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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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坐過來一些么?”癸娘又問,“我不想你離我那么遠(yuǎn)。” “好、好吧……”崔靈儀向她挪了一挪。 可她剛做過去,癸娘又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似是生怕她又跑開?!皩幹!彼p喚。 “嗯?”崔靈儀應(yīng)著。 癸娘低著頭:“我還沒有告訴過你,我是如何失明的。” 崔靈儀心頭一震,僵著脖子看向了她:“你……你,愿意說了?” “先前,有些事,我自己都沒有想明白,”癸娘說,“但是如今,我很想說。我想與你分享我的過去,把完整的我,毫無保留地呈現(xiàn)在你面前。” “毫無保留?”崔靈儀重復(fù)著、確認(rèn)著。 “是的,毫無保留?!惫锬镎f著,牽著崔靈儀的手,覆在了自己身前?!澳憧梢愿惺芪业男奶?,”她說,“或許,我的話語會(huì)撒謊,但我的心跳不會(huì)。” “但是,若你是個(gè)就連說謊也能心平氣和的呢?”崔靈儀紅著臉,反問。掌心之下,她清楚地感受到了她胸膛里的躍動(dòng)。一下、一下、又一下,十分有力。那一瞬間,崔靈儀覺得仿佛自己的心臟也在隨著她的節(jié)奏,不停地跳動(dòng)。 癸娘輕輕笑了:“你很聰明,我知道,你能分辨出來?!?/br> “嗯……好吧,”崔靈儀看起來勉為其難地答應(yīng)了,“你……說吧……” 癸娘坐在她身邊,扶著她的手,輕聲開口:“其實(shí),有些細(xì)節(jié),我也記不太清了。我只記得,那時(shí),我還很小。可能,也就和你如今差不多大,二十出頭的模樣?!彼f到此處,竟笑了:“那時(shí),很蠢?!?/br> “那時(shí),我的世界很簡(jiǎn)單,除了鬼神,再無其他。姖,也就是教我的老師,你曾在陰鑒上見過她的。很顯然,她很早便意識(shí)到,這個(gè)世界并非如我所想??墒?,她也不知該如何有效地教導(dǎo)我。畢竟,她窺見的,實(shí)在是那個(gè)時(shí)候的人們所不能理解的天道——真正的天道。” “人們以為,敬畏天道,便是敬畏鬼神。師姖對(duì)此不屑一顧,她認(rèn)為,人和神都有自己的使命,若是人不需要神了,那神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凡人也無需再侍奉鬼神。可當(dāng)時(shí),沒有人理解她,人們都訝異于她的瘋癲:一個(gè)尸祝,竟帶頭斷絕祭祀?瘋子,實(shí)在是瘋子?!?/br> 癸娘說著,搖頭苦笑。別的事情,她記不清楚了,但她清楚地記得,那個(gè)受人愛戴的巫姖,是如何一步一步地成為了人們口中的瘋子。 一開始,巫姖只是在旁人頻繁祭祀之時(shí),勸說了幾句。神靈也有自己的職責(zé),神靈本就是因凡人而生,人神之間已然保持了一種微妙的平衡,為何要yin祀不止呢?當(dāng)然,沒有人聽她的,所有人都抱著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我進(jìn)貢得多一些,神靈便多護(hù)佑我一些。 然后,巫姖便遭到了凡人們的嫌棄。人人皆以為她藏了私心,不肯讓旁人也接受神靈的賞賜。謠言很快流傳開來,巫姖的形象也不如從前那般光輝了。 巫姖見勸說無用、流言四起,索性自己停了祭祀,想要以身作則。其實(shí),這也是冰夷的意思。只是,當(dāng)時(shí)她的舉動(dòng)很快便招來了更多的反對(duì)。凡人們并不知情,恐慌起來,那也是巫癸第一次從凡人口中聽到他們稱巫姖為“瘋子”。 瘋子、瘋子……那時(shí)的巫癸雖不理解巫姖的行為,卻也不愿稱她為“瘋子”。畢竟,那是她的師長(zhǎng)。 可是,巫姖的確與從前不同了。隨著日夜的輪轉(zhuǎn),她的性子越來越古怪?;蛟S是凡人的流言每日都在侵襲著她,又或者是無人理解的孤獨(dú)每日都在折磨著她。終于,有一日,巫姖冷著臉,一把抓過了巫癸,再次扯下了她眼前的布。 那時(shí),巫癸已經(jīng)同日神癸絕斷了所有暗潮涌動(dòng)的情意,但與此同時(shí),她的內(nèi)心也充斥了格外嘈雜的聲音——她已不能安心敬神。為了讓自己清靜一些,她再次選擇蒙上雙眼,企圖屏蔽所有的干擾,對(duì)世間之事不聞不見,只凝神感受天地間的靈氣。即使巫癸幾次勒令她摘下那塊黑布,她也不再依從。 這一次,是巫癸最后一次看見巫姖的面容。在蒙眼布被扯下之后,在刺眼的陽光下,她終于看清了巫姖的神情。 “癸,”巫姖的眼里是似乎要將一切都燃盡的絕望,“我要弒神?!?/br> “弒神?”巫癸大驚、不解。 “把該殺的神殺了,問題,就解決了!”巫姖急急地低聲說著,神情看起來竟有些猙獰。巫癸還要再問,卻被巫姖推開了。只見巫姖放聲大笑,向祭臺(tái)后走去……沒人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巫癸望著巫姖的背影,唯有沉默。她心中有種不祥的預(yù)感,卻也認(rèn)為自己無力阻攔。于是,她仍俯身撿起了那塊布。她不知道的是,眼前的祭臺(tái),便是這世界留給她的最后清晰的一眼。 “寧之,說起來你可能不信,”癸娘娓娓道來,“即使,師姖做了很多我不理解的事,甚至是可能傷害我的事……我卻,從沒有怨過她。因?yàn)椋俏液芫粗氐娜??!?/br> “傷害?”崔靈儀不解,“她做了什么?竟然傷害了你?” 癸娘低下頭來:“算是,傷害了我。”她說著,聲音漸弱:“如你先前所想,日神與我,有一段緣。雖然那緣分十分短暫,可是,造成的后果,卻不堪設(shè)想?!?/br> 崔靈儀聽著,不禁有些失落。只聽癸娘繼續(xù)說道:“我從沒見過她的模樣??墒牵孟窈芟胍娢摇鋵?shí),我也不知,她是否真的是為了見我而來,這些,都是師姖告訴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