下葬后,陳家會搬離潤州。前塵往事,便且隨風(fēng)去?!?/br> 落款是陳家的父母。 韓嫇看著這回信,苦笑一聲:“還是不讓我去嗎?”她想著,將這回信捏成了一團:“阿鵲,對不起,我連到你靈前一哭的資格都沒有。甚至……連以后祭拜的資格都沒有了。” 她嘆著,心中忽然有了主意,又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來人?!彼龁局瑓s又睜開眼,起身到了書桌前,提筆便寫。 “小姐,何事?”侍女進門問著。 “發(fā)訃書吧,”她說,“韓家五娘病逝了。” “什么?”侍女大驚。 “我已想好了。這一次,葬的是韓五娘的棺材。等到我百年后,便將韓恒的棺材從地窖中遷到墳地,借了他的名字這許多年,總該還給他。至于我,”韓嫇說著,頓了一頓,“我不會忘記我是誰,有朝一日,這些舊事遲早要公之于眾。我死以后,便將我燒成灰吧。然后,將我撒在陳姑娘的墳上。她葬在了張家的祖塋中,我生不能去祭拜,死,定是要和她在一處的?!彼f。 “小姐!”侍女大哭,“為何要如此?。 ?/br> 韓嫇沒有回答她,只是低著頭寫著一封又一封的訃書。既然她無法在陳阿鵲的靈堂上為她哭上一哭,那她便在韓五娘的靈堂上為她哭;既然她無法為陳阿鵲的靈堂上披麻戴孝,那她便在韓五娘的靈堂上為她披麻戴孝;既然韓五娘和陳阿鵲無法成親拜堂,那她便要韓五娘和陳阿鵲在同日發(fā)喪。 她要讓那送葬隊伍,變成她們的迎親隊伍;她要讓這葬禮,變成她們的婚禮。 她做了兩個牌位,一個是陳阿鵲的,一個是自己的。那日,韓嫇親手將一套嫁衣和燕子花燈在陳阿鵲的靈前燒了,又將自己的禮服放入了那口空棺中,釘好了。 “阿鵲,”她心想,“這嫁衣和這花燈,我給你送去了?!?/br> “你要我好好地活,我便好好地活,我不會讓你失望。等我終成一番事業(yè),我會讓那些人知道,女子并非籠中之鳥,女子亦可翱翔高空!”她撫摸著自己的棺材,又低頭拿出了陳阿鵲留下的血書,“只是,要辛苦你多等些時候了。但你放心,我會來陪你的。終有一日,我會陪你一起走上這條路。來世,我們定要攜手相伴、白頭偕老?!?/br> 一旁,陳阿鵲換上了她燒來的嫁衣,提著那燕子花燈,淚眼朦朧?!鞍?,”她說,“我也會一直陪著你?!?/br> 韓嫇趕著為韓五娘辦了葬禮,最終,陳家、韓家,同日發(fā)喪。送葬那一日,世人眼中的韓三郎披麻戴孝,一路送葬一路哭,哭得仿佛肝腸寸斷。而葬禮之后沒多久,陳家便舉家搬離了潤州,張鉉過了兩年也再娶了……沒過幾年,這樁舊事,便被傳成了各種各樣的版本。再沒人知道,當(dāng)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只有韓嫇知道,但她如今,只能用韓三郎的身份生活了。她依舊如往常一般,在府中開課授學(xué)。她在蓄力,等著向世人證明什么。而在她的臥房里,陳阿鵲的牌位就悄悄擺在那。她每日都會給陳阿鵲上香供奉,然后同她說些日?,嵤隆⒎胃浴腿缤惏Ⅸo還在世一般。 的確,陳阿鵲都能聽到。因為,她就在她身邊。 外邊的雨總算停了,可夜也已經(jīng)深了。凡世忽然安靜下來,沒有雨聲,沒有人聲,只有這土地祠里的鬼魂靜靜訴說的聲音。 崔靈儀聽到此處,也不禁傷感起來??伤肓擞窒?,又忙問陳阿鵲:“可我不過見了韓嫇一面,便看出了她身上的蹊蹺。潤州城里這么多人都見過她,難道沒看出來嗎?”崔靈儀說著,看了癸娘一眼,又直問道:“還是說,那些人真的全被你處理了?” 陳阿鵲笑了:“倒也不是都被我處理了。”她說著,手指輕輕撫上這燕子花燈:“一開始,她很謹慎,極力將自己打扮成男子模樣??墒牵丝傆惺韬龅臅r候。有一日,她因為太過困倦,就在書桌上睡著了。正巧,那時正是學(xué)生入府上課的時候?!?/br> “先生、先生?” 韓嫇被學(xué)生小心翼翼地喚醒,抬頭一看,只見是個衣著樸素的少年,是她的學(xué)生。這少年十分勤奮,每日到得最早。韓嫇見了,連忙坐直身子,不自覺地扯了扯衣領(lǐng),整理了下著裝?!安涣羯?,竟睡著了……請坐吧?!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