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窗外街景變換,她刻意在車窗上呵了口氣,用手指頭畫了兩顆星星,后腦勺對著他。 星星畫完了畫月亮,月亮畫完了畫個小女孩,公交車略有顛簸,偶爾晃動起來也會撞到他,林筱趕緊轉過來,筆直地看著前面人的后腦勺。 突然間的安靜,令她覺得有點尷尬。 不多一會兒,公交車報站,幸好沒有幾站,正是凝神看著前面,盛弋突然抓過她身前的書包抱了過去,他一人抱了兩個書包,也看著前面。 “你刪我好友干什么?” 萬萬沒有想到,他沉默片刻,說出來的,還是她昨天晚上刪除他好友的事情。 林筱想了下:“我輕易不加好友的?!?/br> 盛弋嗯了聲:“是不應該亂加,回去把我加上,還有我的電話號碼,都保存上?!?/br> 林筱驀地回眸,隨即想到了:“我手機壞掉了,等以后的吧?!?/br> “好友呢?” “什么好友?” “也以后的?” “呃……” “回去加上。” “好……吧?!?/br> 林筱心想加個好友,也沒什么事,就答應了。 她答應了呢,二人又不知道說點什么好,冷場了。 這時候公交車到站,猛然停車,盛弋沒有防備一頭撞向前面。幸好有書包擋著,可他似乎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場面,才往前傾身,公交車又走動起來,猛然間又撞了回來。 林筱習慣了公交車的這尿性,抱著前座偷笑。 他見她笑,也別開眼去笑了。 幾站之后,公交車到了她要下車的車站,林筱下車,盛弋也跟著她下了車。 林筱從他手中拿過了自己的書包,想了下,從口袋里又摸出了一個鋼镚,遞到了他的面前:“總之,今天謝謝你了,你家司機是不是還在學校那等著你?我們家這邊不好打車,坐不到車的話,喏,拿著這一塊錢留著坐公交?!?/br> 她攤開掌心,上面靜靜躺著一塊錢。 盛弋伸手拿過,放了自己的口袋里。 林筱對他擺手,他站著沒有動,光是看著她。 告過別了,林筱背上書包轉身往自家小區(qū)走去,她走開幾步,怎么走怎么覺得背后有腳步聲,回頭一看,盛弋不遠不近地,還跟著她呢。 她再次對他擺手:“回去吧,前面就是我家!” 他站住,單肩背起書包,看起來是要走了的樣子。 林筱往前又走了幾步,回頭,他還在身后,路燈下面,她走走停停,幾步一回頭,他始終就站在不遠處。有時候她就回頭看一眼,盛弋走的很慢,看著他心里有一種說不來的感覺,再往前,真的要到錦繡藍灣了,林筱快走兩步,迎面走來個一瘸一拐的,看見她了立即叫了她一聲。 “林筱!” 是徐向南,林筱連忙上前:“向南哥,你要干什么去?” 徐向南一手拄拐,走路的樣子有點滑稽:“你說我要干什么去,今天怎么回來晚了,正擔心你呢,不知道你要騎車還坐公交車的,幸好遇見了。” 林筱說沒什么事,他剛要再說什么,抬頭看見了她身后的人,怔住了。 腳步聲很輕,盛弋已經(jīng)走到了背后,林筱回頭看見他,想著徐向南才冒充她家長去過盛弋家里,趕緊解釋了一句,給二人做了下介紹:“哥,這是我同學盛弋,不放心我一個人送我回來的,呃這是我哥,去過你家里的。” 很顯然,二人也都認出了彼此。 徐向南意味深長地哦了聲,對他伸出了手去:“有勞了,多謝?!?/br> 盛弋與之握手:“你好,盛弋,之前有點誤會,見過的。” 徐向南可沒想和他寒暄,敷衍地放手,推了林筱就走:“趕緊回去吧,今天你媽不在家,晚上我給你下點面得了。” 林筱嗯了聲,回頭對盛弋揮手道別。 徐向南拄拐走得也很快,二人上了樓,他直接打開了林筱家的門,一頭扎進廚房去煮面了。 林筱放下書包去洗手,回來的時候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發(fā)現(xiàn)了自己家里的相冊。 平時相冊都是收起來的,今天不知道怎么被mama拿出來了,她拿著進了自己的臥室,習慣性地打開了電腦,坐了電腦面前。 相冊里多半都是她小時候的照片,林筱小時候白白的圓滾滾的,mama說爸爸喜歡叫她糖球,因為想起來就是甜的。翻過前兩頁,開始有她爸爸的照片,在她小的時候,爸爸和mama的合影很少,但是有幾張是抱著她照的,說起來,她都已經(jīng)快要忘記爸爸的樣子了。 照片上的年輕男人穿著警服,英俊挺拔,她伸手在他臉上戳了戳,繼續(xù)翻下一頁。 最后面的一頁,相冊里夾著一張剪下來的報紙,mama說那是爸爸最后的一張照片,報紙已經(jīng)泛黃,上面是爸爸的大頭照片,新聞當中蠅頭小字短短幾行,寫著他勇斗歹徒救幼童以身殉職的英勇事跡。 要是他還活著,現(xiàn)在也應該是一個帥氣的爸爸吧。 林筱想起爸爸,又翻了一遍相冊,正仔細看著,電腦上自動登錄的qq忽然響了兩聲,她抬頭一看,是有新消息,若是平時很少理會的。今天想起盛弋在車上說的話,拿起鼠標就點開了。 很快,頁面彈窗彈出了最新的好友申請消息,盛請求添加您為好友,這一次,她輕輕一點,同意了好友申請。 再然后,眼看著小企鵝動了動,盛弋的第一條消息就發(fā)了過來。 “剛才那個人,是你哥?” 第23章 對不起 剛才那個人, 是你哥? 林筱盯著這條信息看了半天, 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盛弋。 她索性沒有回答,回歸正常的軌道上來了, 面對著十年前的他,那些沒有發(fā)生過的事算不到他頭上, 但是她不想去走那樣的道路, 所以能和他心平氣和地說話, 做個普通同學,可能已是她的極限了。 但是, 還是對盛弋好奇的。 點開他的個人資料,簡介上面寫著這個人很懶,什么都沒有留下。 鼠標輕輕點過, 正隨便看著, 盛弋的第二條信息也發(fā)過來了。 盛:他不是。 他還自言自語上了, 林筱驀然失笑,隨即坦然回話。 她的qq名字叫做小白兔白又白。 小白兔白又白:嗯, 不是,他是鄰居家的哥哥, 從小一起長大的。 這句話說完, 盛弋再沒有回話,臥室的房門被人敲響,徐向南的聲音在門口傳了進來:“筱筱,面條下好了,出來吃徐氏大餐吧!” 她應了一聲, 拿了相冊出來,才打開房門,門口橫著根拐杖攔住了她。 徐向南就靠在她門口,側目:“不過在吃飯之前,你必須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剛才送你回家的那小子是誰啊?我看著他怎么有點別有用心呢?” 林筱頓時失笑:“哪有啊,是我們班轉學過來的同學,之前有點小誤會,你不是替我去道過謙了嗎,你們見過的。” 徐向南看著她,眸光微動:“嗯,也是。你現(xiàn)在還小,好好學習,要考上政法大學,要實現(xiàn)你的夢想。” 她揚著臉,想著從前對生活的憧憬,在心中給自己打氣,很好,就這樣下去。 “向南哥,是不是等我當上了律師,那時候就會成為我最幸福的時刻了?” “那當然?!?/br> 徐向南撤下拐杖,看見她手里的相冊,隨手接了過去。 二人走到客廳,林筱洗手坐了餐桌邊上,桌上一碗油菜湯面,她回頭抱拳謝過,他坐了旁邊翻著相冊,頭也沒抬。 翻到最后一頁,徐向南輕撫著林爸爸的警服上,長長地嘆息:“你爸爸年輕的時候可真帥,我小時候最喜歡他了,每次看他抱著你在外面走過,都羨慕得不得了?!?/br> 林筱的筷子頓了下,也嘆了口氣:“你也說是小時候了,你爸媽離婚了,好歹還有個爸爸,就像沈糖那樣,平時怎么說爸媽念叨吵架,但至少還能看得到。我mama總是說,我爸爸長得帥,活得也帥氣,說他是這世上最帥的人,可那有什么用,他永遠不在,我甚至只能看照片才能記住他,小時候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br> 每次說到她爸爸,都有情緒,徐向南合上相冊,不看了:“警察和別的職業(yè)不同,我想即使有一天我去當了警察,也會這么帥氣的活著?!?/br> 林筱笑笑,低頭吃面。 吃完面洗碗的時候,徐向南走了,他家就在對面,她習慣了有什么事就叫他。 徐向南的夢想就是去當警察,他一走,林筱又把相冊拿了出來,翻到最后一頁,盯著那泛黃的報紙看,上面清晰地紀錄著,陳風,男,漢族,xxc市人,1967年生人,1992年7月參加工作,生前系c市東橋公安局刑警隊長,1998年5月25日晚,他帶女兒在天盛商場購物時,遭遇搶劫綁架嫌疑人李某趙某劉某綁架幼童……陳風不顧安危勇斗歹徒,身中十幾刀,最終成功救下人質(zhì),為了保護兩個孩子安危,壯烈犧牲。 不是十幾刀,是十九刀。 她記得,是身中十九刀,屢次站起將她和那個孩子護在身后。 僅僅是十幾分鐘,等聞訊趕來的安保人員和警察將罪犯制服時候,他才倒下,記憶當中血紅一片,可是仔細回想,還能想起當時爸爸的身影,就在她眼前。 報紙上面年輕的男人穿著警服敬著禮,林筱輕輕撫著他的臉,眼淚已是止不住了,她始終記得,在救護車上面,她哭著直想上前捂住他的傷口,沾染了一手的鮮血。 她哭得很大聲,爸爸拉著她的手。 他說,筱筱,別哭了,爸爸要去天堂了。 他說,替爸爸跟mama說對不起啊…… 到醫(yī)院之后沒有人顧得上她,她跟著急救床跑,可是護士們推得太快,根本就追不上。后來還是爸爸的同事抱起了她,她們一直在手術室外等著,直到mama趕到。 爸爸比mama小五歲,在她的印象當中,爸爸永遠是笑瞇瞇的,那天來了很多人,有爺爺奶奶,有爸爸的同事,還有被救下的孩子,被他爸爸帶了來。 那是個長得極其漂亮的男孩,比她高一點。 他白著一張臉,一直拉著她手說對不起,她哭得很厲害,因為她懂,去了天堂的人,就是死了,回不來了。記憶已經(jīng)模糊,只是那種痛還刻骨銘心。 合上了相冊,擦干眼淚平復了片刻,去洗手洗臉。 林筱拿出課本開始做題,書桌上的電腦還開著,她集中注意力開始復習,一直復習到了九點多,腰疼手酸才起來活動了下身體。 也正是這個時候,電腦上的qq響了起來。 點開,盛:設長方體的長、寬、高分別為a、b、c,其體對角線長為l,試證:(l4-a4)(l4-b4)(l4-c4)≥512a4b4c4…… 沒想到發(fā)來一道題,林筱看了一眼,隨即解題,給他發(fā)了過去。 他停頓幾秒,再發(fā)來一個謝謝,然后問她復習好了沒有,在做什么。 林筱才哭過,心情還有點低落,這個時候mama不在家,有一個人和她說著話,她破天荒地和他聊了起來。 小白兔白又白:想起了我爸爸,很久沒有去看過他,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盛:你爸爸?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