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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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娘。”想及此處,她不覺開口,喚了一聲。 “嗯?” “我們就要有自己的家了?!贝揿`儀說。 “是啊,”癸娘附和著,“我們就要有自己的家了?!?/br> “真好。”崔靈儀說著,眼泛淚光。 “真好。”癸娘說著,面帶笑意。 曾經(jīng)有很多時候,崔靈儀都為她們無法四目相對、含情脈脈而可惜??扇缃瘢揿`儀只覺得慶幸:還好她看不見,如此,她還能有一些發(fā)自內(nèi)心的開心時光。 “癸娘,對不起,”她在心中默默說道,“但是,我已經(jīng)做出了自己的選擇?!?/br> 第146章 嗟我懷人(十一) 兩人進了城,從房東手里買了房,休息了一夜,便又動身向長安去。出發(fā)前,崔靈儀特意借了針,認(rèn)認(rèn)真真地將新得的房契地契縫進荷包,又貼著癸娘的中衣縫好。 “這么謹(jǐn)慎呀?”癸娘笑問著。 “當(dāng)然,”崔靈儀坐在床邊,為癸娘穿衣,“這可是你我后幾十年的幸福?!彼f著,隔著房屋地契摸了摸癸娘的肚子:“你可一定要保管好。” “都放在我這里?”癸娘問。 崔靈儀笑道:“自然是都放在你這里?!?/br> 兩人騎著雙雙,向長安的方向走去。崔靈儀無意急匆匆地趕路,她只帶著癸娘慢悠悠地走,一邊走,一邊同她說著沿途的景色。她們走了一路,她便說了一路,說得她口干舌燥,卻仍舍不得停下。 “好啦,快歇歇吧,”癸娘勸道,“你的嗓子都啞了?!?/br> “可是我想說,”崔靈儀道,“這都是我走過的路,當(dāng)年我離開長安時,就是從這條路走的。我想同你說,讓你知道,我是從何處來,向何處去。” 她說著,看到了不遠(yuǎn)處的一棵梧桐樹,又興奮起來,對癸娘道:“那里有幾棵梧桐樹,我出長安時,那樹下還有許多小商販,一邊乘涼一邊賣貨,我還在那里買了一碗酸梅湯呢!唉,只是如今,這里都沒人擺攤了。不然,定讓你也嘗嘗那酸梅湯的滋味?!?/br> “的確可惜,”癸娘笑道,“等回家后,你給我做,好不好?” “好呀。”崔靈儀應(yīng)了一聲,卻又忽然猛咳了好幾下。她怕癸娘擔(dān)心,氣還沒喘過來,便啞著嗓子對她解釋道:“沒事,嗆了一口風(fēng)?!彼f著,又自嘲笑道:“先前還擔(dān)心買了房之后,你我就要喝西北風(fēng)了。如今看來,我連喝西北風(fēng)都要被嗆到,實在是沒這個福氣?!?/br> “你身上,可還疼么?”癸娘沒被她糊弄過去。 “如今入春了,沒有先前那樣疼,”崔靈儀回答著,又嘆了口氣,“以后比較重的體力活,我怕是都做不成了。” “我來?!惫锬镎f。 “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有強迫你。”崔靈儀忙道。 “放心,我都可以,”癸娘笑道,“你以為我這幾千年,是怎么過來的?我只是不太方便而已,不代表不行?!?/br> “好,”崔靈儀笑道,“我可記下了。以后,便都交給你了?!?/br> 兩人一路說笑、一路前行,走了五六日,才慢悠悠地到了長安。這一日,正是清明。 長安城早已沒有了昔日的輝煌,破敗不堪,墻根下的青草瘋狂生長著,與她們一路走來看到的城鎮(zhèn)沒什么不同。崔靈儀帶著癸娘在城里轉(zhuǎn)了一圈,買了紙錢香燭,便又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長安城。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崔靈儀回望著城門,念著詩,又嘆了一口氣,“和記憶中的長安,大不相同了。如今,我才真切地體會到,何為黍離之悲。” 兩人牽著雙雙,一步一步向城外走去。曾經(jīng)熟悉的路,如今只剩了滿眼的荒蕪。崔靈儀望著面前的路,唯有喟然長嘆。 “當(dāng)年,即使從長安城里搬出來,我也沒有覺得很艱難。這條路,看著也沒有這么荒涼。后來,我們雖然住在鄉(xiāng)下,但也算是小康之家。沒想到,一場天災(zāi),一場人禍,便可以讓一個小康之家瞬間跌入谷底,淪為赤貧……更沒想到,這么快,我一家之遭遇,便成了一城之遭遇。長安城,竟也淪落了?!彼f。 “癸娘,你知道么,”崔靈儀又對癸娘說,“我雖是博陵崔氏,但我從未回過博陵。我生在長安,長在長安,于我而言,長安才是我的故鄉(xiāng)。如今……如今,我的故鄉(xiāng)不在了?!彼f著,越發(fā)傷感。 “世事變遷,無常便是有常,千百年來,一向如此,”癸娘勸慰她,“你也不必太過失落。長安雖不如從前,但如今,我們已有了自己的新家。等時間久一些,我們的新家,也會成為我們的故鄉(xiāng)?!?/br> 崔靈儀笑了:“癸娘,我好喜歡聽你說話?!彼f著,又望了望天:“也不知這亂世,何時才能結(jié)束。我這一路走來,只覺鬼神之間的事,似乎還好處理一些,人與人之間,實在是太難了?!?/br> “癸娘,”她又問,“你說,為何現(xiàn)在的神靈,不管這人世了呢?” “神靈之本,在于凡人。如今的神靈雖高高在上,卻受制于人。若是凡人為了一己私欲,存了心地想擾亂這世間,神靈又能奈何?”癸娘反問著,卻又慨然道:“幾千年了,我才終于隱約明白師姖話中深意??上В呀?jīng)太遲了。巫,早已今非昔比?!?/br> “那,巫姖想聽到的巫之職責(zé),又是什么?”崔靈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