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綠枝點了點頭:“那這么說,小姐也同意我的看法,覺得宋大人并非外頭所道那種人?” 顧懷瑜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笑道:“看來你紅玉jiejie說的沒錯?!?/br> “什么?” “你怎么老是講他的好話?” 重重假山樹影間,隔著老遠,一個人朝著這邊看了許久。 他穿著一身絳紫色暗花錦袍,腰間掛了一塊玉玨,玄色皂靴捻了捻地上的綠草,在兩人走遠后緩步而來,撿起顧懷瑜掉落在地上的那片葉子,目光死死盯著她的背影,扯開嘴角笑了笑。 終是下定了決心! 第19章 自那日林湘找上自己說了那番話之后,張譯成原本深藏在心里那點念頭,就像是雨后的藤蔓,終于找到了釋放的出口,一旦撕開了一條口子,便已迅雷之勢迅速蔓延,擠得僅存的一點理智也逐漸消亡。 他一早便約了人來此商議,剛藏到隱蔽處沒多久,等的人還沒來,便見到顧懷瑜領(lǐng)著丫鬟緩步而來。 她今日穿了件櫻草色的玉蘭繡花縐紗裙,頭上只斜斜簪了支水潤的玉簪,半挽著頭頂?shù)拈L發(fā),發(fā)尾隨意披散在肩后,釵環(huán)素雅,比之前日竟又清雅動人不少。 張譯成握了握手心,目光落在顧懷瑜遠去的背影上,春日衣料稍薄,勾勒的腰肢窈窕,行走間裙裾微擺,當真是活色生香。 他無意識地咽了咽嗓子,喉結(jié)微動。瞬時間改了主意,若這次能成事,他還去什么紅樓楚館,那些個姑娘,小倌哪能比得上她! 他自信,憑借著張氏如此寵愛自己,毀了清白的顧懷瑜只有嫁給他一條路可走!至于張儀琳,張譯成冷哼一聲,打小自己便讓著她,憑什么她不能讓自己一次。 綠枝不著痕跡的錯了半個身子,有意無意將顧懷瑜的身軀掩藏,沉聲道:“小姐,天晚了,咱們回去吧。” 顧懷瑜側(cè)頭望了眼后方,彎了彎眼睛,“好。” 見人停下,張譯成一驚,忙閃身退回了假山之后,捂緊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臟。 回到自己的院子,正巧外頭來報說仙羽閣將衣服送了過來,顧懷瑜便遣了紅玉去領(lǐng)人。她腳步不停進了內(nèi)室,抬眼一看,巧兒正在桌案前,拿了張干布巾擦拭著桌面。 顧懷瑜頓了頓,終停在了桌案前,出聲道:“辛苦你了” 巧兒忽聞人聲,嚇得渾身一震,隨即欠身行禮:“小姐?!?/br> 夜風從窗棱間擠進來,卷得燭火微動,巧兒低垂著腦袋,鬢邊碎發(fā)微動,她穿著二等丫鬟的服飾,天青色上裳配以如意裙,頭上戴著簡單的發(fā)飾。 顧懷瑜的視線最終挺在她的手腕上,緩緩道:“你這鐲子……” 巧兒一驚,忙將袖子往下扯了半分,擋住手腕上那支瑩潤細膩的玉鐲。 “成色倒是不錯?!鳖檻谚ぴ掍h一轉(zhuǎn),笑了笑。 巧兒眉心一跳,眼眸中的慌亂在瞬間掩去,捏緊了左邊的袖口 。 顧懷瑜看著她,緩緩道:“不用收拾了,你先出去吧。” 巧兒瞬間松了口氣,恭敬地退了出門,顧懷瑜這才行至桌案前,隨意翻了翻自己往日臨摹下來的字。她有個習慣,最新寫的那張會待干透后會放到最下頭,這會子打眼一瞧,便察覺出了不對勁。 綠枝見她面色有異,擔憂道:“小姐,是有什么不對勁嗎?” 顧懷瑜將紙張一頁頁翻過,徐徐開口:“有人心大了?!?/br> 方才她晃眼一瞧,巧兒手腕上那鐲子質(zhì)地澄澈通透,隨著手腕擺動鐲面隱有螢光逸動,價值不會低于百兩。而巧兒不過是個二等丫鬟,月銀不過一兩,即便是加上年節(jié)賞賜,一年下來就是不吃不喝也存不下二十兩。 綠枝面色一變,咬牙道:“吃里扒外的東西!” 顧懷瑜并不生氣,反而低低笑起來,沖她招手,附耳道:“你稍晚的時候悄悄跟緊她,瞧瞧她去了何處?!?/br> 綠枝點頭:“是。” 時間尚早,顧懷瑜索性翻出一本字帖,伏案臨摹。 上一世,她在顧家沒有讀書習字的機會,大多的時候就是隨意折了樹枝在地上歪七扭八的畫著,寫出來的東西,連自己都不忍看。是以回了王府之后,她格外的珍惜這個機會,逮著空就練習,最終不說寫的多好看,至少能入得了眼,但比起其他人,還差了點。 練字,最能靜心,不可一蹴而就,最適合重生而來,有些心浮氣躁的自己。屋內(nèi)靜謐一片,紅燭招搖,墨香縈繞,綠枝在一旁專心研著磨,氣氛沒有一丁點異常。 待紅玉回來了,顧懷瑜便命她熄了燈,仰躺在床上假寐。 夜色漸濃,府中下人漸漸停止了走動,所有人入睡之后,巧兒才偷偷摸摸起身,出了房間。行走在昏暗的路徑上,頭頂朗月高懸,星羅棋布,月色似紗般籠罩滿園。 身后沙沙聲響起,她心中忐忑,不停的回頭看,只見重重樹影搖曳,重檐上的脊獸靜靜立著,排排眼睛似就那么看著她,檐鈴鐵馬輕撞,風鐸和鳴。 她晃了晃神,總覺得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咕咕兩聲夜鳥啼,巧兒松了口氣,手指探上腕間的玉鐲摩挲,定定立了好半晌,這才加快了腳步離棠梨院越來越遠。 走過花圃矮樹,行至假山之間,縫隙中忽然伸出一只手從后面摟住了她的腰,巧兒驚駭?shù)讲铧c尖叫,卻被人一把捂住嘴。 一道溫柔的男聲小聲說:“是我!別出聲?!?/br> 巧兒眨了兩下眼睛點頭,在他放開捂著嘴的手后,順著他的胳膊轉(zhuǎn)了個身,貼到他身上壓低聲音道:“表少爺,你可嚇死奴婢了。” 張譯成未將手抽回,就那么圈著她的腰肢,湊近她耳邊道:“未免人發(fā)現(xiàn),我這才換了地方。東西拿到手了嗎?” 巧兒點頭,從袖口掏出一張紙,上頭是顧懷瑜臨摹下來的字,驚魂未定的說:“我今日差點就被發(fā)現(xiàn)了!” 張譯成接過,順手揣到了懷里,就聽巧兒繼續(xù)道:“還好她沒有深究?!?/br> “乖,事成之后定少不了你的好處?!睆堊g成一邊說著,手卻挑開她衣裳下擺,順著腰肢滑了上去。 巧兒胸前一熱,雙腿的力量驟然抽走,身子軟倒在了山石之上。 她如今只是棠梨院中的一個二等丫鬟,這輩子想要過上富貴生活無異于癡人說夢。 前些日子她去管事那里領(lǐng)月銀時,偶然間撞到了張譯成。本以為免不了一頓責罰,沒料想表少爺卻溫柔將她扶起,沒有一點怪罪,還道讓她當心點。 許是太過注意,巧兒覺得她碰到表少爺?shù)臅r間增加了許多,每一次表少爺都會同她打招呼,說她漂亮,當個丫鬟著實可惜了。 張譯成本就長得一表人才,這番溫柔攻勢下來,巧兒心思難免就逐漸落到了他身上。 是以,當張譯成找上她幫忙的時候,巧兒想也不想便答應(yīng)了。更何況,他還許諾了自己,若娶了小姐之后,便許她做個妾。 當日張譯成便贈與了她這個鐲子,她悄悄拿出去問過了,這可值得上二百兩銀子,是她這輩子也不可能買的起的東西。 若自己不答應(yīng),往后也只能隨便找個小廝婚配,還不如給他做妾,享受這榮華富貴。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出路了,巧兒想著,身下卻忽然傳來劇痛,異物闖入她痛得想要尖叫,隨即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衣料摩挲聲響,假山縫隙間兩個糾纏的人影晃動,不堪入耳的聲音微微響起,綠枝藏在不遠處的樹上,默默將頭轉(zhuǎn)了過去。 她感覺自己要長針眼了,原本一路跟著巧兒過來,看到她將偷來的東西交給張譯成,正仔細聽著二人的對話,就怕遺漏一丁點,卻沒想到,兩人下一刻就茍且到了一起。 這么些年的玩樂下來,張譯成已然有點被掏空了身子,沒兩下便從巧兒身上退了下來,邊提著褲子邊道:“你先回去,好好看著她,別讓她起了疑心?!?/br> 巧兒哆嗦著腿站起來,乖巧道:“少爺放心?!?/br> 待人走后,張譯成又等了許久,他探頭看了眼周圍,府中靜悄悄一片,連巡夜的侍衛(wèi)都沒有,這才從假山后閃身而出,向著自己的院子走去。 綠枝咬了咬牙從茂密的樹影中翩然而落,沒有發(fā)出一丁點聲音。 離自己院內(nèi)幾步之遙,忽然一陣涼風從背后襲來,張譯成下意識轉(zhuǎn)身,還未看清身后究竟是何,眼眶就忽然一陣劇痛,腦海中哐的一聲,便什么也看不見了。 出拳的同時,綠枝抬腳朝著他雙腿間狠狠一踹,張譯成只覺腦中忽然一片空白,疼得蜷縮在了地上。 為防止他痛叫出聲,綠枝扯下他半截袍角,胡亂塞到張譯成嘴里,然后分筋錯骨卸了他兩條胳膊。做完這一切后,才從背后掏出一梗粗糙的棍子,死命的往身上招呼。 雙眼疼痛到睜不開,張譯成不知道是誰如此狠毒,最可怕的還不是不斷打在身上的棍子,而是雙腿之間那股鉆心的疼。 在足足打了將近一刻鐘后,綠枝才一個手刀劈上他的后頸。她還是留了后手,就是要讓他在清醒之時嘗遍鞭撻之苦。 隨意將棍子丟到了墻角,綠枝看了眼四周,然后抓起張譯成的后頸將人往一旁的小路上拖。她身材稍矮,力氣卻出奇的大,暈死在地的張譯成如同一條死狗般,任人宰割。 望了望旁邊的漱玉閣,綠枝嫌棄的嘖了一聲,還是將人扛到了肩頭,從矮墻上丟了進去,這才轉(zhuǎn)身融進了黑暗中。 遠處屋脊上趴俯著的人扯了扯嘴角,從綠枝開始打人,他就覺得渾身一涼,最后可算是總結(jié)出了一句。 這女人簡直得罪不得! 第20章 棠梨院中,重新掌了燈,顧懷瑜靜靜的坐在書桌前,聽綠枝稟明了一切。 與她所料不差,巧兒果然是受不了誘惑,投靠了張譯成,只是沒想到張譯成竟如此大方,一出手便是上百兩,還許了個妾位。 她還記得,上一世在老夫人壽宴之上,她被人刻意潑了滿身墨水,正尷尬的不知怎么辦才好的時候,張儀琳娉婷而來,那是顧懷瑜第一次見她。 她內(nèi)心感念著張儀琳將自己從這個火坑中救贖,卻不曾想,她轉(zhuǎn)身就將自己推入了一個永無可能翻身的地獄! 二人在暖閣內(nèi)等著丫鬟送換洗的衣服過來,顧懷瑜裙子被濃墨沾濕,黏答答地貼在皮膚上很不舒服,張儀琳索性叫她解了外衫,自己去門口替她守著,暖閣內(nèi)關(guān)著窗,倒也不是太冷,顧懷瑜不疑有他,依言照做。 片刻之火,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進來的卻是個陌生男子,便是那張譯成。 他就似一條黏糊糊的蟲子,圍著她不停打轉(zhuǎn),顧懷瑜想走,卻被他拉住,男女力量究竟是懸殊巨大,她的嘴被一只大手捂上,連呼叫聲都喊不出來。 “瑜meimei放心,日后我會對你好的!” 顧懷瑜拼命掙扎,二人拉扯之際,林湘就帶著老夫人趕到了。壽宴當日發(fā)生了如此丑事,老夫人面上掛不住,正欲處置了張譯成,便聽他說,是顧懷瑜約他來此的。 然后拿出了帶有她字跡的紙條。 顧懷瑜這時候再傻,也覺出了不對勁,但他言之鑿鑿人證物證皆全,顧懷瑜百口莫辯,最終被關(guān)進了柴房。 她原以為是張儀琳與張譯成合謀做出此事,卻意外聽到兄妹二人起了爭執(zhí)。張儀琳責罵張譯成不要臉,壞了自己的好事。 顧懷瑜方才明白過來,張儀琳并非是什么好人,她將自己帶去暖閣,本就想借此毀了自己名聲,卻被張譯成從中截胡。 而巧兒,從中扮演的自然就是那個人證! 綠枝余怒未消,義憤填膺道:“若今日不是在府內(nèi),我定要打死張譯成那廝!” 顧懷瑜笑了笑:“小姑娘家家,溫柔點?!?/br> 鈍刀子磨rou,慢慢割才是對這種人最好的報復! “那小姐接下來打算怎么辦?”紅玉問道。 顧懷瑜想了想,看著桌案前新鋪展開的宣紙,緩緩道:“明日將巧兒調(diào)到我房內(nèi)伺候,你二人務(wù)必對她好一點,切不可露了馬腳,她與何人相見,做了什么,都仔細瞧著?!?/br> 綠枝與紅玉頷首,恭敬地退了出去。 朝陽初生,掛了水珠的樹葉在霞光下綠的晶瑩剔透,院中草木青翠,露水掉落沾了滿地濕潤。 張儀琳才剛睜眼,房門就忽然被推開,一個丫鬟快步走來,許是因為太著急,連禮也顧不上行,沖著床上的張儀琳就道:“小姐,小姐,你快去看看!” 張儀琳不耐煩地坐起身子:“這么早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