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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顧有紫宮寵在線閱讀 - 第57節(jié)

第57節(jié)

    殿內(nèi)覷無人聲,這等凜冽氣場,便比真正沙場上的軍馬嘶殺亦不遑多讓。沉寂之中,梁袖忽地起身,笑容滿面道:“哎呀,見到陛下與太子殿下的風(fēng)姿,小王真是佩服得緊。若非已然入冬,真想隨二位去獵場馳騁畋獵,玩?zhèn)€盡興啊!”

    司徒鄞聞言,目中戾色稍減,轉(zhuǎn)向梁袖,“那不如岱王多留幾日,也領(lǐng)略一番北褚的大好河山?!?/br>
    梁袖嘆息:“哪有這么容易。岱國雖小,但諸事繁亂,小王便是想偷懶也做不到。比不得褚王手下有許多能臣才子,可以幫著分憂。”

    他含笑看向李弈城,“太子殿下說,是不是這個(gè)理呀?”

    李弈城一頓,點(diǎn)頭:“岱王所言甚是。”

    我看著梁袖的隱約笑意,心道此人三言兩語間便將緊張局勢化于無形,坊間傳聞也未可盡信。

    這時(shí)閣外一聲爆響,夜幕中數(shù)朵煙花炫然綻開。陳公公俯身向司徒鄞耳語了幾句,司徒鄞拾住神色道:“歌舞已罷,請貴賓移步九曲亭觀賞煙花,如何?”

    梁袖笑言:“自是客隨主便了?!?/br>
    看著眾人離席,我暗舒一口氣,這一場宴席,總算暫落帷幕了。悄聲叫過迢兒:“我到偏門外透口氣,亭上若有異動(dòng),馬上來找我。若是皇上問起,便說我不勝酒力,回去換身衣裳?!?/br>
    獨(dú)自打簾子出去,半月明皎,一洗身后燈火金碧。

    清夜沁人心脾,仿佛之前的鉤心斗角全不存在。我沿著欄廊往前走,背后忽有一人道:“想不到娘娘也出來躲清閑?!?/br>
    我嚇得扭頭,一瞬失笑:“趙大哥還是這么不拘小節(jié),倒唬了我一跳!”

    “哪里哪里,娘娘那琴技才是唬人!”趙丹青爽朗地說,隨即覺出話里的毛病,連忙改口:“哎,我、我不是那個(gè)意思。我是說……”

    “趙大哥不必說了,我很明白。”聽見他聲如洪鐘,想來所受之傷應(yīng)是無礙了。我問:“趙大哥怎么也出來了?”

    “娘娘如今貴為皇后,這聲‘大哥’臣萬不敢當(dāng)。”趙丹青施了一禮,正色道:“方才席間暗濤涌動(dòng),連我這個(gè)粗人也看得出來,聽他們唇槍舌劍的實(shí)在揪心,所以出來透口氣兒?!?/br>
    我點(diǎn)點(diǎn)頭,不想今日的知己倒是趙大哥。

    “不過說起來,皇上那一箭真是漂亮!給我老趙出了一口惡氣!若非還要給未國太子幾分顏面,當(dāng)下真想為皇上叫好!”

    他說得面泛紅光,我禁不住笑起來。

    趙大哥見狀,不好意思地?fù)蠐项^,“臣話多了,讓娘娘見笑。”

    “趙大哥是性情中人,不妨事的?!倍叒q有煙竹轟鳴,我略略頷首:“若無事,我便先過亭上去了,一會(huì)兒恐怕皇上等急了?!?/br>
    趙丹青行禮恭送,突似想到什么,“娘娘,有一件事,不知當(dāng)問不當(dāng)問?!?/br>
    我停住步子,“趙大哥想問明貴人的事?”

    “娘娘明察秋豪。呃,臣那族妹,可有冒犯娘娘的地方?”

    趙大哥面色謙謹(jǐn),我不好提及禁足明貴人的事,只道:“明貴人很好,你放心,我會(huì)照顧她的?!?/br>
    “不不,娘娘誤會(huì)微臣的意思了?!?/br>
    我有些意外,再看趙丹青懊惱地囁幾下嘴唇,笨拙地解釋:“臣不是這個(gè)意思。唉,臣這個(gè)族妹,打小被她父母驕慣得不成樣子,臣是擔(dān)心娘娘太過仁慈……若她真犯了什么錯(cuò),請娘娘不要寬縱,以免壞了宮里的規(guī)矩?!?/br>
    我未料趙大哥如此明理,頓了一番,少不得說幾句明貴人很好之類,徑往九曲亭去了。

    第63章 風(fēng)起天末

    時(shí)夜將半, 九曲亭中的外臣散去,待我趕過去時(shí), 亭中只剩司徒鄞、岱王夫婦、胥筠、云靖,與零星幾位宮眷,卻不見李弈城的身影。

    迢兒在耳邊輕說,太子早早回了為他安排的寢殿休息。

    應(yīng)酬了一整晚,司徒鄞的精神看來尚佳, 手撫朱漆雕闌側(cè)顏對梁袖道:“我宮中有一片梅花林, 不知梁兄可有興趣同我一游?”

    梁袖垂手應(yīng)道:“褚王提議自然甚好, 只是……”轉(zhuǎn)頭看向王后, 目中浮現(xiàn)愛憐之色。

    我忙道:“王后想必乏累了,不若讓臣妾先陪王后回去休息——只是不知, 岱王是否放心呢?”

    身旁娟靜的女子掩帕輕笑, 梁袖也露出笑意, 頷首施禮:“娘娘這么說, 小王便不知如何作答了。只恐怕勞煩了娘娘?!?/br>
    “不妨,讓她們作伴說體己話去, 咱們?nèi)ベp梅花。”司徒鄞的目光在我身上一逗流轉(zhuǎn), 二王并肩而去。

    月色撩人,岱后不愿乘輦, 我便著人當(dāng)先打起宮燈,與她一路信步而行。

    這位王后并不似傳說那般怯弱,只是天生帶有南方女子的柔婉之姿,視之才格外嬌媚。行出數(shù)許, 岱后輕聲問:“娘娘的手可還疼么?”

    我略有詫異,繼而微笑道:“jiejie有心。只是許久不碰琴,讓jiejie見笑了?!?/br>
    “娘娘自謙了?!贬泛笕崧暤溃骸版韺δ锬锏男惺職舛?,打從心里敬佩。褚王的福氣真好,有一位可以為他分憂的賢內(nèi)助?!?/br>
    我暗自苦笑,什么賢內(nèi)助,不過是趕鴨子上架??谥锌蜌猓骸癹iejie還不是一樣。”

    岱后道:“妾身怎么比得娘娘的本事?!?/br>
    “我看岱王對jiejie著緊得很,行止間生怕jiejie受委屈,這豈非本事?女子最大的福氣莫過如此,我倒羨慕j(luò)iejie呢?!?/br>
    “娘娘如何打趣妾身!”岱后嬌嬌一聲,偏頭便不說話了。

    一國之后如此小女兒情態(tài)畢現(xiàn),聰敏之余又不失天真爛漫,可見梁袖把她保護(hù)得很好……

    突兀的叫喊打斷我的思緒,前頭突然sao亂起來,亂吠聲由遠(yuǎn)及近,未及行駕反應(yīng),一團(tuán)白色迎面撞來!

    “小航子!”

    我驚呼一聲,橫身擋在岱后面前,幾個(gè)小太監(jiān)圍過來,手忙腳亂地擒住瘋狗。那畜牲猶自掙扎,照著一只近前的胳膊狠命一龁,引得慘叫連連。

    “休要驚擾王后,還不快帶下去打死!”

    我輕聲安撫岱后,她捂著胸口,哆嗦著身子道:“妾身平生最怕這東西,猛一撞著,真是唬了一跳?!?/br>
    我自責(zé)不已:“是meimei照管不周,驚著了jiejie,請jiejie恕罪。”

    岱后好不容易平定驚悸,聲中仍透著一分虛:“娘娘太言重了。本是妾身膽子小,不是它嚇到了我,倒是我驚到了它……”

    “娘娘。”小航子一路小跑過來回稟:“這狗似發(fā)了瘋?cè)?,見人就咬,奴才——?/br>
    我截?cái)嗨脑?,“混帳!這等事還來說什么,你去處理就是了!”

    “是?!?/br>
    “唉,那阿物也是無辜,萬不要傷了它性命?!?/br>
    我挽住岱后手臂,賠笑道:“jiejie不知,這染了瘋?cè)〉墓穬菏丘B(yǎng)不得了?!?/br>
    這場虛驚出乎預(yù)料之外,所幸碧桐軒已在眼前,我挽著岱后進(jìn)去,親自奉茶為她壓驚。燈下仔細(xì)看去,她的臉色到底有些蒼白。

    “還是知會(huì)岱王一聲吧。”我憂心忡忡,命了一個(gè)得力的小太監(jiān),囑付他幾句,讓他去尋梁袖。

    受了驚的美人微嗔:“娘娘小題大做了。”

    我道:“不是這話,jiejie若出了什么差錯(cuò),岱王如何能不心急?”

    未有多時(shí),梁袖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進(jìn)來,無遑他顧,先向岱后噓寒問暖一番。

    我連連請罪,梁袖自然說不得什么,見他眉間盡是關(guān)切,我不好多留,便告辭退了出來。

    一出碧桐軒的門,我的臉色便沉下來,問迢兒:“壽宴之前我已明令各處管好自已的寵物,事關(guān)重大,是從哪里跑出的狗來?還發(fā)了犬瘋,差點(diǎn)傷了王后!”

    迢兒亦是眉頭緊鎖,“宮中養(yǎng)著狗的只有沨溟宮的暄嬪、洗辰殿的上官美人和文杏館的阮美人,我一時(shí)也說不準(zhǔn)是不是這三處的……剛剛小路回話,皇上的意思,即使岱王不怪罪,此事也要察一察?!?/br>
    “皇上現(xiàn)在在哪?”

    “剛才蟲公公過來,皇上回了霖順宮,道娘娘辛勞多日,讓娘娘好生歇息,莫要多思多慮,有什么事明日再說。”

    本以為今日宴罷,明日梁袖與李弈城各自回程,便可松下一口氣,可眼下無端生出此事,我如何等得到明日?

    哎,殘夜難歇。

    我疲憊嘆一聲,對迢兒道:“這件事拖不得,你去三處查訪查訪,注意不要嚇著她們。”

    “小姐,此刻夜已深了……”

    我捏捏眉心,“去吧。”

    未想迢兒動(dòng)作神速,我才回宮洗漱寬衣,頭飾卸至一半,她便回來了。

    “這么快?”看她神色焦急,我的心不由提起,“可是查出什么了?”

    “是!不是……哎呀,小姐,我剛剛聽到銀箏公主在雪里亭與未國的太子吵起來了!”

    “你說什么?”我霍的站起,“這兩個(gè)冤家怎么碰到了一處!咦,雪里亭偏僻,你怎會(huì)在那里遇見?”

    “小姐忘了,文杏館就在亭子附近,我打文杏館出來,隱隱聽見公主的叫嚷聲。您也知道公主嗓門大得很,雖隔著遠(yuǎn),沒有看見太子殿下,但聽公主話里的意思,八九不離十。我不敢近前,所以急忙回來,小姐,快拿個(gè)主意啊!”

    迢兒竹筒倒豆子說了一堆,我聽得腦仁發(fā)疼。晚宴時(shí)這兩人已經(jīng)結(jié)下梁子,銀箏又是一點(diǎn)虧不肯吃的主兒,要是再鬧起來可怎么好?

    “小姐,要么去告訴皇上吧!”

    “不許驚擾皇上。”他這一日應(yīng)酬下來,還不知怎樣疲乏呢。我隨便找了件家常衣服穿上,一面命秋水找來斗蓬,一面命迢兒備好轎輦。

    待要出去時(shí),秋水急道:“娘娘的發(fā)釵還未戴上呢!”

    火燒眉毛顧不得,我三兩下扯掉發(fā)間釵環(huán),匆匆出了宮殿。

    更深霜重,行了一刻才發(fā)覺風(fēng)蕭夜涼,我攏緊斗蓬,讓抬輦的人在雪里亭外停下。

    迢兒不放心我獨(dú)自進(jìn)去,我道這種事人多了反而不妥,讓她們在原地等著。

    亭中冷香撲鼻,梅林開得盛壯,枝椏掩映不見人影。我順著小路行了幾步,沒聽見什么響動(dòng),疑惑他們是否已經(jīng)回去了,前面突然傳出男子的說話聲。

    “樂不思蜀?我不太喜歡這個(gè)詞,倒不如說是得隴望蜀……”

    “有胃口是好事,就怕你吃不下去……”

    離得太遠(yuǎn),零星片語聽不真切。我不自覺走近幾步,話聲戛然而止。

    卻見一人背立前方樹下,身上墨裘點(diǎn)襯梅花,分外顯眼。

    李弈城?

    我之前一心擔(dān)憂銀箏,只身一個(gè)探入花林深處,此時(shí)始知后怕。猶豫著進(jìn)退,不防冷風(fēng)乍起,沒忍住打了一個(gè)噴嚏。

    糟了……

    “可是皇后?”低沉的聲音再熟稔不過。

    我不可置信地繞到前去,果真看見想象中那張臉,搖頭驚嘆:“牧舟,怎么竟是你?!”

    司徒鄞看起來一派悠閑之姿,淡笑著撫上我的頭發(fā),“走得這么急,發(fā)飾也不及戴?”

    “聽說銀箏在這里與太子起了爭執(zhí),所以趕過來看一看。”

    司徒鄞眉頭輕動(dòng),“銀箏?并沒見她啊?!?/br>
    我遲疑地問:“你剛剛與太子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