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當那一抹聲音戛然而止的時候,他才終于大著膽子從桃樹下,用爪子挖出那枚玉佩。 那是一枚通體殷紅的血玉,其間有細微的液體流動,如同血液一般,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散著微弱的光。 而后,他便聽到了一抹嬌軟的聲音傳來:“你是誰呀?” 那是白舒晏與阿胭的初遇,即便阿胭始終困在那枚玉佩里,沒有露出真容。 但這并不妨礙阿胭帶著他在西山將那些欺負旁人欺負慣了的妖怪打了一頓。 就連那只出了名的兇猛的老虎精,也迫于困著阿胭的那枚玉佩的強大禁制,乖乖把西山老大的位置讓出來給他坐。 阿胭始終過得很快樂,因為她忘卻了好多事情,也忘了許多的煩惱,純凈如紙,與人為善。 她單純,卻從不怕惡人惡事。 但白舒晏卻始終記著,阿胭被壓在塵土下的時候,三天不止的哀鳴。 “胭胭,好吃嗎?” 坐在甜品店里,白舒晏只單單看著那個坐在他對面的女孩兒,腦海里就回想起了許多的往事。 阿胭正在用小勺子吃著自己面前的那塊小蛋糕,香甜的滋味在舌尖綻開,她彎起眉眼,像是月亮。 “真好吃!”她用力地點頭。 白舒晏聞言,金絲眼鏡下的那雙眼睛里斂著柔和的光,那張俊逸的面容上帶著幾分笑意。 “這些都是你的,你慢點吃?!彼焓职蚜硪粔K小蛋糕往她面前推了推。 知道她愛吃,所以他給她點了一桌子不同口味的小蛋糕。 “你睡了這么多年,錯過了許多東西,但是沒關系,我都會一一帶你去嘗試的?!卑资骊梯p輕地說。 阿胭一睡就是許多年,她這剛醒過來,白舒晏就想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讓她嘗試一遍。 她是同他一起苦過的朋友,是百年的交情,曾經她教會了許多他不會的事情,而他經歷了那么多的事情,成為了如今的自己,除了心里的那盞長明燈之外,阿胭就是他唯二要緊的人了。 她雖活了數百年,卻仍不知事,在他心里,她就像一個長不大的meimei,他總要為她多準備一些,多打算一些。 白舒晏斂了斂神,拿出一個文件袋,放到桌上來。 “胭胭,這個你收著?!?/br> 阿胭嘴巴上沾著奶油,看著那個忽然出現的文件袋,她伸手拿起來,看向白舒晏,“這是什么???” “你就別打開了,反正你也看不懂?!笨匆姲㈦僖ゴ蜷_袋子,他就說了一句。 等阿胭定定地看著他的時候,他才又說,“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在你睡著的這些年里,我……做了點生意?!?/br> “嗯……生意做得還算不錯,現在我……咳,有一個公司?!彼斐鍪种竿屏送蒲坨R。 阿胭最近有特地了解過這個時代的一些事情,也明白一些特定的詞匯,公司是什么她也知道,于是她點點頭,笑起來:“胖虎你現在好厲害!” 她的夸贊讓白舒晏覺得有點不太好意思,他清了清嗓子,又繼續(xù)說:“我給了你一些股份……” “股份是什么?” 這個阿胭就不明白了。 “……就是你不用做什么每個月都有足夠的錢花?!?/br> 白舒晏的解釋簡單粗暴。 說完,他又拿出一張身份證來,遞給阿胭,“胭胭你把這個拿著?!?/br> 阿胭接過來的時候,看見這個yingying的“小卡片”上印著她的照片,旁邊還有一部分文字。 她輕輕念出上面的那個名字:“白……胭?” “這個是身份證,是現在這個社會每個人不可或缺的身份證明,沒有它,你就不能工作,也不能學習,會受到很多限制?!卑资骊毯唵蔚亟忉?。 所幸他并非是真的人類,弄到這張身份證,也不過是耗費一些靈力的事情。 “……哦?!卑㈦俾牰恕?/br> “以后你的身份,就是我的親妹白胭了?!卑资骊躺焓置嗣彳浀陌l(fā)頂。 “為什么不是jiejie?”阿胭疑惑地看著他。 “……沒有為什么?!?/br> 白舒晏瞬間面無表情,并伸手給阿胭喂了一嘴蛋糕,堵住她的“十萬個為什么”。 彼時,透明的玻璃窗外,有兩個穿著校服的少年騎著單車路過。 “慕錚,你他媽快點!今天是老楊的課!”前面的少年騎著單車沖出去老遠,還回頭沖后頭慢慢悠悠地蹬著車的另一個少年喊。 “怕個屁。”少年那雙桃花眼懶散半睜著,只隨便抓了兩把的頭發(fā)還豎著一小撮呆毛。 當他漫不經心瞟過旁邊的玻璃窗時,他騎著自行車,原本蹬出去的腳又蹬了回來,那雙眼睛里殘留的睡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玻璃窗里坐著的少女穿著淺粉色繡著銀絲小碎花的裙子,那張白皙的小臉這會兒看起來有些傻呆呆的,漂亮靈動的圓眼正望著她對面坐著的男人,正好被那個男人喂了一嘴蛋糕。 慕錚看向那個坐在她對面的男人,雙眼不禁微微瞇起,扯了扯唇,有點不敢置信。 ……這他媽才幾天啊就又換了一個男人了?! 第13章 謝家長子 因為公司還有一些事情需要白舒晏處理,所以他把文件袋和身份證遞給阿胭之后,又和她聊了一會兒,就送她回謝明澈的家了。 阿胭帶著白舒晏給她打包的小蛋糕回到公寓的時候,才下午一點。 把小蛋糕放進冰箱里,阿胭覺得有點困,就回自己的房間了睡覺了。 臨睡時,她還想著,等謝明澈回來,她就把小蛋糕拿出來給他吃! 阿胭睡著的時候,謝明澈正在禁宮里幫助瓷器組完成一組瓷器的修復,他主要是負責玉器修復的,但是瓷器方面,也有自己擅長的地方。 這要多虧了他那位師父——田榮生。 田榮生幼年便跟隨一位極有名望的老先生學習修復記憶,他手上的功夫全是得了那位老先生的真?zhèn)?,而那位老先生家里頭是世代承襲了這門復雜精巧的手藝。 放在封建年代,他們家便是官家工匠,是要世世代代為皇帝做事的。 后來年代更迭,皇朝亡故,他們家不用再世代成為皇家工匠了,卻也仍然保留著這樣精巧的技藝。 本來是不外傳的,但因那老先生沒有后人,于是就收了田榮生做徒弟,把自己所有的本事全都交給了他。 而謝明澈十八九歲的時候,成為了田榮生的徒弟,于是這樣繁復精巧的技藝,又被他傳給了謝明澈。 七八年的時間,謝明澈表現出了他非凡的天賦,以及不同于同齡人的沉穩(wěn),是以田榮生常稱其為自己的得意門生。 田榮生的徒弟并不止謝明澈一個人,但他卻是其中最有天分,也最沉得下心,最能抓住“匠心”二字的。 “謝哥,這只碗我先拿到瓷器組那邊了?”童家林端起工作臺上的那只碗,看向謝明澈。 謝明澈摘了手套,點點頭,“嗯。” 前不久酈城郊外的一處工地上有挖掘機挖出了一座古墓,里頭存了大量的瓷器,那邊暫時安置不了,就送到禁宮來了。 瓷器太多,瓷器組的工作量又太大,所以他們玉器組這邊也開始幫瓷器組的忙。 謝明澈拉開抽屜,看了一下手機,上面顯示已經下午一點半了。 午餐送過來的時候,謝明澈是和田榮生一起吃的。 一向樂呵呵的老頭今天好像不大高興,就連吃他最愛吃的蒜蓉茄子的時候,也是心不在焉。 謝明澈斂眸,似乎是思考了片刻,他忽然放下手里的長筷,站起來倒了一杯茶,放到田榮生的面前,然后又坐下了,什么也沒說。 田榮生看著面前忽然出現的紫砂茶杯,里頭茶水微青,茶葉零星浮沉,淺淡的霧氣散出來,漫著淡淡的茶香。 他忽然笑了一聲,花白的胡子顫了顫。 端起面前那杯茶,田榮生喝了一口,然后才看向坐在他對面的謝明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都說你性子冷,是個誰也捂不化的,但你師父我看啊,你心里,可熱乎著呢。” 田榮生不止有謝明澈這一個徒弟,當初他其實并沒有想要收謝明澈。 少年人的心性不定,若是從小培養(yǎng)倒還好,但偏偏當時的謝明澈已經十八歲了,他怕這孩子只是一時心熱,畢竟文物修復這個工作,的確是枯燥的。 而且他那性子看著冷冷清清的,也不太招他喜歡。 但謝明澈一連兩個月,每天都來他家里問好,卻也不說要做學徒的事,只是禮貌得很,沒有哪兒是不得體的。 后來也是因為架不住他家里那老婆子看謝明澈生得模樣兒好,人也有禮貌,就勸著他把這徒弟就這么認下來了。 令田榮生沒有想到的是,他這輩子收了四個徒弟。 前三個他都寄予了厚望,但卻只有一個沒有辜負他的期待,成了曄都博物館里的文物修復師,現在也帶了一個徒弟。 那另外兩個,一個半途而廢,另一個……另一個去了國外,已經幾年不聯(lián)系了。 如今留在他身邊的,只有這第四個徒弟,謝明澈。 這些年,田榮生也漸漸清楚了他這個徒弟的性子,表面上看著是冷冰冰的,但他其實卻并不是什么硬心腸。 只是……田榮生想起謝家,就沒忍住搖了搖頭。 “明澈啊,咱們禁宮這兩天,又走了幾個年輕人?!碧飿s生又嘆了一口氣。 謝明澈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于是他只頷首,“嗯?!?/br> “要是再這么下去,干咱們這行的人越來越少,可那些文物卻是等不得的,這該怎么辦才好???”田榮生心里裝著這么一件事,已經連續(xù)幾天都沒有睡好覺了。 看著年輕人一個一個的離開禁宮,他們這些老手藝人,是最焦急的。 每一件文物,都承載著厚重的歷史,而往往一件文物歷經時間洗禮后,總會留下或深或淺的痕跡,而他們這些人,就是用手把歷史修復給人看的。 但現在這個年代,沒幾個年輕人知道這個,就算有知道的,也沒幾個愿意來守著這么一份薪資不高不低的工作。 年輕人總是帶著闖勁,他們渴望著更寬廣的天地,而非是禁宮這樣一座舊宮城。 可禁宮,卻偏偏需要他們啊。 謝明澈回到家的時候,客廳里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響。 他剛把外套放在沙發(fā)上,就聽見門鈴響了。 謝明澈走到玄關打開門的時候,正撞見一張嚴肅陰沉的臉。 門外站著的,是一個身形高挑的中年男人,他兩鬢已見斑白,那張臉即便添了不少歲月的痕跡,卻仍然可以看出他年輕時也擁有著極好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