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端，很久都沒有人說話，卻又有喧鬧的背景雜音。

    緊接著，他聽到一聲輕微的抽氣。

    薄延睡意全無，睜開眼睛，不確定地問：“是…屁汐？”

    電話那端傳來一聲輕輕的“嗯”。

    薄延聽著她聲音似乎不太對勁，立刻坐起身來，拉長了調(diào)子開玩笑，想讓她放松下來：“誰欺負(fù)我閨女了，告訴爸爸，收拾他去?！?/br>
    卻不成想，聽到這句話今汐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不知為什么便委屈了。

    聽著電話里女孩顫栗的哭腔，薄延的心猛地抽了抽，從床上翻身而起，扯了外套便匆匆出了門——

    “你在哪里？”

    今汐望了望周圍陌生的街景：“我…不知道?！?/br>
    “發(fā)個定位，我來接你?！?/br>
    第30章 十級憤怒

    薄延見到今汐的時候，她獨(dú)自坐在seven便利店門外的塑料椅上，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漆黑的鹿眼，左邊看看，右邊望望。

    夜里寒風(fēng)一吹，她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鼻尖紅紅的，她白色的雪地靴邊放著油彩涂鴉禮盒。

    薄延加快步伐小跑過去，來到她身邊，居高臨下望著她：“怎么回事？”

    今汐抬頭緋紅的眼睛，看看他，悶聲說：“和那邊家里鬧了點(diǎn)別扭?！?/br>
    薄延坐到她身邊，鼻息間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呼氣，手撐著膝蓋，附身檢查了一下油彩盒：“怎么沒送出去?！?/br>
    “我不送了?！苯裣鹆硕Y盒，面上露出忿忿之色，甕聲甕氣道：“改變主意了，我自己留著?！?/br>
    薄延大約也能猜到禮物被拒收了，懲戒般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大過年的，不要為小事不開心?！?/br>
    “這不是小事。”今汐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算了，不說了?！?/br>
    薄延索性脫下了自己的羽絨外套，搭在今汐的肩膀上，柔聲說：“搞得這么狼狽?！?/br>
    衣服帶了他的體溫，暖意融融，他給她穿好了，然后悉心地扣上拉練，從底拉到了頭。

    今汐的身形瘦小，穿著薄延寬大的羽絨衣，更顯臉小了，整個縮在了衣服里面。

    她抬頭，見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圓領(lǐng)毛衣：“學(xué)長，你不冷嗎？”

    “不冷?！?/br>
    薄延說完，打了個噴嚏。

    “你可算了吧?！苯裣f完要脫下羽絨衣還給薄延。

    都已經(jīng)送出去的衣服，再讓人家女孩還回來，男人的尊嚴(yán)還要不要了？

    薄延單手揪住了今汐的衣領(lǐng)，直接將小丫頭提了起來，放到自己的眼前，和她對視：“老子不冷?！?/br>
    今汐：……

    不冷就不冷吧，你兇什么呀。

    她掙開了薄延的手，像貓咪似的理了理自己的頭發(fā)：“別弄我?！?/br>
    別弄我…三個字反倒讓薄延聽出了幾分不可捉摸的意味，他笑了笑，拍拍她的后腦：“走吧，送你回家了?！?/br>
    “這時候回去，沈平川肯定會鬧起來，我明天早上再回去。”

    薄延挑眉問：“你想在人家便利店門口坐一晚上？”

    今汐站起了身：“我準(zhǔn)備住酒店來著?！?/br>
    薄延單手拎著油彩口袋，帶著今汐進(jìn)了一間酒店，大廳前臺，今汐在書包里翻了許久，暖水杯、手紙、唇膏都翻出來了，就是沒有摸到身份證。

    她尷尬地看向薄延：“有沒有那種…不要身份證的酒店呀？”

    薄延將她零零碎碎的小物件通通裝進(jìn)了包里，隨手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掛，無奈道：“有?！?/br>
    今汐跟著薄延來到了他家門口，頓住了腳步。

    不要身份證的“酒店”，原來就是他的公寓啊。

    薄延摸出了鑰匙，見今汐站在電梯口沒有動，他回頭望望她：“怎么了？”

    今汐又往后挪了一步，半條腿邁進(jìn)了電梯里，卡在門邊，心虛地問：“學(xué)長怎么帶我回家了？”

    鑰匙環(huán)在他頎長的指尖兜了一圈——

    “住我家還是無證營業(yè)小旅館，隨你。”

    今汐踟躕著還未說話，卻聽薄延繼續(xù)道：“聽說無證營業(yè)的小旅館，床單很久都不會換，墻壁也不太隔音，嗯…如果有人半夜敲你門，千萬不要打開。”

    他話音未落，小丫頭已經(jīng)躥到了他的身邊，抱著他的手臂，驚恐地說：“我住學(xué)長家?！?/br>
    薄延打開房門，將今汐迎了進(jìn)去。

    房間里的燈光開到了最亮的程度，今汐打量四周，環(huán)境并不陌生，三室廳的大套層，他一個人住，顯得有些空蕩蕩。

    一應(yīng)陳設(shè)家具都是簡約的風(fēng)格，房間收拾得干凈整潔。

    今汐看著墻上兩張紀(jì)念照片，對他們點(diǎn)點(diǎn)頭，低低地說：“叔叔阿姨，打擾了?！?/br>
    聞言，薄延回頭看了她一眼，小丫頭還挺真誠。

    他抿抿嘴，隨手將鑰匙扔柜上，然后打開了暖氣。

    很快，每個房間都變得溫暖而舒適。

    今汐抱著自己的小書包，拘謹(jǐn)?shù)刈谏嘲l(fā)邊，薄延去了廚房，也不知道在搗鼓什么。

    今汐拿著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jī)，點(diǎn)播了一集《蠟筆小新》。

    薄延出來的時候，手里端著兩個玻璃水杯，杯子里裝著白白的牛奶。

    今汐接過牛奶，溫度剛好，想來是他剛剛熱過了。

    薄延見她低頭淺淺地抿了一口，上嘴唇環(huán)了一圈乳白色，他溫煦地笑了笑。

    “今汐小朋友，牛奶好喝嗎？”

    “嗯，好喝的。”

    薄延用自己的杯子碰了碰她的，杯間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隨后他將杯子里的牛奶一飲而盡。

    今汐抱著溫?zé)岬牟ＡП?，看著薄延：“學(xué)長很喜歡喝牛奶，才長這么高?！?/br>
    “所以你也要多喝牛奶?！?/br>
    今汐放下玻璃杯，湊近了薄延，小臉在他胸前逡巡著，鼻子動了動，像只小狗似的在他身上嗅著：“我發(fā)現(xiàn)，學(xué)長身上有一股…”

    薄延嚇了一跳，往后面退了退。

    今汐抬起頭來，微笑著說：“學(xué)長身上有一股奶香味，特別好聞?！?/br>
    奶香味？

    這是在笑話他嗎，他身上除了男人味，怎么可以有別的味道？

    薄延有些不好意思，拿起水杯塞她手里，催促道：“快喝，喝完睡覺了?！?/br>
    女孩子還真是和男孩子很不一樣，今汐喝牛奶不是像他那樣，一口解決大半杯，她喝一口，似乎要停下來歇一歇，然后再輕輕地抿一口，再歇一歇。

    薄延坐在她身邊，守著她喝完這杯牛奶，二十分鐘便過去了。

    好不容易等她喝完了，他拎過了她手里的牛奶杯，順手扯了紙巾給她擦嘴。

    終于知道沈平川為什么這么婆媽了，從小養(yǎng)著這樣一個慢吞吞的小閨女，再糙的男人都能給磨得平平順順。

    薄延在水池邊洗了牛奶杯，今汐走過來靠在門邊，問他：“學(xué)長，今天晚上我睡哪里呀？”

    薄延漫不經(jīng)心說：“睡我的床。”

    今汐連忙往后退了退，說話開始磕磕巴巴：“那…那我睡學(xué)長的床，學(xué)長睡哪里…”

    薄延見她這模樣，心下覺得有趣，擦了手走出來，拎著她來到房間里，關(guān)上了門：“家里只有一張床，你說學(xué)長該睡哪里？”

    房間里還保持著方才他離開時的原樣，暖暖的一盞壁燈照得周遭暖意融融，正中間的深藍(lán)色大床上，被單凌亂地隨意敞著，床頭放著手機(jī)充電線和一個智能小鬧鐘。

    薄延走過去，將手機(jī)充上了電，回頭重新理了理床單：“快過年了，這是早上新?lián)Q的被單。”

    今汐靠在墻邊挪不動腳。

    根本不是被單的問題好嗎！

    她驚恐地看著薄延：“學(xué)長，沒有別的房間了嗎？”

    “有，但是很久沒人住了，如果現(xiàn)在讓我給你收拾出來，恐怕需要好幾個小時?！?/br>
    “這樣…”

    她借宿別人家里，總歸隨主人家的便，不好要求太多。

    “那我…就睡這里。”

    薄延嘴角淡淡一抿，俯身摸了摸床板，很硬。

    他習(xí)慣睡硬床，所以床下也沒有墊毯子，如今小丫頭要借宿在這里，只怕睡不習(xí)慣。

    他回身便從柜子里取出了厚厚的羽絨毯，平平整整地墊在了床上：“好了，早點(diǎn)睡吧?！?/br>
    今汐點(diǎn)點(diǎn)頭，將自己的小書包放在了床柜子，抬頭看向薄延。

    他穿著單薄的圓領(lǐng)毛衣，露出了修長的脖頸，頸部有一顆突起的喉結(jié)，他下顎的下頜弧形優(yōu)美，棱角分明，薄嘴微微地彎了起來。

    今汐小心臟撲哧撲哧地跳個沒完，她快速地縮進(jìn)了被窩里，縮在左邊的位置。

    反正又不是沒有在一起睡過，有過第一次就不怕第二次了。

    “你…你先出去?！彼帽蛔用芍?，然后將自己的小書包也抓進(jìn)了被窩里。

    薄延見她在被窩里撲騰的手忙腳亂的樣子，舌尖抵了抵后牙槽，笑了起來：“不行?！?/br>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