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打開電視，之前沒放完的碟片繼續(xù)，這是霍舟特別喜歡的電影《大話西游》，駱清淮已經(jīng)看霍舟看過好幾遍了。

    但霍舟就是百看不厭，電影里剛好放到經(jīng)典場景之“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對的……”，霍舟笑得前仰后合。

    駱清淮自己笑點(diǎn)特別高，還有點(diǎn)歪，實(shí)在不覺得這段臺詞有什么好笑，尤其是在看了好幾遍，連臺詞都能背下來之后。

    霍舟笑到一半，扭頭看著一臉平靜的駱清淮，忍不住嘆氣：“淮寶，你這樣會損失掉很多樂趣的，真是可憐?！?/br>
    他這句話倒是把駱清淮逗笑了。

    又看了幾分鐘，駱清淮忽然問：“哥你要吃宵夜嗎？”

    “我想吃雞蛋面。”霍舟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他是請駱清淮來看電影的。

    駱mama賣早餐，駱清淮這些年跟著幫忙，做飯的手藝是相當(dāng)不錯(cuò)的，霍舟就愛吃駱清淮煮的面條。

    細(xì)白的面條中夾雜著鮮紅的西紅柿，上面鋪著金黃香軟的煎蛋，再撒上翠綠的蔥花，香味撲鼻而來。

    駱清淮端著面條進(jìn)來的時(shí)候，電視里剛好放到女主拿劍指著男主的情節(jié)。

    霍舟忽然戲精上身，站起來看著駱清淮，跟著電視劇背臺詞：“曾經(jīng)有一份真摯的愛情擺在我的面前，可是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時(shí)候才后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此。如果上天可以讓我再來一次的話，我會對那個(gè)……男孩子說三個(gè)字：我愛你。如果要給這份愛加一個(gè)期限，我希望是……”

    駱清淮手一抖，碗里的湯傾灑出來，滴在手背上。

    他被燙得一個(gè)激靈，差點(diǎn)把碗扔了。

    “淮寶，你沒事吧？”霍舟馬上不皮了，緊張地過來拉駱清淮的手。

    “沒事?！瘪樓寤瓷詈粑豢跉?，把碗放到桌上。

    “還好，沒紅。”霍舟捧著駱清淮的手吹了吹，又忍不住道，“淮寶你也太夸張了吧？我臺詞說得有那么差嗎？把你嚇成這樣？”

    駱清淮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不是霍舟第一次心血來潮對著他演戲，以前什么臺詞霍舟都說過，搞笑的、深情的、悲傷的……駱清淮基本上都能面無表情地聽完，心里也不會有任何波動。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霍舟一臉認(rèn)真地說“我愛你”的時(shí)候，駱清淮忽然心慌不已，手足無措。甚至到現(xiàn)在他都不敢看霍舟的眼睛，心跳也比平時(shí)快很多。

    “你很喜歡他演的電影？”駱清淮勉強(qiáng)把視線轉(zhuǎn)到電視畫面上，指著男主角強(qiáng)行轉(zhuǎn)移話題。

    霍舟沒把這個(gè)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拼命點(diǎn)頭：“對，他是我偶像，他的每部電影我都看過……”

    霍舟還在拼命說著偶像的好，駱清淮卻一個(gè)字都沒聽進(jìn)去，他摸著guntang的心口，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淮寶，你不吃嗎？”霍舟的目光終于從偶像身上轉(zhuǎn)到美食上，“一起吃吧，你再拿雙筷子來。”

    兩人經(jīng)常在一起吃東西，分享同一份食物，一個(gè)碗里吃飯都是很尋常的事情。從小這么過來的，也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妥。

    駱清淮看著霍舟因?yàn)楹攘藴疂櫚l(fā)亮的唇瓣，剛剛平復(fù)了一些的心跳陡地又飆升起來。

    胸口的皮膚被震得發(fā)痛，明明還放著電視，駱清淮卻感覺整個(gè)屋子里都是自己的心跳聲在回響。

    “淮寶？”霍舟得不到回應(yīng)，奇怪地看過來，“你怎么了？”

    “啊……”駱清淮回過神來，莫名覺得霍舟奇怪的眼神像是在責(zé)備，他匆匆道，“我不吃了，你吃吧，我先回家了?！?/br>
    “誒，這么早你回去干嘛……”霍舟一句話沒說完，駱清淮已經(jīng)打開門，迅速走了。

    霍舟一頭霧水：“……淮寶到底怎么了？”

    駱清淮出了門，迅速跑下來，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追著他。

    到了樓底，他回頭看看什么都沒有，才松了口氣。

    駱清淮在霍舟家樓下茫然站了一會兒，慢慢冷靜下來，覺得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仔細(xì)回想剛才的事情，其實(shí)也沒什么大不了，應(yīng)該就是被霍舟嚇了一跳。

    因?yàn)榛糁鄹愎?，換了臺詞，把“女孩子”改成了“男孩子”。

    哪有男孩子向男孩子表白的？他大概就是因?yàn)檫@個(gè)，才覺得驚訝奇怪的吧？

    駱清淮越想越順，應(yīng)該就是這樣，霍舟太皮了。

    想明白以后，駱清淮松了口氣，自嘲一笑，朝家里走去。

    走到家門口的時(shí)候，他忽然又轉(zhuǎn)身，去了大院外面。

    大院門口的老街上有個(gè)租售碟片的小攤位，這時(shí)候還沒收攤。

    駱清淮現(xiàn)在還沒有正版盜版的認(rèn)知，他只知道大院里的人都在這里租碟片看，霍舟的那些電影，就是在這里租的。

    “我要租這個(gè)人演的所有電影?！瘪樓寤粗钢笤捨饔文兄鞯哪槍习宓馈?/br>
    霍舟那么喜歡的偶像，應(yīng)該有過人之處吧？他想看看這人到底有什么好，也想了解霍舟的愛好，免得下次跟霍舟聊這些沒有共同語言。

    第18章 開竅吧

    霍舟正想著駱清淮到底怎么了，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他還以為是駱清淮，飛快跑過去，打開門一看卻是霍爸爸霍mama下班回來了。

    霍舟失望道：“怎么是你們啊？”

    霍mama表情本來很嚴(yán)肅，瞬間被氣笑，在他腦袋上呼了一巴掌：“翅膀還沒長出來呢，就開始嫌棄你爹媽了？”

    “不是不是?！被糁垡灿X得自己好笑，捂著腦袋道，“我還以為是淮寶?！?/br>
    “淮寶淮寶，一天到晚就知道淮寶?！被鬽ama看到桌上的面條，話鋒一轉(zhuǎn)，“又是清淮給你煮的面？你這哥哥到底怎么當(dāng)?shù)?？?/br>
    霍舟坐下來繼續(xù)吃面：“我會在其他方面照顧淮寶嘛?！?/br>
    霍mama仔細(xì)想了想，表示懷疑：“你在哪個(gè)方面照顧駱清淮了？不都是他在照顧你？”

    霍舟：“我……”

    他一時(shí)也想不出來，心虛地摸摸鼻子。

    “干脆你改叫他哥吧，我看你離了駱清淮可怎么活?！被鬽ama順嘴感嘆了一句。

    霍舟頓時(shí)急了：“什么叫我離了淮寶怎么活？我為什么要離開淮寶？”

    “你倆還能一輩子黏在一起不成？”霍爸爸走過來，坐在霍舟對面，“就你那成績，很快就要被清淮甩下不知道多遠(yuǎn)了?！?/br>
    “我……”霍舟再次語塞，“淮寶說了，他不會去一中，他高中還在附中讀，我們還是會在一個(gè)學(xué)校。”

    霍mama忍不住道：“然后他在最好的班，你分在最差的班，你身為哥哥，好意思嗎？”

    霍舟今天第三次被懟得啞口無言：“媽，您說的話可真是……”

    霍mama眼睛一瞪：“我說話怎么了？”

    “太真實(shí)了。”霍舟嘆氣。

    中考之前，霍舟還幻想過讀高中能跟駱清淮一個(gè)班。

    可成績出來以后，他意識到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高中是直接按成績分班，他和駱清淮，怎么也不可能分到一個(gè)班。而且，駱清淮以中考第二的成績進(jìn)入附中，他要想去霍舟班上，別說班主任，估計(jì)連校長都不會答應(yīng)。

    “自己既然知道，還不努力？”霍爸爸忽然道。

    霍舟看看霍爸爸，再看看霍mama，終于覺出不對了。

    從小到大，霍舟幾乎沒怎么感受過來自父母的壓力?；糁垡欢纫詾椋改笇λ某煽兪菦]有要求的。

    可今天是怎么回事？

    霍舟不傻，仔細(xì)一看，就發(fā)現(xiàn)霍爸爸霍mama雖然在說笑，但都心事重重的模樣。

    “爸，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霍舟放下碗筷，挺了挺胸，認(rèn)真道，“我已經(jīng)長大了，有什么事，你們直接跟我講就好，不要瞞著我，也別讓我自己去瞎猜?！?/br>
    霍爸爸跟霍mama對視一眼，霍爸爸轉(zhuǎn)過頭來，說：“前幾年很多人下崗，你應(yīng)該也知道一些吧？”

    前幾年很多企業(yè)重組，導(dǎo)致大量員工下崗，新聞報(bào)紙還有大人們都在議論，霍舟當(dāng)然知道。

    只不過，306廠可能是因?yàn)榧业缀?，并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莫非現(xiàn)在別的企業(yè)都穩(wěn)定下來了，306廠反而要改革？

    “可就算要下崗，也輪不到您這個(gè)副廠長吧？”霍舟奇怪不已，他就算再不懂大人的事，也知道副廠長不會輕易被下崗。

    “輪不輪得到是一回事?！被舭职终f，“現(xiàn)在我想問你，如果我和你mama都辭職出去重新找工作，你怎么想？”

    霍舟懵了：“??？”

    這個(gè)大院里住的基本上都是306廠的職工，306廠的效益向來很好，大院的生活水平整體都不錯(cuò)。

    不說外面那些下崗后生活困難的員工，就跟近在眼前的駱清淮家比，也能看出明顯差距。

    所以，這些年霍舟偶爾聽大人們聊天，言語中都不無慶幸，覺得306廠很好，這種情況下，應(yīng)該沒有人會想主動辭職。

    霍舟倒是也聽說過有些員工不得已下崗，然后換個(gè)路子，卻混得風(fēng)生水起，過得比以前更好的。

    莫非爸媽這是人到中年，才忽然想要出去拼搏一把？

    “我支持你們！”霍舟并沒有想太久。

    他站起來，激情滿滿地?fù)]舞著手臂，用“行動”支持。

    霍爸爸被他逗笑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就瞎支持？”

    “不管意味著什么都要支持?！被糁圩杂械览?，“這些年我想做什么，你們都無條件支持我。輪到你們有想做的事情了，我要是不支持也太沒良心了吧？”

    霍爸爸一愣，竟然紅了眼眶。

    他現(xiàn)在是副廠長，廠子的效益不錯(cuò)，rou眼可見的，他下半輩子的生活怎么也能維持小康以上的水平。

    所以，當(dāng)他表達(dá)出想要辭職的時(shí)候，所有人都反對。

    第一個(gè)無條件支持他的人，是霍舟。當(dāng)然，這也可能是因?yàn)榛糁勰昙o(jì)還小，不懂生活的艱難。可即便如此，霍舟那句“輪到你們有想做的事情了，我要是不支持也太沒良心了吧”還是讓霍爸爸震撼了。

    有這樣的兒子，他值了。

    “舟舟，支持可不是說說而已?！被鬽ama這時(shí)候倒更冷靜，“你要知道，如果我們都辭職，就沒了生活來源。以后做什么，也是個(gè)未知數(shù)。做生意，可能會虧得很慘；換別的工作，也未必就能做得順手，很大概率會比現(xiàn)在困難。那就意味著，你以后可能會沒有零花錢，看到喜歡的衣服玩具，也不能再想買就買……”

    “不怕?！被糁鄞驍鄊ama的話，“淮寶那么困難都能過，我當(dāng)哥哥的，還能比不上弟弟……好吧，我是比不上，但我可以跟他學(xué)?！?/br>
    他這樣說，霍爸爸和霍mama欣慰之余卻更覺得難受。

    霍爸爸又說：“還有一點(diǎn)，如果我們還在廠里，如果我還是副廠長，哪怕你的成績不好，只要上個(gè)大學(xué)出來，我就能給你安排一份工作，至少吃喝不愁?？扇绻覀冝o職了，未來就是一個(gè)未知數(shù)，可能什么都不能為你保證。我們再也幫不了你，你只能靠自己努力了?！?/br>
    “我自己努力?！被糁巯肓讼?，說，“我以后會好好讀書的。你們給安排的工作，我還未必喜歡呢。我不喜歡306廠，我要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