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施主所謂何求?” “祈吉祛兇,所問平安?!鳖檻谚⒑灄l放到案幾上,道:“還請大師解惑?!?/br> 慧覺點頭,細(xì)看片刻之后,緩緩道:“中簽申宮,掃去當(dāng)途荊棘,自有佳期。若問前程,大兇……”言罷,慧覺猛然抬頭,盯著顧懷瑜看了半晌,“可否請施主伸手?” 顧懷瑜捏了捏手心,有些緊張,而后緩緩將手?jǐn)傇诎笌咨稀?/br> 慧覺捻了捻手中的菩提珠,接連搖頭:“不可測,不可測?!?/br> “大師指的是……” “夭折之命,本是不得善終,可施主福澤深厚,自有貴人相助,而今雙生之命,已不可測?!?/br> 顧懷瑜心里猛地一怔,便聽慧覺又道:“施主不必憂慮,命既已改便已消了夭亡之象,荊棘未掃,雖多遇波折,也因禍而福?!?/br> “多謝大師。”顧懷瑜緊繃的心還是沒有輕松下來。直覺告訴她,這幾日還會有事發(fā)生,多遇波折?難道與之有關(guān)? 慧覺淡笑著搖了搖頭,而后起身出了禪房。 …… 御書房內(nèi) 李玉將接到的東西遞到皇帝面前,低聲稟告:“二皇子因連日不眠不休誦經(jīng)禮佛,身子垮了,現(xiàn)下已經(jīng)臥床不起?!?/br> 皇帝面色發(fā)寒,看著桌案上厚厚一疊佛經(jīng),估摸起來抄了近百遍。 “可請?zhí)t(yī)看過?” 李玉答道:“太醫(yī)已經(jīng)瞧了,說是偶感風(fēng)寒,開了兩副方子仍不見好,方才護(hù)衛(wèi)來報,說二皇子今日突然嘔了血,情況怕是不大好……” 情況不大好?皇帝不著痕跡勾了勾嘴角,只怕不大好是假,想要借機出來是真。 “派院使去瞧,既臥床不起,便好好養(yǎng)著病。” 李玉點了點頭:“奴才這就去辦?!?/br> 皇帝揮了揮手,不耐道:“將這些東西拿去燒了?!?/br> 厚厚的一大疊佛經(jīng),入手頗為沉重,李玉將之抱起,弓著身子往外走,剛才跨出殿外一步,就與人撞了滿懷。 “六公主恕罪?!崩钣衩Φ?。 衛(wèi)清妍臉白了白,一雙腳好巧不巧都被砸了,還砸在腳趾上,鉆心的疼。 “無礙,是我莽撞了,李公公見諒。”她忍著痛柔聲道。 李玉頗為意外看了她一眼,打個個千后,招呼了旁邊的小太監(jiān)過來將灑落的冊子撿起。 衛(wèi)清妍前些日子雖一直被禁足,可發(fā)生那么大的事她也知道,如今德妃已經(jīng)去了冷宮受折磨,無人敢求情,符家一門被殺了個干干凈凈,連二皇子也因此被囚禁于府中。 宮里頭的人大都拜高踩低,失去了往日榮光父皇寵愛,她受了不少冷待之后,自知時移世易,不得不忍氣吞聲。 現(xiàn)下連一個小小的太監(jiān)都敢搬著東西砸自己的腳,她雖很想像以前那樣罰了他,但看著御坐上的皇帝,又生生忍了回去。 “兒臣拜見父皇?!毙l(wèi)清妍跛著腳,淚盈盈說著,企圖緩氣一點皇帝的同情心,最好是將李玉拉下去仗責(zé)。 “不好好呆在宮里,跑到這里來作甚?”一看到她,皇帝便會想起德妃做的缺德事,所以語氣有些生硬。 衛(wèi)清妍拭了拭眼角,而后磕了一個頭:“請父皇允我去看皇兄一趟,兒臣方才聽說,皇兄……” 皇帝冷眼瞧著她,面上粉黛未施,衣著還是夏日的制式,褪去了往日孔雀似的花枝招展,倒真有兩分可憐。 “父皇,兒臣自知以往做了諸多錯事,此番禁足兒臣想了許多,樁樁件件都惹了父皇生氣,兒臣以后再不會了?!?/br> 衛(wèi)清妍磕了一個響頭,“皇兄雖犯了錯,可他是兒臣的親哥哥,所以兒臣懇求父皇,允了兒臣?!闭f著說著便抽噎了起來。 皇帝看著她良久,揮了揮手。 “父皇答應(yīng)了?”衛(wèi)清妍眸光閃閃。 “嗯?!被实壅Z氣冷淡。 待她出去之后,皇帝忽然道:“派人盯著她!” 第134章 半個時辰后,衛(wèi)清妍到了二皇子府。 昔日車水馬龍不再,府門兩側(cè)十?dāng)?shù)名佩刀的侍衛(wèi)睥睨而立,牌匾上的金字蒙了一層灰,衛(wèi)清妍抬頭看著,眨了眨眼中落進(jìn)的砂礫。 她不過是被禁足了兩個月,出來后天就變了,高高在上跌落泥潭,不過瞬息而已。 兩把長刀夾著金鳴相交擋住了衛(wèi)清妍的去路,禁衛(wèi)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站住,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視二皇子,違令者斬。” “這是令牌。”衛(wèi)清妍咬著牙將氣忍下,拿出牌子方才得以被放進(jìn)府中。 正院里,衛(wèi)崢半靠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聽到門外有腳步聲響,從枕頭下摸出一張帕子猛地咳嗽起來,音帶急喘,有齁鳴,那架勢簡直連肺管子都要咳破了。 “你們先下去吧?!?/br> 衛(wèi)清妍進(jìn)門之時,正巧看到他舉著帕子顫抖,雪白的錦帕上一灘鮮紅的血跡,觸目驚心。整個人憔悴的不成樣子,臉色蠟黃,唇色蒼白,大有一種命不久矣的的感覺。 “你來了?!毙l(wèi)崢匆忙將帕子藏在身后,定定地看著她。 濃厚的藥味入鼻,衛(wèi)清妍蹙了蹙眉,“哥,你到底怎么了?” 衛(wèi)崢沒答,反而勾了勾唇角,自嘲般笑道:“哥沒能力,得不到父皇寵愛,也護(hù)不住你和母妃,以后你要好好聽話,知道嗎。” 從未有過的恐懼突然間攀上衛(wèi)清妍的心臟,憋得她喘不過氣。如果衛(wèi)崢?biāo)懒?,她該怎么辦!她是不是就再也沒有機會翻身了? “我原還盤算著替你和宋時瑾慢慢籌謀,總歸能如了你的愿?,F(xiàn)下,不止有顧懷瑜捷足先登,他搖身一變卻成了大皇子。”衛(wèi)崢嘆了口氣,虛弱道:“這些人,當(dāng)真是瞞得我們好苦?!?/br> 衛(wèi)清妍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自私自利到了極點。眼下,最愛的人成了哥哥,還要娶她最討厭的人,甚至淪落到如此地步,也是因為這兩人,她如何能不恨。 果不其然,一提到顧懷瑜三個字,衛(wèi)清妍的臉?biāo)查g就繃了起來,雙頰的肌rou抽搐,滿目猙獰,將衛(wèi)崢的狀況拋到了腦后。 毀了他們,毀了他們,一個聲音不停的在耳朵內(nèi)鉆來鉆去。 “我要殺了顧懷瑜,你幫我殺了她?!毙l(wèi)清妍看著衛(wèi)崢。 她是這世間最高貴的人,想要什么別人都會拱手奉上,唯獨宋時瑾,她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得到,憑什么顧懷瑜就能順利嫁給她,日后甚至還要踩到自己頭上。 衛(wèi)崢握拳咳嗽好幾下,緩緩道:“你瞧瞧我這幅樣子,拿什么來幫你?!?/br> 衛(wèi)清妍冷笑一聲,“你若是怕了,我便自己去做!” “清妍?!毙l(wèi)崢蹙眉:“別做傻事,她是未來大皇子妃,若被父皇知道了,連我也保不住你。” 衛(wèi)崢越是勸說,衛(wèi)清妍就越想要去做,特別是大皇子妃幾個字,仿佛又在她心上狠狠插了一刀。 “你不想幫我就別管我?!?/br> “你要去哪?”見她轉(zhuǎn)身往外走,衛(wèi)崢喊道。 衛(wèi)清妍冷笑一聲:“自然是榮昌王府。” “她現(xiàn)在慈云寺,你去王府干什么?”說著,衛(wèi)崢又猛地咳嗽起來,臉頰漲的通紅,似乎喘不過氣來。 衛(wèi)清妍轉(zhuǎn)身看著衛(wèi)崢:“我要讓她身敗名裂,她不是喜歡狐媚子勾引人嗎,我便讓她勾引個夠!” 待她走后,衛(wèi)崢停止了咳嗽,將手中的錦帕丟到地上,緩緩笑了笑。 女人的嫉妒心是最鋒利的刀,足以毀滅一切。 也足以,讓她變聰明。 倘若失敗,他勸過,再怎么查也查不到自己身上,他都被囚禁了,還能做什么呢。 …… 日頭漸斜,直至夕陽西下,香架上的蠟燭燃燒掉最后一截芯子,顧懷瑜才從蒲團(tuán)上起身,往功德箱中添了好些香油錢,帶著紅玉和綠枝出了慈云寺。 馬車沿著山道而下,綠枝將食盒里頭的點心取了出來,“小姐您先墊著肚子,午膳用的是齋飯,不抵餓。” 顧懷瑜方才伸手拿了一塊,馬車劇烈一晃,往旁邊載了過去,嚇得紅玉與綠枝齊齊驚叫。 車驟然停下,車夫的叫罵聲隔著簾子傳來:“沒長眼睛嗎,這么大架馬車駛過來看不見,是不是瞎!” “怎么回事?”綠枝打簾問。 車夫擦了擦驚出來的冷汗,回道:“不知是哪個府上的馬車,直沖沖撞過來,勾著了輪子,車險些翻了?!?/br> “人呢?”紅玉問。 “跑了?!?/br> 綠枝看了一眼后方已經(jīng)絕塵而去的馬車:“可還能走?” 車夫跳下車,沿著輪子看了一圈,苦著臉道:“軸上的銷子掉了,輻也斷了兩根,需得回府再調(diào)一輛過來?!?/br> 紅玉皺了皺眉,擔(dān)憂道:“這一來一回需得兩個時辰,天黑了如何跑的山路?!?/br> 顧懷瑜望了望天色:“罷了,你先回去告知老夫人一聲,所幸剛出慈云寺,我們暫且在寺內(nèi)寮房歇一晚便是。” 山路險峻,車壞的又嚴(yán)重,也只能如此了。 紅玉嘆了口氣,拿起凳上的包袱下了馬車,跟著顧懷瑜徒步返回慈云寺,幸虧早上多帶了兩套衣服。 寮房不比府中那般精致,房間內(nèi)鋪著原木色的地板,除了一架床,也就只有一張桌子四張長凳。院子里一方荷塘,幾株銀杏,但因沾著禪意,倒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 幾人重新抵達(dá)慈云寺時,天已經(jīng)開始灰蒙蒙暗了下來,小沙彌將人安置好了以后,便去端了齋飯過來,寺內(nèi)常接待香客,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 簡單的幾樣素食用完,紅玉去了一旁整理床榻。 顧懷瑜卻忽然說了一句:“綠枝,將房門打開透透氣?!?/br> 綠枝依言照做,開門之后伸手在門框處扣了三下,兩息時間不到,一個高大的男子便以極快的速度閃身進(jìn)了門。 “夫人。”張全一身黑衣仿佛融進(jìn)了夜色當(dāng)中。 顧懷瑜低聲問道:“查清楚嗎?” 張全點點頭,拱手回稟道:“查清了,馬車是六公主的,她自稱是來聽慧覺大師講經(jīng),現(xiàn)下就歇在隔壁,屬下來之時,還發(fā)現(xiàn)了有人在院外探頭探腦。” 頓了頓,他壓低了聲音:“暗中還有另一撥人跟著,屬下瞧著,有些像宮里頭的路子?!?/br> 衛(wèi)清妍?顧懷瑜似笑非笑,還真是陰魂不散啊,剛一解了禁足就迫不及待找上來,真當(dāng)她是軟柿子不成。 “約莫多少人?” 張全道:“三人,武功極高,恐怕是那位派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