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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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筷子又夾一塊排骨。 排骨沒滋沒味,總歸是熟的,勉強(qiáng)也能入口。 錢多跟程峪就著兩道葷菜,一口一口慢慢抿著喝,蕭礪沒動筷子只捧著酒盅,一口飲盡一盅。 程峪猜出幾分,溫聲問道:“是跟楊姑娘鬧別扭了?人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養(yǎng)著一大家子人,又天天為了你擔(dān)驚受怕,你是男人,怎么就不能讓著她?” 蕭礪鼻頭一酸,差點落了淚。 他能讓著她,就是做牛做馬地伺候她也甘之若飴,唯獨……蕭礪抿抿唇,終是不愿在程峪跟錢多面前說楊萱的不是,仰頭又干了一盅酒。 程峪穩(wěn)重,說喝三盅就只喝三盅,錢多酒量差,最多喝六盅已經(jīng)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其余的酒盡數(shù)到了蕭礪肚子里。 一壇喝完,程峪催著兩人離開。錢多讓旺財扶著,晃晃悠悠地走了,蕭礪卻不走,往羅漢榻上一倒,“我睡這兒。” 程峪素知蕭礪性情犟,只要認(rèn)準(zhǔn)了的事情,八頭牛拉不回來,便不再勸,只扔了床被子給他,“我要歇下了,明兒得早起?!?/br> 蕭礪揚(yáng)揚(yáng)手,“噗”吹滅了蠟燭。 合衣躺著,身體疲累得很,腦子卻格外清醒,半分睡意都沒有。 圓盤似的明月高高掛在天際,照得窗戶紙一片亮白。 明天正月十八,今天就是十七,燈會的最后一天。 蕭礪突然想起,昨天應(yīng)允了楊萱一道買花燈,吃白湯雜碎,她會不會在家里等著心焦? 想到此,蕭礪“騰”地坐起來,待要起身,眼前又出現(xiàn)紙箋上那散著頭發(fā)披著薄紗的女子身形,又頹然倒下。 如此三番,外頭已經(jīng)響起三更天的梆子聲。 這個時辰,燈市早就散了。 蕭礪認(rèn)命般躺下去,仍是睡不著。 他前天一早從大同出發(fā),路上風(fēng)雪大,走走停停,原本快馬加鞭一天一夜的路程卻足足走了兩天。 昨天夜里跟楊萱廝鬧了一夜,幾乎沒合眼。 加上剛才喝得這許多酒。 本應(yīng)該是累極困極沉沉睡去的,他卻越躺越精神,腦子里總是楊萱倚在門口翹首期待的眼神。 蕭礪低低咒罵聲,甩開被子,抓起長刀大步往外走。 一路疾馳,飛奔回榆樹胡同,翻墻進(jìn)去開了門。 邵南警醒,聽到聲音披衣出來查看,蕭礪將馬鞭扔給他,腳步不停地往內(nèi)院走。 屋里黑著燈,楊萱已經(jīng)睡下了。 借著月色,蕭礪看到大炕上她纖弱的身形,乖巧地縮著,呼吸輕且淺,悠悠長長的。 夾雜著淡淡的茉莉花的馨香。 心便在這一刻安定下來,像是離家的浪子終于回頭,像是疲倦的夜鳥終于歸巢,滿心里都是安慰。 蕭礪靜靜站了片刻,想起早晨說好的分室二居,便輕手輕腳地掩了門,走到西屋。 床榻上已鋪好了被褥,想必是剛晾曬過,被子上散發(fā)太陽的香味,暄騰騰的。 被窩里捂著湯婆子,暖烘烘的。 蕭礪怔一下,轉(zhuǎn)身回到東屋,三兩下脫掉身上長袍,鉆進(jìn)被窩,張臂將楊萱摟在懷里。 楊萱被驚醒,低喚聲,“大人?” 蕭礪輕輕應(yīng)著,“是我。” 楊萱不自主地往他胸前靠了靠,低聲呢喃,“大人怎么才回來,吃過飯沒有?” “吃了,”蕭礪柔聲回答,“本來說好一起逛燈會,萱萱等了很久?” 楊萱窩在他懷里撒嬌,“一直等到二更天也不見人影,都不想理你了,可是舍不得……都快三更天才睡下,又被大人吵醒?!?/br> 蕭礪哽住,只覺得心頭酸酸澀澀地軟,又鼓脹得厲害。 低了頭輕輕吻她的額角,又吻她鼻頭,最后停在她唇邊,舔兩下她的唇。 楊萱淺笑著抱怨,“一股子酒氣,大人喝了許多酒?” 蕭礪“嗯”一聲,忽地深吸口氣,“萱萱,有件事梗在我心里,一時想不通,在大哥那里喝了點悶酒……回來遲了?!?/br> 楊萱問道:“是什么事兒?” 蕭礪直直盯著她,猶豫好一陣子,才道:“萱萱若是愿意說就告訴我,如果不愿意就不說……我想得清楚,我喜歡萱萱,離不開萱萱?!?/br> 楊萱怔一下,猶豫著問,“是跟我有關(guān)嗎?” 蕭礪低聲回答,“從義父家出來,劉庭塞給我?guī)讖埣?,是從夏懷寧屋里偷出來的,上面畫著畫……?/br> 第164章 楊萱腦中頓時“嗡”的一聲, 身體變得僵硬無比, 連呼吸似乎都停住了。 如果夏懷寧畫的是尋常畫作,蕭礪絕不至于忘記他們的約定而跑去喝悶酒。 那就是說,肯定是蕭礪不愿意看到的東西。 她該怎么去解釋? 楊萱心亂如麻,嘴唇哆嗦著, 好久開不了口。 蕭礪展臂穿過她頸下,摟住她肩頭往懷里帶了帶,輕聲道:“睡吧,都過了三更天,待會兒就亮了?!?/br> 另一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她腰間,將她整個人護(hù)在懷里。 楊萱聞著他滿身酒氣, 猶豫許久,低聲喚道:“大人?” 蕭礪輕輕“嗯”一聲。 原來他也不曾睡! 楊萱長吸口氣,“大人還記得我八歲那年掉進(jìn)青衣河嗎?其實……當(dāng)時我是淹死了的?!?/br> 蕭礪臂彎緊一緊, “別瞎說?!?/br> “是真的,我娘跟我說,我的身子都涼了,是她在菩薩像前跪了一晚上念了一夜經(jīng),菩薩感其心誠把我從閻王殿里討了回來?!?/br> 蕭礪想起合對八字時遇到的蹊蹺事情, 沒再吭聲。 楊萱慢慢組織著語言,“重新活過來的我不是八歲的我,而是在另外一個世界的我。另外一個世界, 有爹有娘有大人, 也有范公公, 爹爹也是因為靖王而獲罪,不過,被送到夏家給夏懷遠(yuǎn)沖喜的不是楊芷,而是我……夏懷遠(yuǎn)躺在床上等死,是夏懷寧迎的親行的禮,也是他……入的洞房?!?/br> 那些曾經(jīng)讓她夜不能寐,曾經(jīng)讓她泣不成聲的事情走馬燈一般閃現(xiàn)在腦海里,楊萱聲音平淡得像是在講述別人的事情,“成親第七天,我爹娘大哥和阿芷在午門問斬……沒幾天夏懷遠(yuǎn)病死,再然后診出有孕,生了個兒子取名夏瑞。” 蕭礪愣一下,想起有次在清和樓,夏懷寧說楊芷生了兒子,還問楊萱取名夏瑞好不好。 難不成夏懷寧…… 沒等他多想,只聽楊萱又道:“夏懷寧要科考舉仕,夏太太容不下我在家里,我便搬到田莊去住……后來,夏懷寧考中探花,聽說得了貴人青眼想招徠為婿,夏太太打發(fā)人到田莊給我灌了藥……我肚子痛得難受,拼命掙扎掙不開,拼命喊也沒人來……再睜開眼,就成了八歲的樣子。” 楊萱抬手擦一把不知何時流下的淚,繼續(xù)道:“楊芷說的沒錯,我是妖怪,是前后活過兩世的妖怪,夏懷寧也是……” 蕭礪豁然明白,因為前世有過肌膚之親,所以夏懷寧才能畫出那些東西,所以夏懷寧才對楊萱念念不忘。 前世,夏太太怕楊萱阻擋夏懷寧前程,不惜將她毒殺,這世,楊萱已經(jīng)擺明不想跟他有瓜葛,夏懷寧仍舊苦苦糾纏,三番兩次算計她,甚至死了還要敗壞她的名聲。 蕭礪猛地坐起身,摸索著找尋衣裳。 楊萱以為蕭礪是厭了自己,想攔卻不敢攔,顫著聲問道:“大人要去哪里?” 蕭礪惡狠狠地說:“掘開夏懷寧的墳,把他挫骨揚(yáng)灰?!?/br> “不要,”楊萱一把抱住他,“掘人墳?zāi)褂袚p陰德,大人別因為他……”話未說完,淚水已汩汩而下,“大人前程正好,以后會娶賢妻美妾,要是去掘了墳,肯定為人詬病,就是范公公也未必能護(hù)得大人?!?/br> 死者為大,入土為安,任憑是誰都不會輕易諒解這種行為。 蕭礪極快地鎮(zhèn)定下來,冷冷地“哼”一聲,幽深黑亮的眼眸凝在楊萱身上,“萱萱剛才說什么?” 楊萱擦把淚,低聲道:“夏懷寧死了就死了,大人還有大好的前程?!?/br> “不是這個,是賢妻美妾……”蕭礪拽過楊萱的棉襖給她披上,手指扣緊棉襖領(lǐng)口不叫冷風(fēng)吹進(jìn)去,“萱萱是什么意思?” 楊萱垂眸,聲音輕且低,“大人另外娶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大人這般人物,肯定許多官家姑娘愿意嫁?!?/br> 蕭礪勾起她的下巴,迫著她看向自己,“萱萱想悔婚?” 楊萱楚楚可憐地道:“不想,可是……”眼眶里淚水點點,被月光映照著,發(fā)出細(xì)碎的光芒。 “不想就別說那些沒用的,”蕭礪將她摁進(jìn)被子里,沒好氣地說,“趕緊睡覺!” 經(jīng)過這番折騰,被子里的熱氣早已散掉,楊萱閉著眼直挺挺地躺著,感覺蕭礪披上外衫下了炕。 沒大會兒,蕭礪便回來,依舊躺在她身旁,粗糲的大手覆在她臉上,沾了滿手的淚,不由嘆氣,“你想什么呢……早說應(yīng)該把成親的日子提前,成親之后,再生下十個八個孩子,你保證沒閑心胡思亂想。” 楊萱抽泣著道:“是你先想的,你說心里梗著刺?!?/br> 蕭礪伸手環(huán)住她肩頭,霸道地說:“我心里的刺已經(jīng)拔掉了,你也不許多想,”頓一頓,問道:“你在前一世遇到過我嗎?” 楊萱點點頭,“……下雨天,范公公來田莊避雨,你穿著飛魚服跪在泥水里,范公公踩著你的膝頭下的車?!?/br> 蕭礪解釋道:“義父年輕時腿腳都受過傷,沾不得濕冷,每逢陰雨天會痛得厲害……后來呢,你跟我說什么了?” “沒有后來,”楊萱輕嘆聲,一點一點回憶著那天的情景,“你身上沾滿泥水,站起來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沒敢再看。沒過幾個月,我就死了,也不知道你后來娶了誰?!?/br> 蕭礪怔了怔,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楊萱問過的話。 頭一次是在田莊,她跟范誠剛定親,她說,假如她嫁了人,卻過得不好,問他肯不肯帶她走。 再一次,是他得了御賜的飛魚服,特地穿給她看,她哭著又問了一遍。 當(dāng)時,他只覺得莫名其妙,現(xiàn)在卻什么都明白了。 蕭礪側(cè)過頭,兩眼一瞬不瞬地望著楊萱,“萱萱,我沒有娶誰,除了你我誰都不要,如果時光能夠再來,萱萱,我定會帶你離開,你肯不肯跟我私奔?” “不,”楊萱抽抽鼻子,隨即搖了搖頭,“我不私奔,我要正大光明地嫁給你?!?/br> 蕭礪長舒口氣,低笑,“是我糊涂了,我自然要讓你跟夏家脫了干系,然后三聘六禮地娶你……萱萱,你等著,我遲早要當(dāng)上指揮使,每天穿大紅官服給你看?!?/br> 楊萱唇角彎一彎,“好。” 遠(yuǎn)遠(yuǎn)地,有雞鳴聲傳來,而窗戶紙開始泛起朦朧的灰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