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點了點頭，卻又問：“姜jiejie，你今日還教我們讀書認字么？meimei們都在問呢，卻不好來打擾?！?/br>
    姜惜容一笑，柔聲道：“jiejie今日有事，明日再繼續(xù)教，好不好？”

    “好！”小姑娘說著，又笑了，仿佛讀書寫字才是頭等大事，老黿精的襲擊根本不算什么。

    看著小姑娘跑開，崔靈儀連忙上前，對姜惜容道：“我同你一起去。”

    “崔jiejie，”姜惜容笑了笑，“你如今還是凡人，稍有不慎便危及性命，實在不便參與進來。不過你放心，我們自己也可以的。我既能奪了這河伯廢宮，便也有把握守住它?！彼f著，手掌一轉，便有一根銀繩出現(xiàn)在了她掌心。

    “我如今，算是知道這是什么了，”她低頭看著那銀繩，又對崔靈儀道，“崔jiejie，我去迎戰(zhàn)，你幫我守著那些meimei們，可好？”

    崔靈儀無法，只得勉強答應下來，又看著姜惜容走遠。先前，她沒能及時找到她，如今，她也幫不得她……她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

    “寧之，”一直沉默的癸娘輕輕開口，“你，很想去么？”

    “嗯，”崔靈儀回到癸娘身邊，略有失落，“但她如今已不需要我的保護了。我來遲了太久，她已經(jīng)可以保護自己?！?/br>
    “你應當開心才是?！惫锬镎f。

    “是啊、是啊，”崔靈儀嘆了口氣，“其實我也知道，就算我及時找到了她，她也會成長為今日的模樣，因為她本就是如此?？晌铱偸侨滩蛔〉叵耄粑以谒€活著的時候便找到她，她或許不必如此辛苦。”

    她說著，苦笑一聲：“癸娘，我知道，你可能覺得這都是各人命數(shù)，強求不得。可命數(shù)當真無法改變么？憑什么，我們偏偏是這樣的命數(shù)？若是我當日走出了洛陽城，說不定我便能早些找到她……說到底，才不是什么天命，一切只是人為罷了！”

    癸娘又沉默了。

    崔靈儀猛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連忙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

    她怎么可以在一個巫女面前大肆質疑所謂的命數(shù)呢？

    “我明白的，”癸娘笑了笑，又握住了她的手，“寧之，你去幫她吧。你放心，這里有我。我好歹會些術法，可以保護這廢宮里的孩子。”

    “癸娘，可你……”崔靈儀很擔心她的身體。

    “寧之，我沒事，”癸娘說著，閉了眼，終于探尋到了崔靈儀的肩頭，埋首下去輕蹭了蹭，“去完成你的心愿吧。我相信，有你在，老黿精不會攻進來的?！?/br>
    “寧之，”她在她耳邊輕聲說，“保護好自己，我等你回來?！?/br>
    崔靈儀一時鼻酸，又連忙忍住，只帶著悶悶的鼻音，對癸娘道：“好，你等我?！?/br>
    “嗯，”癸娘擠出了一個笑容，“我等你。”

    崔靈儀聽了，連忙提劍出門。石宮外，已隱隱傳來了些打斗的聲音，她追著這聲音便循了過去。

    聽見崔靈儀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癸娘眉頭微蹙。而今四下無人，她也終于緩緩轉向了陰鑒。她手上拈了些靈力，又輕聲道：“水有源兮，事有因兮。欲溯流兮，敬問其源……”

    她說到此處，竟猶豫了。深呼吸了一口氣后，她才接著開口說道：“巫姖?！?/br>
    陰鑒上的水又涌動起來，一個聲音傳入癸娘耳中：“巫姖拜見河伯。”

    這顯然并非是在對癸娘說話。可聽見這聲音，癸娘竟閉了眼，又低下頭，緩緩下拜?！皫煀潱彼?，“女癸愚鈍。千載已過，師姖臨終前的那一問，女癸仍未解惑。”

    “何為巫之責，何為巫之命，”她說，“難道，當真是女癸錯了？”

    已逝去數(shù)千年的人自然不會回答她，她只能將所有的希望寄托于陰鑒。如今，也只有這廢宮里的陰鑒，能給她答案了。

    “你便是如今主祭大河的尸祝？我來此處，的確有事吩咐?！标庤b中的河伯對巫姖如此說。此時的河伯，仍是那個會與宓妃合奏的冰夷。

    “神君請講?！蔽讑澒蚍诘兀f。

    冰夷停頓了片刻，卻沒吩咐什么，只說道：“我不想讓他人聽見?！?/br>
    巫姖聞言，沉了一口氣。陰鑒外的癸娘直起了身子，洗耳恭聽——她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癸，”巫姖斥道，“莫要偷聽！”

    陰鑒外的癸娘不由得笑了。沒想到，這么多年了，她還能聽見這熟悉的斥責。那年河邊林間的清風，似乎又拂在了她面上，她似乎又嗅到了潮濕的泥土散發(fā)出的別樣芬芳。

    那時，她還是很喜歡這味道的。那時，她還只是一個尋常的凡人。

    可是，千百年間，她曾無數(shù)次地被掩埋于泥土之中。每一次醒來時，她的耳目口鼻中都會填滿了泥土。如今，她早就厭煩這種味道了。

    時日太久，她早已忘記，身為凡人該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了。

    這邊，崔靈儀提劍循聲而去，剛出了廢宮，便看見姜惜容正帶著五六個年級稍大些的小姑娘與黿精一家對戰(zhàn)。十幾只黿精連續(xù)不斷地進攻，氣勢洶洶，幸而姜惜容和那幾個姑娘手中都有一段銀繩。這銀繩有控水之用，崔靈儀從陰鑒里見識過了。

    黿精的身體到底不如這些姑娘們靈巧輕便，又沒有姑娘們手里的法器，因此，雖然黿精們數(shù)量占優(yōu)，卻也難占上風。只可惜，這群姑娘們活動雖然更靈巧些，但明顯地不太會打架，根本不知道如何攻擊，打得亂七八糟，好幾次都被黿精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