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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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在馮夷要邁過門檻的一剎那,這沾了無數(shù)凡人血腥的利刃從背后飛來,貫穿了他的心臟。 “你……你們,”馮夷緩緩回過頭來,眼中只有震驚,“竟當(dāng)真敢弒神……” 說話間,他的身體也在迅速消散。而河伯被限制住的靈力在瞬間激蕩開來,崔靈儀無力防備,直被這反彈來的波浪直擊了胸膛,遠(yuǎn)遠(yuǎn)震開,又重重摔在地上。 凡人之軀,可殺鬼,亦可弒神。 “馮夷已死?!边@是崔靈儀昏迷前最后的念頭。 在波浪重?fù)羲哪且凰查g,崔靈儀只覺腦海中一片空白,甚至連疼痛都感受不到了。她不知該如何思考,所有的眷戀在這一刻變得不值一提,周身的感知也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消失……這或許就是死亡感覺。她變得無知無識,而她竟也不覺得這很可怕——她已不知害怕是何等滋味了。 “寧之!”她聽見,癸娘在喚她,喚得焦急。 “哈哈,你終究是被凡人所殺了!”她聽見,姜惜容在笑,笑得凄涼。 眼角余光之內(nèi),她看見姜惜容滿眼的淚,又看見她的身體正在迅速地隨水消散。癸娘已奔到了跟前,將崔靈儀擁入了懷中。 “癸jiejie,”姜惜容忍淚提醒著癸娘,“崔jiejie身上有藥和白綢,可止痛止血,使血rou復(fù)生?!惫锬锫勓?,連忙向崔靈儀身上摸索而去。 姜惜容則抬起頭來,望向了石宮方向。果然,點(diǎn)點(diǎn)綠光從石宮里散發(fā)出來,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浮向水面。她知道,那些水鬼姐妹們,終于可以解脫了。如她所愿,她們會離開這禁錮魂魄的大河,而她將長眠于水下,魂飛魄散。 “癸jiejie,”姜惜容望著點(diǎn)點(diǎn)綠光,聲音也越發(fā)弱了,“以后,你不必?fù)?dān)心,我在掌握了強(qiáng)大的力量之后,會失了本心?!彼p笑:“我沒有這個(gè)機(jī)會了?!?/br> 癸娘才將藥給崔靈儀喂服下去,便聽見姜惜容說這話。她不由得一愣,還沒來得及多問,便又聽見了姜惜容的囑咐,這也是她最后的囑咐。 “癸jiejie,麻煩你,好好照顧崔jiejie,”姜惜容語重心長地說,“她這輩子,太苦……” 語未畢,她的聲音便被水流沖散了。滾滾河水終于埋葬了她的所有,包括她的rou身、她的魂魄、她的希望、以及她所有的愛。 最終,姜惜容再也無法回到世間了。 第137章 嗟我懷人(二) “你便是繼任的祭祀日神的尸祝?你叫什么名字?”有聲音由遠(yuǎn)而近,問她。 “癸?!惫锘卮?。 “癸,”那人笑了,是個(gè)女子,“你我竟然同名,也是緣分?!彼f著,又問:“為何蒙著雙眼?” “癸……還不知姑娘是何許人也?”癸不欲回答,又拋出了一個(gè)問題。 “你會知道的,”女子說著,繞著癸打量了一圈,“不過,你以后喚我‘小十’便可。不然,我都不知你在喚誰。” “你……”癸剛想繼續(xù)說話,卻忽然感覺面前有一陣風(fēng)掠過。片刻之后,女子的聲音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小十……”癸娘不禁皺了皺眉。 七日后,崔靈儀終于悠悠醒轉(zhuǎn)。她身體虛弱,動彈不得,微微轉(zhuǎn)眼看去,只能瞧見癸娘坐在石床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癸……”她想張口叫她,卻只能發(fā)出幾個(gè)模糊不清的音節(jié)。 所幸,癸娘聽見了。她猛然驚醒,又順著崔靈儀的手向上摸去,輕輕地觸碰著她的面頰。終于,她的手挪到了崔靈儀雙眼上方,剛剛好碰到了她的睫毛。 “寧之,”癸娘試探著,說,“你若醒了,便眨眨眼睛?!?/br> 崔靈儀聽了,連忙眨了幾下眼睛。睫毛輕輕掃過癸娘的掌心,癸娘竟忍不住喜極而泣——這還是崔靈儀第一次見她哭到渾身顫抖。崔靈儀見不得她這般哭泣,想要抱住她、安慰她,可是她根本抬不起手。 “寧之,”癸娘強(qiáng)忍淚水,俯下身抱住了她,“你終于醒了?!?/br> “我……怎……”崔靈儀努力地想要發(fā)出聲音,可依舊是說一句話都難。 “你傷了元?dú)?,渾身筋骨寸斷、血脈迸裂,險(xiǎn)些殞命于此,”癸娘說,“若非這廢宮之中尚有許多靈丹妙藥,只怕、只怕……”她說著,抽噎起來,只伏在崔靈儀肩頭,哭著。 昏睡之前的回憶猛然涌入腦海,崔靈儀愣了愣,淚水忽然從眼眶中滑出,融入了河水之中。“癸,”她努力張嘴,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聲音,“惜……容……” 癸娘聽見了她的疑惑,不由得忍淚搖頭。崔靈儀感受到了她的動作,徹底明白了。原來,她在昏睡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癸……”崔靈儀閉上了眼睛,口中含著沙啞嗚咽的哭聲,“我……只有……你……” 她只有她了。 “我明白,寧之,”癸娘在她耳邊,小聲哭著,“我也……只有你了?!?/br> 在水下養(yǎng)了三個(gè)多月,崔靈儀才終于可以自己起身活動了。癸娘的話不假,弒神的確是很傷身的一件事。若非癸娘日日夜夜的悉心照料,只怕她也早就葬身河底了。 河伯馮夷死了,水下精怪群龍無首,卷了水晶宮里的寶物便四散而去。老黿精不知何時(shí)死在了石宮的監(jiān)牢內(nèi),但癸娘在黿精們身上下了咒,黿精們也不敢再來尋仇了。 一時(shí)間,水下變得分外安靜。在這無人打擾的地方,崔靈儀竟獲得了難得的平靜。在她可以起身活動之后,她便扶著墻來到了石宮前,坐在了門前臺階上,仰頭望著水中自由的魚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