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安謙看著他上樓,在后面跟著他,生怕他一個不穩(wěn),就載下來。 蘇子涵十分自然地朝二樓第二間房走去,在進門的時候被安謙扯住了軍大衣的毛領: “誒,我看你是真醉糊涂了吧,這是我的房間,你的房間不是給你收拾出來了嗎?在隔壁?!?/br> 蘇子涵的如意算盤落空,悶悶不樂地“哦”了一聲,腳步重重踏在瓷磚上,朝隔壁房間走去。 安謙家有三層樓,多的是房間,也是蘇子涵現在最恨的一點。 “睡吧?!卑仓t砰地一聲,進房后,把門關上。 安謙面上爽快,心里其實并不平靜,想到蘇子涵就睡在對面,和自己一墻之隔,他的精神極度亢奮,躺在床上,睜著眼睛,一直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聽到門口響起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刮墻面。 他靜靜聽了一會兒,一直沒有消散,他心里怪異,起身從門后拿起曬衣棍,猛地把門拉開— 蘇子涵蹲在他門口的地上,手里拿著空調遙控器,正費力地挖著門邊的墻角。 安謙拿曬衣棍戳了戳他, “喂,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蘇子涵排開他的棍子,不耐煩道:“你別管我,今天我撬開謙兒心墻的第一天。” 此話一出,安謙看著他的神色,知他是酒的后勁上來,徹底醉了,可就是這樣的瘋言瘋語,仍舊把他撩得心動不已。 這個傻子。 “回去睡。”安謙欲拽他。 蘇子涵不樂意地甩開,“不要去,我要睡這間?!笔种钢仓t的房間。 安謙打量著他,尋思著他是真醉假醉。 看上去應該是真的,醉酒的人晚上是沒有精力干什么其它事的,想到這里,安謙心安,“行吧?!?/br> 還好他床夠大,二人也不是第一次睡一張床了。 蘇子涵開心的起身,作勢就要往房里鉆。安謙看著被他遺棄在地上的空調遙控器,有意逗他: “謙兒的心墻不撬了?” 蘇子涵伸長腿,伸到房間內,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我這是朝謙兒的心房跨進了一大步。” 安謙抽了抽嘴角,哪里學的這些撩死人不償命的話。 蘇子涵老老實實地上床,縮到帶著安謙體溫的被子里。 安謙把房里的燈關了,也躺到床上。 一般喝醉酒了的人,很容易入睡。但過了好一會兒,安謙側過頭看他的時候,發(fā)現他仍睜著雙明亮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似乎在想著什么心事。 他忽然道:“謙兒,我怕。” 安謙莫名其妙,“我不是在你旁邊嗎?怕什么?要開燈睡?” 蘇子涵抿了會唇,道:“我怕你知道了過去的事,你會討厭我?!?/br> 安謙心有所感,似乎猜到他嘴里的“過去的事”,是和什么有關。 安謙:“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我說過我不會再提的?!?/br> “可我想說,我想告訴你?!碧K子涵的語氣低落:“一直以來,我把這件事藏在心里,我覺得自己都要悶壞了,我想找個人聊聊,哪怕……你罵我也好?!?/br> 安謙再不說話。 蘇子涵默了一陣,方才道: “我記得,那一年,林生還在讀大四,是臉上偶爾還會冒青春痘的年紀。那時候的我,雖說事業(yè)才剛剛有了起色,但已然在圈內摸爬滾打數年,所以拿到了《蛇妖傳》男主角的角色。 “照理說,劇組里的人那么多,我不該對一個武打替身有這么深的印象,但林生就有讓人看一眼就過目不忘的能力。首先是他的個人資質,當時劇組里不止我一個人認為,林生無論是外貌還是演技上都是不輸替身對象周憶瀾的??扇冗@樣的情況我見太多了,有很多很多優(yōu)秀的演員,他們不是自身條件不好,而是缺機遇?!?/br> 蘇子涵頓了一下,“最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是林生的態(tài)度,他一個武打替身,沒什么過多的戲份,但出勤比我還要準時,每次我去的時候,他基本都在旁邊默默觀戲,對待每一個人都謙遜有禮,也從來不會說為了巴結哪一位人士主動靠近。拍那戲的時候是在冬天,他經常穿著單薄的長袍,吊著威亞在寒風中拍打斗戲,雖說是拍戲,但還是嘗嘗受些皮外傷。 “但他也沒有叫苦過,相反沒有上過任何表演課的周憶瀾,被星探發(fā)現,據說背后有大的靠山,成天在劇組里前呼后擁,拍戲時ng數次,我很是不喜他那不謙虛的態(tài)度,所以和周憶瀾除了拍戲時間不怎么說話。” 安謙聽了這段話,逐漸皺起眉頭,卻沒有打斷他。 蘇子涵:“我在事業(yè)起步之前,也度過了一個漫長的無名期,所以很心疼林生,有一次主動給他送了云南白藥,治療身上淤青用的,一來二去,我和他混得比較熟了?!闭f到這里,他表情變得不太好: “后來聽你說,才知道原來是韓堯一直在給林生使絆子,才讓他吃了那么多苦,錯過了那么多好的資源,那韓堯真不是東西!” 想到那個韓堯,安謙冷笑一聲,何止是對林生,韓堯對他們二人都做下了不可饒恕的事。 蘇子涵繼續(xù)道:“那件事,是發(fā)生在《蛇妖傳》拍攝后期。” 安謙凝神。 “林生在拍戲中途出去買盒飯的時候,遇到了一位突發(fā)心疾的老人,因為林生mama也有得過類似的病癥,所以他比較了解該如何做急救措施,于是在救護車來之前的黃金搶救時期,將老人的性命搶救回來了?!碧K子涵是后來聽劇組人轉述的,但聽到的時候還是不免為林生的舉動動容。 “林生將老人送到醫(yī)院,拿生活費墊付了醫(yī)藥費后,沒有留姓名就走了。”蘇子涵嘆了口氣,“本是做了件好事,林生也沒放在心上,從未想用這件善事邀功什么的,可當時,做搶救措施的時候,現場有圍觀群眾,把它拍下來,發(fā)到了網上,當天晚上就上了微博熱搜,所有網友都在找這個救人的英雄?!?/br> 安謙忍不住道:“我沒聽說過林先生有過這樣的事跡啊……”說到一半,他驀地哽住,不敢置信道:“該不會……” 蘇子涵氣憤地捶床,“就是你想的那樣!當時林生穿的是劇組的服裝,和周憶瀾的一模一樣,搶救現場視頻只拍到了林生的背影,那周憶瀾的團隊太過不要臉,竟然發(fā)出公告,說救人的是周憶瀾!” “靠!”安謙低罵出聲:“這周憶瀾他媽的是人嗎?!” 蘇子涵揉著太陽xue,“林生是第二天來劇組,看到老人家屬給周憶瀾送錦旗,才知道自己做的善事被那姓周的給頂替了,姓周的團隊給他塞了一筆錢,想擋住他的口,林生一分錢都沒拿,只要求恢復事情的真相,那幫人不肯,甚至還把林生替身的工作給辭了。” 安謙氣到呼吸都變得急促,“簡直欺人太甚!” 蘇子涵:“林生用自個微博到網上說那天的真實情況,結果被網友判定是蹭熱度的瘋子,沒有人相信他。那老人家屬也被周憶瀾的團隊收買了,林生聯系不上。而林生的親戚基本上不管他,他沒有依靠,出了這樣的事,他不為了錢,不為了別的什么,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他唯一能夠尋求幫助的……”他的聲音顫抖: “只有我。” 安謙愣住,“你……” 蘇子涵翻過身,背對著他,似沒臉見他,“我當時答應了,連要說的話我都在紙上打好了草稿,準備發(fā)到我的微博上。可是這件事被我的經紀人知道了,我的微博號一直是交由她打理的,她怕我給林生出頭,把我微博的密碼改了。” 說到這,蘇子涵語氣帶著些哽咽: “其實想要幫助林生,除了微博還有很多方式,我成天和媒體打交道,有很多機會可以說出來,可我猶豫了,因為當時經紀人和我說,周憶瀾背后有人捧,勢力很大,而我的一部電影,當時正在被送往比賽的路上,并且很有可能獲獎,那時候正是我人生的轉折點,謙兒,我猶豫了,我怕我這一出頭,得罪了人,近十年來的努力都白費了?!?/br> 他沒聽到安謙的回答。 蘇子涵舌底苦澀,“我這一猶豫,錯過了最佳的解釋時期,周憶瀾因為這件事徹底為網友所熟知,而且樹立起了善良正直的形象,越來越走紅,而林生回歸學校,繼續(xù)去跑他那連句臺詞都難有的龍?zhí)?。那部電影,我獲獎了,獲得了影帝的大獎,可后來的每一天,我聽到有人稱我影帝,我就覺得誅心,我一點也不開心?!?/br> 他抱住腦袋: “我很后悔,如果時間能重來,我當時一定會幫林生說出真相,無論付出什么代價,因為后來每一天我都很煎熬。經紀人和我說,我沒有一定要幫林生的義務,要我不要自責??晌沂橇稚呐笥?,他喊我一聲哥,我答應了他,我卻失信了。再后來,我想幫林生,給他介紹不錯的資源,可是他卻再也沒有理過我……” 安謙從背后抱住他。 蘇子涵用手捂著眼睛,“林生太善良了,這次再相遇,他就那樣輕而易舉地原諒我了,可我沒法原諒我自己,這些話我不好意思和他說,我自己都覺得自己丟人?!?/br> 安謙把他的腦袋抱到懷里,“我不覺得你丟人?!?/br> 蘇子涵渾身一震,雙目通紅地抬頭看他。 安謙說:“誰都會做錯事,林先生沒怪你,是因為他體會到了你知錯悔改的心思,今后不要再自責了,找機會加倍給林先生補償,好不好?” 蘇子涵眼角有淚水滾落,安謙沒有看,而是把他的腦袋摁到胸前。 蘇子涵的身體無聲地聳動,安謙的睡衣逐漸濕了一片。良久,聽到沙啞的一聲: “好?!?/br> 第65章 龍景山溫泉度假村內, 慈善晚會已經舉行到尾聲。 樂隊在舞臺上演奏著曲目,臺下來賓們紛紛邀請舞伴劃出優(yōu)雅的舞步,余者兩三聚在一起,低聲閑談。 林生和紀曜禮則靠在桌邊, 靜靜地欣賞樂曲。 前者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斜前方正在舞池跳舞的二人, 主引導方的是個兩腮一直帶笑的高大男人, 長得有些憨厚。林生對他有印象, 名叫萬柏浩,是國內一檔搞笑室外挑戰(zhàn)綜藝節(jié)目的主持人, 其詼諧幽默的主持風格受到廣大網友的喜愛。 而和他跳舞的那人,林生的睫毛顫了顫,是周憶瀾。 二人每次舞動轉身的時候, 都會在對方耳邊說上一兩句悄悄話, 看上去親密無間,媒體記者一直守在不遠的地方,皆是瘋狂地拿著相機拍下二人親昵的姿態(tài)。 林生有在網上看過周憶瀾最近的動態(tài), 自參加了一期萬柏浩的綜藝節(jié)目后,觀眾們萌上了他們倆人的cp, 衍生出了很多cp粉。自此以后,他們常常一起出現在大眾視野里,雖以朋友相稱, 但言行舉止間無不曖昧, 總是引得網友遐想聯翩, 有關二人緋聞的新聞熱度也一直居高不下。 他低頭笑笑,嘴角帶著嘲弄的意味。 “紀哥哥,要跳舞嗎?”林生偏頭看向紀曜禮,卻發(fā)現紀曜禮的額頭上又出現了不少細汗,林生忙拿紙巾擦了一下,“很熱嗎?” 以前紀曜禮似乎不是這么極易出汗的體質啊,林生記得。 紀曜禮輕微點頭。 林生看了眼會廳出口,“紀哥哥,要不我們回去吧?” 紀曜禮卻歪過身體,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沒事,休息一下就好?!?/br> 每一次紀曜禮靠著他的時候,他都能感受到紀曜禮其實并沒有把全身的力量都放在他身上,怕壓著他了??墒墙裉?,林生卻覺得肩頭尤其的重,他擰著眉心,撫摸著紀曜禮的臉頰: “紀哥哥,你是哪里不舒服嗎?” 紀曜禮沒有說話。 林生扶住他的手臂,有些擔憂地道:“紀哥哥……” 紀曜禮再次直起身子,朝他彎了彎嘴角,語氣安撫,“可能就是有些累了,你不是想跳舞嗎?我們去跳舞吧?!?/br> 林生哪還有半點想要跳舞的心思,他搖頭,“不了,我們回去吧,回去休息吧。” 他們正說著,身旁逐漸走近了兩個人,最后在他們面前站定。 林生頓了下,偏頭看向來人,頓生戒備,這周憶瀾來找他干什么? 周憶瀾和萬柏浩雙手各執(zhí)一杯紅酒,先是萬柏浩主動和他們打招呼,紀總的神色淡淡,微微點頭示意,但林生還是和萬柏浩簡單交談了兩句,畢竟是圈內的人,今后或多或少都會打交道。 林生以前不喜做這些事,但今時不同往日,他盡量讓自己融入這個圈子,不是為了能夠幫助紀曜禮什么,只是盡量做到讓紀曜禮少些后顧之憂。 不過他至始至終都無視了萬柏浩身邊的那個人。 可周憶瀾并不準備一直沉默,竟然微笑著和紀曜禮打了聲招呼,“紀總,好久不見?!?/br> 林生的瞳孔微縮,無聲回頭看了眼紀曜禮,紀哥哥和周憶瀾認識嗎? 紀曜禮顯然也是怔了下,目光在周憶瀾的臉上停留兩秒,“我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