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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顧有紫宮寵在線閱讀 - 第32節(jié)

第32節(jié)

    “你想向朕稟報什么?”

    聲如春雷乍驚,我沒有力氣轉(zhuǎn)頭,余光只見來者獵袍飄揚,足尖在槍身微微一點,便將折纓槍收入手中,擲與胥筠。

    胥筠收槍在手,這人已走到我的面前,掏出帕子很不憐香惜玉地裹在我的手臂上,一把將我提抱在懷。

    這下看得清楚,正是心念的那張臉。

    看著司徒鄞無法用言語描述的神情,頭一回覺得,能嚇他一嚇也很有趣。明知自己此刻的臉色像個鬼,還是支牙對他一笑。

    司徒鄞果然像見了鬼一樣,五官糾結(jié)一處,臉色冷郁無比。

    “跪下。”不輕不重的語氣,飽含令人膽寒的威嚴。

    “皇上,臣妾……”應(yīng)妃粉面驟失顏色。

    “你想抗旨?”司徒鄞的側(cè)臉被利落的線條勾勒著,顯出八風不動的沉穩(wěn)。

    他在生氣。

    應(yīng)妃慌忙跪下,一行十余人通通叩頭,煙花一邊磕頭一邊解釋:“皇上息怒,皇上不知事情始末,我們娘娘……”

    “朕不需要知道始末,你既護主,就陪著在這兒跪兩個時辰。你們,”他看向瑟瑟發(fā)抖的宮人,“都在這陪著,應(yīng)妃渴了給她遞水,熱了給她舉扇——兩個時辰,少一柱香,人頭落地。”

    發(fā)落之后,他低頭看我,眸底怒意被澄澈的光華暈染,如夏夜曠野兩枚低懸將落的明星。

    但只一瞬,他又瞪起眼睛:“不過離開兩日,就這么照顧自己?”

    ……天理何在,怎的對我也發(fā)起脾氣了?

    漫天的眩暈感襲來,我向他動動唇角,疲累地合上眼。

    夢中,似聽到一聲化解不開的嘆息。

    ……

    ——“你說只是失血并無他礙,怎么睡了一天還未醒!”

    ——“許、許是娘娘身體過于虛弱,讓微臣再用針灸試試……”

    ——“許是?若沒記錯,陽太醫(yī)去年剛過了六十大壽,可是覺得活得太久了?”

    真懷念司徒鄞動怒的樣子啊。

    我勉強掀開眼皮,費力開口道:“好大的威風?!?/br>
    “還知道醒?”司徒鄞壓下一瞬間的喜形于色,換成不咸不淡的挖苦,“迢兒,端參湯來!”

    太醫(yī)惶然道:“皇上,娘娘剛醒氣虛,不如拿來參片讓娘娘含服,可省些力氣?!?/br>
    司徒鄞深深看過去一眼,嚇得老太醫(yī)雙膝一軟。

    “你跪什么。迢兒,拿參片?!闭Z氣依舊不好。

    知道他在氣什么,但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如此遷怒太不講道理。本想理論一番,及見司徒鄞的臉色,又失了底氣,只虛聲道:“我要睡了,皇上先回去,等明晨我醒了再來?!?/br>
    司徒鄞探探我的額頭,終是沒了脾氣,黝黑的眼窩凝著我:“才醒又要睡么?”

    “恢復(fù)元氣而已,皇上別擔心。是不是,陽太醫(yī)?”

    “哦、是的,娘娘失血過多,需要時間恢復(fù)?!?/br>
    “……好,我走。”司徒鄞食指在我額頭的美人尖點了一點,滿臉不愿,還是起身。

    他此刻的樣子與平素很不相同,好像一只被拔了羽毛的孔雀,明明傲氣還在,卻多了分患得患失。

    走時不忘吩咐人好生照看,迢兒都一一應(yīng)承。我想起一事,攢著力氣叫住他:“應(yīng)妃……不要太為難她?!?/br>
    司徒鄞頓步,眼里露出冷意:“到了這個時候還心軟?”

    不是心軟,是權(quán)衡。

    我聲音很輕:“跪兩個時辰已是重罰,我不想讓母后覺得我是仗著哥哥的軍功……”

    “晚了?!彼就桔磾嗦暩纱啵缏渥幼笥颐??!叭艘呀?jīng)在冷宮了。留她一條命,是念她最后一點舊情。”

    我傷口驚痛,半晌說不出話來。

    久到以為他已離開,話聲又傳來:“你的釵斷了,改明兒我賠你一支?!?/br>
    裂甲折纓槍倒下時,我發(fā)間常戴的棲鳳玉釵甩了出去,這等細務(wù),他都留心。

    一句釋千疑,我不再多想,閉眼輕道:“好?!?/br>
    第35章 別有卿容

    翌晨醒來, 覺得精神好了些,只是身子發(fā)沉, 右臂像被鋸斷一般脹痛。沒什么胃口,靠在秋水身上,就著迢兒的手喝了小半碗米粥。

    “小姐的臉色還這么白,一會兒讓膳房燉些血燕窩給小姐補氣血?!碧鰞撼蛑业哪樕f。

    我虛聲道:“別麻煩了,我喝不下?;噬鲜裁磿r候來?”

    秋水道:“剛剛小蟲來報, 皇上被政事絆住了, 要晚點過來, 這個時辰恐怕還沒下朝?!?/br>
    我心里盤算著, 還是讓他們把燕窩燉上,等著司徒鄞來一起喝。

    因有圣上口諭, 探病的人一律不許放進來, 所以即使銀箏也被擋在了門外。命迢兒出去謝客, 回來時她夸張嘆氣:“可憐了守衛(wèi)大哥, 被公主軟磨硬泡了半天,愣是不敢放人進來, 公主還威脅要滅他九族, 真是好笑?!?/br>
    我聽了一笑,銀箏也就一張嘴厲害。奇怪她混入圍場這么大的事兒, 司徒鄞還為此提前結(jié)束狩獵把她押回來,怎么沒閉門思過個十天半月,這么快又能出來野?

    迢兒繼續(xù)嘮叨聽來的八卦事:“聽說在圍場,靖親王為了兜住公主的身份, 不讓她胡鬧,時時刻刻跟在公主身邊,結(jié)果同行的侯府世子當他養(yǎng)了個豢寵,又見公主長得分外清秀,竟有了垂涎之意?!?/br>
    “然后呢?”我聽得新奇。

    “自然是鬧到了皇上那里,皇上的反應(yīng)也奇怪,說不出生不生氣,倒是王爺,將那個心有不軌的家伙狠狠整治了一番,不過后來皇上又把故意隱瞞的小王爺整理了一番。”

    “真是精彩。”我喟嘆,這場好戲我卻沒見著。

    “的確精彩?!彼就桔吹穆曇衾洳欢〉仨懫稹?/br>
    “參見皇上!皇上萬安!”迢兒驚了一下,沒跪穩(wěn),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是習慣了他神出鬼沒,淡淡一笑:“我后悔了,應(yīng)該答應(yīng)跟你一起去的,看場熱鬧也好?!?/br>
    “我也后悔?!鼻鍥龅穆曇粢怀粒瑥?fù)又揚聲:“感覺怎樣?”

    “當然疼。”我輕聲嘟囔一句,他一下子笑起來,眉宇輕舒。

    靠在司徒鄞身上,想起晨間對鏡時面色憔悴,我繞過他一縷頭發(fā),隨口問:“我現(xiàn)下的模樣,是不是很難看?”

    “嗯……”司徒鄞當真細細思索一番,認真道:“應(yīng)說是,見不得人?!?/br>
    明知是玩話,我也不禁生出一二分惱,“那你做什么來?”

    低沉的嗓音一絲一縷吹進我的耳窩:“花姿縱遣春風去,別有卿容在心間。我便是為這個來。”

    我忍不住翹嘴角:“當真?”

    “當真啊?!?/br>
    即使對容顏之事不甚在意,聽他這樣說,我也不禁轉(zhuǎn)憂為喜,手指戳他胸口,“皇上自己說過的話,可不許忘?!?/br>
    “永世不忘,好不好?”

    我心中歡喜,命迢兒端進燕窩。身倚的人笑意安穩(wěn),親接湯匙,送到我嘴邊。我抿了一口,仰頭道:“我喝一半,另一半你來喝?!?/br>
    “好?!边@人溫耐地笑應(yīng),又送上一勺。

    結(jié)果一勺接著一勺,等我感覺腹飽時,燕窩已經(jīng)見了底。

    “怎么不提醒我?”

    司徒鄞話音輕愉:“一盅燕窩還跟你搶么?”

    “那一會兒讓迢兒再熬一盅你喝。”

    “呵,好?!?/br>
    小航子這時悄聲走進,稟告道:“皇上,娘娘,胥大人來問候,此刻人在殿外?!?/br>
    聽到胥筠的名字,我下意識起身,忘了顧忌手上的傷,痛得猛吸一口涼氣。

    顧不得這個,我擰眉地對小航子道:“這個時辰日頭正毒呢,你替我告訴胥大人……”

    司徒鄞悠悠起身,“我去和他說?!弊吡藘刹剿洲D(zhuǎn)頭,別有意味地盯著我,“小心你的手?!?/br>
    去了很久司徒鄞才回,我好奇道:“這么久,都說了什么?”

    “沒什么。”

    沒什么,難道兩個人在外頭曬太陽嗎?我默默翻眼睛,心想待得傷好要親自去謝胥筠,已經(jīng)欠了人家兩次人情,人情這東西和錢不同,拖欠下去可不好還。

    司徒鄞忽然自語:“不到最后一步,真不想讓你涉險呢……”

    我一驚:“什么?”

    司徒鄞注視我的目光深邃:“你說過,孑群一日在邊關(guān)手握兵權(quán),你在我身邊,便一日不得安穩(wěn)?!?/br>
    我的心登時懸起:“那、那又如何?”

    司徒鄞張了張嘴,復(fù)又搖搖頭,只說了三個字:“你放心。”

    總說讓我放心,又總是話說一半,讓我如何放得下心?想來這次受應(yīng)妃刁難,也是因哥哥而起,他明知道這是我一塊心病,聽話里的意思,難道為了讓我放心,竟要解了哥哥的兵權(quán)嗎?

    無論怎樣想,這也太荒唐、太牽強、太兒戲了吧。

    可無論我再怎樣追問,司徒鄞皆守口如瓶,只有鋒斂的眼神,讓我又想起從前那些看他不透的日子。

    ……

    許是擔憂太過,半夜里身上居然guntang起來。

    開始還只是縮在被子里發(fā)抖,迢兒尋了好幾個暖籠塞進被子皆不頂用,到后來臉頰上仿佛火燒一樣,眼前一片模糊光影,我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仿佛陷進一場冗長大夢,夢里家人一一閃現(xiàn),連久逝的爹爹也站在面前,掬著胡子笑呵呵罵我賴床不知羞。

    然后看到哥哥,他停留眼前的時間格外長。以往夢到他,多半是他胸口涌血或頭顱被切的疆場猙獰景象,可是這一次,哥哥只是沖著我安寧地笑,雖是什么都不說,卻讓人異常安心。

    后來哥哥變成三哥,手里提著串銅鈴,死皮賴臉繞著我轉(zhuǎn)。我伸手去搶,總也夠不到,這家伙還干氣人地吐舌頭……

    “鐘了?鐘了!”好聽的銅鈴聲在遠處響個不停。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哭泣的女子很是耳熟,忽遠忽近:“太醫(yī),你快用藥啊,小姐都開始胡言亂語了,治治才好?。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