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鳳離梧挑了挑眉,淡淡道:“南夷欺我經年,父王年輕康健時,幾次欲動兵討伐南夷,卻顧忌重重,未能出兵,你可知方才若手下短了分寸,那么兩國交惡,車裂了你也不足以泄恨!” 若換了旁人,聽到此言,當誠惶誠恐抵死謝罪。 可是姜秀潤卻鎮(zhèn)定自若。前世雖然之前的幾年,她身在浣衣局,不了解大齊時政,可被秦詔強迫著收為外室后,倒是沒少聽他炫耀自己身上的傷疤,順便聽聞了他代皇太子與南夷王結盟遇險的種種事跡。 是以她胸有成竹道:“若是換了別的使節(jié),給在下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賣弄,可是這個皮利巴……若是他不能回轉南夷,只怕新即位的南夷王會感激涕零殿下您吧?!?/br> 鳳離梧眉頭輕挑,直覺的那高舉交握的手腕瑩白一片,著實晃人,當下單手握住他的手腕,一下子將公子小姜拉到近前,冷聲問:“又在胡言亂語,看是覺得孤舍不得殺你?” 姜秀潤被他突然的拉扯唬了一跳,趕緊僵著身子道:“在下不敢誑語,這皮利巴雖然是南夷將軍之子,但影傳他實則是南夷王同父異母的兄弟。南夷風俗不同中原,就算私生的兒子,也可以繼承王位……那新王若是不避忌著這位異姓的兄弟,何苦來派個這般性情狂妄之人出使大齊?” 說到這,她趕緊將自己摘清楚,接著道:“方才皮利巴被釘在靶子上,身為他的仆從,原本應該面露擔心之色,趕緊上前阻攔著我??晌矣^那幾人,除一個貼身仆役擔憂不已外,其余之人表情輕松,甚至面露竊喜……著實詭異……” 鳳離梧聽了這話,慢慢松開緊握著她的手腕,想了想道:“你是說,南夷王是想借刀殺人?那么你怎么能敢篤定,南夷與齊朝不會因你而起戰(zhàn)事?” 聽聞他這么問,姜秀潤趕緊道:“萬歲幾次攻打南夷未果,依著在下猜測,并非懼怕南夷兵力強盛,實在是那蠻荒之地,各族雜居,地方政事混亂,加之沼澤毒瘴遍布,就算耗費兵力攻打下來也難以治理。既然如此,倒不如與新王結下交情,順便結盟,解了南邊的憂患,才可放手圖其他大業(yè)……” 方才姜秀潤在射館炫技時,鳳離梧一直沒有露出什么驚異的神色??墒谴藭r這少年的話,竟然說出他心中之言,實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姜秀潤倒是不意外自己猜中了鳳離梧的心事。這些都是前世里,秦詔從南夷遞交國書歸來后,說出的南夷王室隱情,還有皇太子屢次勸住萬歲不要攻打南夷的緣由。 那時姜秀潤雖然不甚懂政事,卻覺得鳳離梧這番策略很對,可惜那時大齊萬歲爺剛愎自用,趁著自己兒子在冬狩狩獵受傷甚重時,直言這行刺之人乃是南夷使者,更是以此為由興兵討伐南夷。 只是后來這戰(zhàn)爭曠日持久,損耗齊朝無數,更是讓梁國借機會壯大國力,可以與大齊分庭抗禮。 待得太子傷愈能出來收拾殘局時,雖然及時與南夷和談,卻失去了不少有利的條件。 現在姜秀潤不過提前二年說出了太子的心里話罷了。 服侍這位太子,就要隔三差五顯示下自己的腹內有干貨。這番南夷需和不能戰(zhàn)之言,正說到了皇太子的心坎里。 于是射館自作主張的狂妄就此翻過,回到太子府上后,鳳離梧還親自吩咐管事要為公子小姜加上幾個菜,彌補下未食早餐的虧欠。 且吃飯時,太子也決口不提要車裂了公子小姜之言,只神色閑適地要她介紹各色菜品的妙處??墒嵌Y賢下士地親自將肥美的魚肚夾入了姜秀潤的碗中。 姜秀潤自然表現得誠惶誠恐食下魚肚,只心道這樣食不知味的苦日子也算到頭了。 待得太子在獵場遇襲后,每日只能湯藥稀粥的伺候,再不用她這般同席作陪。 這么一想,真是恨不得立刻冬狩,換回病秧子的太子,好其樂融融。 食完飯后,姜秀潤長舒一口氣回到屋子,在床榻上舒展身子,懶洋洋地便想睡,卻瞥見淺兒不聲不響地來回往內室運熱水。 她窩在被窩里問:“淺兒,你這是忙些什么?” 淺兒兩手拎提大桶道:“打溫水給公子沐浴?!?/br> 姜秀潤猛一抬頭道:“未曾吩咐,何故自作主張?” 笑話!如今身在太子府,她哪能隨意沐???而且她若沐浴,淺兒必定要近身服侍,豈不是要看出自己的破綻? 那淺兒顯然也隨了她的主人,自作主張得很!只打完了水,才跪在姜秀潤的床榻前道:“請公子不必避忌奴婢。前些日子,公子夜里睡覺蹬被子,奴婢為公子加被子時,已經看到了里懷的纏布……有些臟了,再不換洗,就洗不出本色了?!?/br> 姜秀潤聞聽此言,唬了一跳,直覺緊捂胸口,心道:自己睡得太死,淺兒何時來到榻前都不知! 那淺兒卻鄭重跪地道:“請公子放心,若是奴婢敢在他人面前妄言,必定遭天打五雷轟!” 作者有話要說: 上吐下瀉,持續(xù)懷疑人生~~~~~到現在沒有吃飯啊,嗚嗚 第20章 第 20 章 秘密初被識破的惶惶,很快被氤氳的水汽蒸騰殆盡。 自從來到洛安城后,姜秀潤記不起有多久沒這么舒服地泡在木桶里了,現在每個毛孔舒展的曼妙滋味,將讓人恨不得每天都泡上一次。 淺兒很是能干,用備用的褥單子扯開,做了新的裹布,還幫姜秀潤將頭發(fā)散開,用皂角仔細地將長發(fā)洗凈。 當姜秀潤從木桶里出來時,洗凈的肌膚白里透著粉紅,烏黑的長發(fā)披散在線條優(yōu)美的雪背后。她自己也是覺得自己眼拙,這么個千嬌百媚的女子,她怎么一早沒認出來呢。 不過她并沒有開口問姜秀潤為何如此隱瞞。身為女子在這亂世有多么不易,她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公子的親爹也忍心,竟然將這么嬌弱的女兒送到異國為質…… 而姜秀潤看著忙忙碌碌為她洗衣收拾的白淺,心內也是一番感觸——別人不知,而她卻知,這個看似貌丑的女子將來能成就一番大業(yè)。 雖然自己的出現,打破了白淺原來既定的軌跡,可待時機成熟,她自是要將白淺引薦給鳳離梧,不叫這名震諸國的女將軍埋沒在宅院之中。 因為洗了澡,活血通絡,這一夜也睡得分外香甜。以至于第二天晨起時,已經錯過了早飯。 皇太子按著時辰已經出門上朝。她這個太子少傅倒是得了空閑,便決定回去看看兄長。 姜之這些日子不曾出門交際,只在府中安心讀書備考,他的性情喜靜,本就不好聲色犬馬,只這么用心讀書,便覺得很滿足。 姜秀潤問過哥哥一切安好后,心里也老大放心了。兄長專心讀書,將來也算又一技之長,他們兄妹遲早是無國無父的棄子,一切都得靠自己,兄長若是在修習學業(yè)時,領悟到這一點,也不至于最后鉆了牛角尖。 眼看著過了午時,她也該回轉太子府了。 雖然是冬日,但午后的陽光還算明媚。姜秀潤也沒有坐太子府專配給她的馬車。只帶著淺兒走在洛安城的鬧市里。 前世雖然長住在這座城池里,但是姜秀潤好像從來不曾這般愜意地走在京城的街市里。一則,是秦詔盯得緊,從不讓她這般自由隨意地走在街上。二則,那時她滿心的算計,自認為背負這波國的命運和兄長的前途,哪里有這等子閑心? 如今走在街上,她倒是可以真如一個恣意少年般,走走停停,買上些看順眼的小吃和筆墨玩意兒。 另外最重要的是,她還買了不少的上好傷藥。眼看冬狩在即,在別人眼里愜意的冬狩,對她來說,簡直是刀光劍影,隨身多帶些傷藥,才能以備不時之需! 只是殊不知,她這么倘佯在街上,卻也是別人眼中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