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說，我聽?！惫锬锎鬼f。

    “好吧，”崔靈儀應(yīng)了一聲，啃了一口餅子，喝了一口熱酒，這才接著說道，“那姐妹二人，可以cao控商隊(duì)里的一些人，想來這便是傀儡符的功用。不過，最為詭異的應(yīng)是曹描，我在屋頂向內(nèi)窺視時，竟見她沒有五官，只有空白的一張臉。而那時，她正在作畫，在畫自己……”崔靈儀說著，又一拍手，道：“對了，曹染在對我施法時，念了幾句詩?！?/br>
    “嗯？”癸娘有些疑惑，“詩？”

    崔靈儀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努力回憶著那詩的內(nèi)容。所幸那詩全篇皆用頂真之法，朗朗上口，分外好記，崔靈儀張口便順著背了下來：“莫愁無故人，故人會當(dāng)逢。當(dāng)逢故人時，依舊好顏容。顏容豈難永，丹青可長留。留得舊時貌，神思隨我游?！彼f著，又忙問癸娘：“如何？你可聽過？”

    癸娘想了想，搖了搖頭：“不曾聽過?！庇值溃骸暗?，我大概知道這是怎樣的邪術(shù)了。世間術(shù)法，名目各異，然而萬變不離其宗。我想，這不僅僅是cao控傀儡之術(shù)，亦是制作傀儡之術(shù)，曹氏姐妹正是以這制作傀儡之術(shù)，行永葆青春之法?！?/br>
    她說著，向崔靈儀解釋道：“活人中了符咒，譬如你，還有那商隊(duì)里被cao控的其他人——你們在符咒未起效時，還能保有自己的意識，只在下符之人有所命令時，才會被幻相迷惑、聽人擺布。這種活人傀儡，也有生老病死，只是行動舉止不由自己控制罷了。”

    “原來如此?！贝揿`儀說著，不由得沉思了片刻。

    只聽癸娘繼續(xù)說道：“還有些傀儡，是主人自己制作而成，本是死物，卻披了活人的皮，因此外貌與活人并無差別?？伤牢锏降资撬牢铮粫?、不會死。曹氏姐妹應(yīng)當(dāng)是將這制作傀儡之術(shù)用在了自己的身上，改造了自己的身體……她們的身體早已不是原來的身體了。意識長存，rou體不敗，也算是、長生不死?！?/br>
    崔靈儀想了想，又有些疑惑：“她們或許也可能是傀儡？”

    “不會，生死有別，由死物制造出的傀儡，與活人靈氣不同，更無法cao控其他傀儡。曹氏姐妹身上的靈氣，皆是活人靈氣，而且，她們不是可以cao控傀儡攻擊你么？”癸娘十分篤定地說道，“我相信我的木杖，也相信我自己的雙眼?！彼f著，又頓了頓：“只是姐妹二人的靈氣竟無絲毫差異，實(shí)在少見，亦實(shí)在難解?！?/br>
    崔靈儀聽著她這長篇大論，愣了一愣，又忽而笑了。癸娘覺得奇怪，不禁問道：“你笑什么？”

    “我看出來了，你果然沒有濫用靈力去卜算問卦。這次，可沒有我攔著你，”崔靈儀說著，連連嘆道，“難得、難得。”

    癸娘聽了，不覺一怔：她不自覺地開始用凡人的方式解決問題了。

    面前這人的影響，果然很大。

    “無涉鬼神，不必占卜?！惫锬锝忉尩?。

    “那我們?nèi)缃裨撊绾巫瞿?？”崔靈儀問她。

    癸娘只垂著眼：“去找曹氏姐妹，讓她們解了你的符咒。”

    “嗯，她們擅自施法cao控活人，不能不管，”崔靈儀說著，幾口吃完了餅，又將殘酒盡數(shù)灌進(jìn)口中，這才拍了拍手，站起身來，“走吧。”

    她說著，習(xí)慣性地想伸出手去扶她。可剛抬起手，她便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只看著癸娘自己扶著木杖站起身來。

    “走吧。”癸娘也說。

    兩人便又出發(fā)去華七郎的宅子，一路無言。把門敲開時，門里還是昨日應(yīng)門的少年，昨夜圍攻崔靈儀的人中，也有他。可如今，他舉止如常，看見崔靈儀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他也沒有太多敵意，只是驚訝問道：“二位姑娘還有什么事么？”

    崔靈儀道：“突然想起來一事，不甚明白，想問問曹姑娘，煩請小兄弟為我通報一聲?！?/br>
    “那便隨我來吧?！鄙倌暾f著，打開了門，引著二人到了曹氏姐妹的住所前，幫她們敲響了屋門。

    “阿描姐，”少年說，“崔姑娘想見你?！?/br>
    門內(nèi)的聲音并不意外：“好，稍等。”話音落下，木門便被從內(nèi)拉開，只見曹描笑盈盈地立在門口，打量著崔靈儀。

    “崔姑娘，安好？”她笑問著。

    曹染聞言，也從屋內(nèi)走出。“哦，崔姑娘，”她盯著崔靈儀說，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來，“別來無恙乎？”

    少年離開了，這偏僻的地方只剩四人僵持在這里。崔靈儀警惕地盯著面前的曹氏姐妹，做好了拔劍反擊的準(zhǔn)備。

    曹氏姐妹看起來倒是鎮(zhèn)定自若，只聽曹描悠悠說道：“崔姑娘，你還是第一個能堅(jiān)持這么久的人?！彼f著，看向了癸娘：“我昨日便注意到了這位盲眼姑娘，只覺她不同尋?！撬龓湍銐褐谱∧欠涞拿?？”

    “曹描姑娘，還請你們?nèi)〕鏊砩系目芊??！惫锬镎f。

    曹描笑了，她倚門而立，抱著手臂，又將癸娘打量了一遍?！笆郎峡捎腥绱溯p巧之事么？”她反問，“我們?nèi)〕鏊砩系目芊?，她又會如何做呢？”她說著，看向崔靈儀：“畢竟崔姑娘可不像是會以德報怨之人，哦，不，更準(zhǔn)確地說，你們不會以德報怨，卻會以怨報德——我為你們畫了畫，你們卻來窺探我姐妹隱私？若我姐妹因此招來禍端，你們又會如何？”她說著，微微挑眉，只等著兩人的回答。

    “昨夜貿(mào)然來訪，實(shí)在唐突，”癸娘說，“待二位為她解了傀儡符，我們即刻便走。二位的秘密，我們也可就此緘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