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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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過她,那你呢?”姨娘忍怒問著,“你還不到二十歲!還有你父親,你又該如何向他交代?” “我累了,”方棠說,竟輕蔑一笑,“至于我父親……姨娘,你是更擔(dān)心我短命而亡,還是更擔(dān)心父親若是故去,你便沒了倚仗?” 姨娘一愣:“你這說得什么話?” 方棠咳了兩聲,低頭輕笑著:“因我不是兒子,你覺得你倚仗不了我,便不在乎我,不是么?這些年,你也沒怎么管過我,何以那術(shù)士一來,你便對(duì)我殷切起來了呢?” “混賬東西!”姨娘將茶杯狠狠向地上一摔,看著方棠,忍著滿眼的淚?!坝斜臼拢惚阆冉形乙宦暷?!”她說。 “你我如今再說這些話也沒什么意思,我如今只有一個(gè)要求,”方棠扭過頭去,看著地上的碎瓷,說,“放她走?!?/br> “你休想!”姨娘氣得轉(zhuǎn)身便要向外走,嘴里還念叨著,“我告訴你,只要我在這里一天,我就不會(huì)讓你放了那丫頭!”她說著,站住了腳步:“因?yàn)槲沂悄隳??!?/br> “好吧?!狈教恼f。 當(dāng)夜,她便尋死了??墒牵拙c剛懸上,便被丫鬟們發(fā)現(xiàn)了。 “你這是要鬧什么?”姨娘斥問著。 “我死了,便不必犧牲她了?!彼卮稹?/br> 這樣的爭(zhēng)吵幾乎每日都在發(fā)生,方家姨娘也將她看管得越來越嚴(yán)。丫鬟們每日輪流看守,方棠連門都出不得。于是,姚初九再也沒有見到她了。即使兩人的屋子,只隔了一堵墻。而方棠也在這日復(fù)一日的折騰中,身體越來越差了。 “等不得了,”那日,她聽見姨娘同人商議,“傳信回家里,這幾日務(wù)必讓那道士盡快安排施法換魂……再晚,怕就來不及了?!?/br> 再晚,她怕是就要死了。 “來不及了?!狈教囊苍谙???裳诀邆儗⑺词氐锰珖?yán)了,她自殺不得;既如此,她又要如何傳信給姚初九,讓她逃命呢?若是傳信,她又怎能用三言兩語將這如此荒誕之事說個(gè)明白? 來不及了。方棠想著,終于拿定了主意。的確,她是一個(gè)狠毒的女人。 “我要見住持師太?!彼f。 這里畢竟是平隱庵,還被蒙在鼓里的師太有這個(gè)權(quán)力趕走她。只要逃離這里、逃離方家,姚初九便有活命的機(jī)會(huì)……只要那時(shí),她已死了。 于是,方棠沒有猶豫,在聽到那話的當(dāng)日,便去找了住持師太。她來到了住持師太面前,一番陳情,言辭之重,讓小丫鬟們也不敢輕易議論。 “還請(qǐng)師太,還我一個(gè)公道?!彼f。此時(shí)的她,已是虛弱不堪。 然后,一切便如她所料了。 師太震怒,姚初九亦是如此。當(dāng)她看見姚初九那滿是凄惶憤怒的雙眸時(shí),她只覺得心中一陣絞痛??伤呀?jīng)無可奈何了。這都是她自己做下的孽,從頭到尾都是錯(cuò)的。如今,她要用最慘烈的方式,糾錯(cuò)了。 “對(duì)不起,是我一直在利用你,”她聽著姚初九的控訴,在師太身后,強(qiáng)忍淚水,心中想著,“而我如今竟還要用這法子來傷你……終究是我對(duì)你不起。你……別再回來了。” 當(dāng)姚初九脫下僧衣離開時(shí),她也不敢追出去看。她緊緊抓著衣角,眼淚卻終于落了下來?!俺蹙?,你放心,這樣的事,不會(huì)再有了。方家也不會(huì)再找人去追你,我會(huì)……拖住他們。”她想。 她能感覺到,自己就要死了。但她不能給方家捉她回來的機(jī)會(huì),絕對(duì)不能。 于是,她出了廂房,便去找了姨娘?!拔野阉s走了?!彼苯亓水?dāng)?shù)卣f著。 “什么?”姨娘一驚,又要罵她。 “娘,”方棠咳了兩聲,虛弱地開口,“你便聽了我的吧,我真的……很累了?!闭f罷,她望著面前的女人,又悶咳了兩聲,忽地嘔出了一口血來,又要倒下。 “棠兒!”姨娘忙過來扶住了她,“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遍!” “娘……”她叫著,又噴出了一口血來。 然后,她便昏了過去。姨娘慌了,她沒有派人去抓姚初九,而是命人去請(qǐng)郎中。方棠便被抬回了自己的房間,放在了那張她曾和姚初九相擁共眠的床榻上。 “初九……”她覺得自己的意識(shí)好似是清醒的,可她偏又昏睡著,她在夢(mèng)中喃喃,“初九……” 她不想活了。 昏睡時(shí),她聽見隱隱約約姨娘哭著在叫她,可她全然不想醒來,她只想一死了之??刹恢^了多久,她忽然聽見了姚初九的聲音。那聲音似乎從很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帶著怒氣,帶著不解,帶著哀傷,一聲聲地傳入她的耳中。 “方棠——放我進(jìn)去——” 不,不能進(jìn)來。她努力開口,卻發(fā)不出一點(diǎn)兒聲音。但好在,姨娘也沒有說話,她好像在哭。 “方棠——” 姚初九的聲音逐漸啞了下來,而每聽到她的呼喚,方棠的心便是一陣揪疼。仿佛一只手狠狠地握住了她的心臟,拼盡全力地抓住了她的命脈,再狠狠一用力,心臟上登時(shí)鮮血直流。 “方棠!” “方棠——” 她喊了一天一夜,她也痛了一天一夜。終于,伴隨著一聲悶響,似乎是門被砸破了。而方棠胸口一陣劇痛,她猛然睜開眼來,直直地頭頂盯著虛空。 “初九……” 只念了這一句,她便再?zèng)]了呼吸。她瞪著雙目,死在了這平隱庵的朱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