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順迷迷糊糊睜開眼，還沒說話，便被姜惜容輕輕“噓”了一聲?！跋葎e說話，”她低聲確認(rèn)著，“阿順，我們?cè)撟吡?，你可以?jiān)持嗎？”

    阿順努力眨了眨眼睛，又問：“去哪？”

    姜惜容俯身抱住了她。“長(zhǎng)安，”她回答著，“我們?nèi)ラL(zhǎng)安?！闭f著，她又忙道：“阿順，一會(huì)兒，你無論如何都不要出聲?！?/br>
    “好……”阿順無力地應(yīng)了一聲，又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天色越發(fā)深沉了，門外勞作的人也該休息了。可趙老伯還沒有回來。姜惜容偷偷地觀察著門外，只見趙婆婆進(jìn)了屋，臨近屋前卻又輕輕推了茹娘一把，似乎在示意她去做什么。姜惜容清楚地看見茹娘嘆了口氣，又要領(lǐng)著虎兒回屋。她忙回到阿順床前，輕輕拍醒了阿順。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茹娘帶著虎兒上了床。“虎兒，咱們今日早些休息，”她聽見茹娘如此說，“不講故事了?！?/br>
    “為何？”虎兒?jiǎn)枴?/br>
    茹娘似乎苦笑了一聲，又問虎兒道：“虎兒啊，娘很想給你講故事，可是娘很累了。”她說著，竟有些哽咽：“別怪娘，娘只是……太累了?；?，原諒娘吧，娘心里實(shí)在是過意不去?！?/br>
    “我不會(huì)怪娘的?！被赫f。

    “不如咱們玩?zhèn)€游戲吧，”茹娘說，“誰都不許說話。誰先說話，便輸了。”

    “好呀?！被阂豢趹?yīng)下。

    外邊安靜下來，姜惜容心下感動(dòng)，連忙一把抱起阿順，小心拉開房門，抬腳便踏了出去?？晌蓍T外還有一道院門，秋夜的星星稀疏寥落，月亮也暗沉無光，門外是黑漆漆的一片，她不得不摸黑向前走去。好容易摸到門前，她連忙取下門閂，拉開門便向外跑。

    她在巷道里拼命跑著，身后帶起了一陣陰冷的風(fēng)。秋風(fēng)蕭瑟，她卻出了一身的汗。她知道，她不能停，絕對(duì)不能停。

    這一顛簸，還在病中的阿順徹底清醒了?！敖猨iejie，我們?nèi)ツ?？”阿順問?/br>
    姜惜容抱著她，奮力奔跑?！叭ラL(zhǎng)安，”她回答著，氣喘吁吁，“我們?nèi)ラL(zhǎng)……”一句話還沒說完，她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面前，是她這一整日都沒見到的趙老伯。而趙老伯身后，還有兩個(gè)男人。哪怕身在黑夜中，姜惜容也能看出，這兩個(gè)人并非河神崗上的村民——她在村口見得多了。正想著，她身后也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仡^一看，只見趙婆婆也追了出來。

    “你怎么看得人？”一見面，趙老伯便訓(xùn)斥著趙婆婆，“這事有多要緊，你不知道么？咱們就虎兒這一個(gè)孫女，你難道真舍得她？咱們又買不起，她們跑了，咱們還能去哪里找人？”

    趙婆婆唯唯諾諾，不敢答話。姜惜容緊緊抱著阿順，迎上了趙老伯的目光：“你們要做什么？快放我們母女倆走，不然，我家人絕對(duì)不會(huì)饒了你們！”

    “母女？”趙老伯冷笑，“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么？哪門子的母女！依我看，你就是個(gè)人牙子，不知拐了誰家的孩子，在這里裝模作樣！若非遇上了我們，這孩子還不知要受多少苦！”

    “jiejie……”阿順嚇得喚了一聲。

    “你看，我就說你不是她娘！”趙老伯聽了這話，越發(fā)得意，還跳了幾下腳。

    “放我們走，”姜惜容無意與他們糾纏，只是盯著趙老伯，重復(fù)著，“放我們走！”

    “放你們走？哪有那么好的事！”趙老伯拍了拍身后兩人的肩膀，“就是這姑娘，你們看能值多少價(jià)錢？”

    原來，這兩人才是人牙子。原來，趙老伯離開一天，就是去找人牙子了。姜惜容悲哀地想著。

    “先抓到再說，抓不到就是枉談。”那人說。

    “好吧，”趙老伯說著，又看向了姜惜容，“那便直接動(dòng)手吧！”

    話音落下，他身后的兩人便向姜惜容走來。兩邊都是墻，姜惜容看了一下，轉(zhuǎn)身便跑，對(duì)著趙婆婆便狠狠撞了過去。趙婆婆怕了，躲了一下，正好讓出了一條路。

    她奮力奔跑著，即使腿腳已酸軟無力，她也不肯放慢腳步。連日來的饑餓讓她雙眼發(fā)昏，可她依舊沒有停下。

    “姜jiejie，”阿順被嚇哭了，“究竟怎么了？”

    “沒事、沒事，”姜惜容喘著粗氣，說，“我會(huì)保護(hù)好你……我會(huì)保護(hù)好你！”

    可她說著，很快便意識(shí)到了一個(gè)很嚴(yán)肅的問題：她不認(rèn)路。

    是啊，她怎么可能認(rèn)路呢？這些天，她都不曾進(jìn)村，只在村口擺攤。這村里的路七拐八拐，她根本不認(rèn)得，也不知道大門在何處……只能在這里亂轉(zhuǎn)。

    “阿順、別怕，”身后的腳步聲從未變得遙遠(yuǎn)，她安撫著阿順，可自己已帶了哭腔，“別怕、別怕……”

    說話間，似乎有什么東西劃破了夜空，那聲音就在她耳畔響起。她愣了一下，似乎看見了無數(shù)顆長(zhǎng)星在眼前墜落，可當(dāng)她想繼續(xù)奔跑時(shí)，她竟跌入了一張網(wǎng)——一張漁網(wǎng)。

    漁網(wǎng)收緊，她和阿順被拖在地上往回收著，無論她如何掙扎都無濟(jì)于事。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是一條無能的魚，掙不破、逃不脫……實(shí)際也是如此了。

    “我求你們，放了我們，”她哭求著，“我求你們！”

    “就算你們不放了我，我求你們放了這孩子！什么條件我都可以答應(yīng)！”她將阿順護(hù)在身下。

    “我求你們！我求你們了！”她聲嘶力竭，像是待宰的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