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女士帶著一絲惱怒，“噔噔”踩著高跟鞋，說道：“什么叫我是你朋友的mama？你哪個朋友？我難道讓你那么丟臉嗎？我過來找你，只是為了跟你說句話？你連一頓午飯……”

    章誦疲憊說：“你不也沒那個心嗎？算了吧?！?/br>
    她眼神冷淡，毫無波瀾，就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陌生人。

    趙女士登時啞然，有種被看穿的窘迫。

    “我……不是……”趙女士道，“你什么都沒說??！”

    章誦撓了撓額頭：“請問有什么事？你們不要一個一個這樣先后過來找我，說些奇怪的話。這樣我也很困惑的。”

    趙女士嘴唇翕動，輾轉(zhuǎn)了幾個開頭，最后說道：“我給你打電話了，可是你不接。”

    章誦從兜里掏出一款新手機：“嗯。我換手機了。之前的手機買來就是二手的，現(xiàn)在壞了?！?/br>
    趙女士聞言語氣緩和了一點，又說道：“那你應(yīng)該告訴我一聲。我會擔(dān)心你，需要聯(lián)系你。而且換手機，為什么也要換號碼？”

    章誦瞥她一眼，似乎思考她是不是真不知情。意味深長道：“你兒子把我的手機給打爆了。他借了同學(xué)十幾個手機不停轟炸，對我進行辱罵，所以我換了一個號碼。我不確定他的號碼是從哪里來的，所以我一個都不想告訴?！?/br>
    “什么？！”趙女士被當(dāng)頭一喝，目光閃爍，腦海中冒出許多念頭。她抬起頭，微微擋住自己的臉，以避開章誦審視的視線。

    可她的驚訝確實是真實的，同時還有失望、荒誕，以及憤怒。

    趙女士肯定說：“我不知道這件事情！”

    章誦聳肩：“不重要的。如果你覺得為難的話，其實不需要勉強。我最缺的不是那五百萬。”

    章誦說：“如果你對我展示你的母愛，會失去你兒子對你的愛，兩者一定要選一個的話，我已經(jīng)可以預(yù)想到你的抉擇了。所以沒必要弄的那么難看，我主動退場，也免得你以后恨我。你還是先盡量保全你自己的家庭吧?！?/br>
    趙女士不知該怎么反駁。人的確沒有辦法做到絕對的公正。她苦笑道：“我實在想不到他會做這樣的事情。只是因為我想補償我的女兒他的jiejie所以……他難道會恨我嗎？”

    章誦勾著唇角諷刺道：“誰知道呢。被愛的人的愛，也許天生不安又廉價。我沒體驗過，你不要問我?！?/br>
    趙女士被這句話戳到了心窩，陣陣說不出來的痛。

    章誦看著她的神色，笑道：“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其實對這件事感觸最深的人應(yīng)該不是我。我認(rèn)識你們還不久，認(rèn)識之后也沒有指望從你們身上得到什么愛。只是短暫的相識，我可以調(diào)整得了自己的心態(tài)。一直被缺席的人不是我，我從他手里接棒到現(xiàn)在，還不超過一個月呢?！?/br>
    趙女士轉(zhuǎn)了個身，又捂著胸口轉(zhuǎn)回來，說道：“你跟息爭的關(guān)系真好。”

    章誦：“惺惺相惜？嗯……可能也只是利益相合而已。對你來講應(yīng)該無足輕重吧。”

    趙女士說：“什么無足輕重？”

    “都?！闭抡b笑了出來，坦然道：“我們都是。在你們眼里?！?/br>
    趙女士閉上眼睛。

    章誦說不需要道歉，可是她說的每一個字，都透露著無法釋懷。

    也可能是她自己心虛，她忽然發(fā)現(xiàn)章誦的無情跟淡漠，是一種殺傷力極大的武器。

    章誦說：“再見。”

    趙女士迷惘道：“我要去哪兒？”

    章誦：“您這問題問得我，不明白?！?/br>
    趙女士渾渾噩噩地轉(zhuǎn)過身，往樓下走去。

    章誦在小陽臺的地方朝下看，看見她的秘書將她接走，才返身回宿舍。

    ·

    趙女士坐在車?yán)?。平時開得很穩(wěn)當(dāng)?shù)能?，今天一直晃得她腦袋發(fā)暈。

    秘書坐在旁邊，觀察她的臉色，覺得不大對勁。小聲道：“趙總，您在想什么呢？”

    趙女士訥訥說：“我在反省?！?/br>
    秘書說：“您的臉色似乎不大好。還是不要去學(xué)校了，我先送您回家休息吧？”

    趙女士搖頭。

    秘書又說：“那我給小祥打個電話，讓他回來陪你?！?/br>
    趙女士只看著他不出聲。

    秘書授意，拿出手機打給趙女士的小兒子。

    那邊直接是忙音。

    對方已經(jīng)把他的號碼拉黑了。

    秘書說：“您等等?！?/br>
    他把號碼發(fā)給另外一個秘書助理，讓對方打給那個號碼。交代道：“就說趙總身體不舒服，讓他先回家陪陪?！?/br>
    趙女士一直沉默旁觀他的cao作。

    片刻后，秘書助理發(fā)了一條語音過來。秘書順手點了外放。

    “他說不。他說趙總要是不認(rèn)錯，他就不回家?！?/br>
    趙女士聽到這句，放聲笑了出來。桀桀的怪笑，不知道是在諷刺自己還是嘲笑人生。眼淚都被擠出來了。

    秘書手忙腳亂地收起手機，說道：“趙總您別放在心上，小孩子嘛。他不知道您不舒服，應(yīng)該只是嘴硬。說不定晚點就偷偷回來了。小公子平時對您還是很關(guān)心的?！?/br>
    “停車！回家！”趙女士耳邊嗡嗡作響，聽不見他的借口。表情一肅，喝道：“現(xiàn)在就回家！”

    司機點頭，繼續(xù)前行，尋找可以掉頭的路口。

    趙女士拍著椅背，又改變主意道：“不，停車，我要下車?！?/br>
    司機點了下頭，靠邊停車。

    趙女士拉開車門走出去，被日光一照，整個世界天旋地轉(zhuǎn)，層層發(fā)黑。鞋跟在軟綿綿的地上一歪，就倒了下去。

    秘書抱著文件跟出來，只看見趙女士暈倒在地。

    “趙總！”他放下手里的東西，上前喊道：“趙總！”

    第139章 錯位10

    秘書趕緊讓司機將趙女士送去醫(yī)院。

    她只是一下子眼前發(fā)黑, 短暫地失去意識。估計是被氣到了，還有點低血糖。架回車?yán)锎盗藭嚎照{(diào), 又喝了瓶加糖的飲料，已經(jīng)好轉(zhuǎn)過來。

    趙女士沉沉吐氣，冷靜下來，完全沒了心情，讓司機轉(zhuǎn)道回去。

    秘書還是堅持讓她先去醫(yī)院做個初步檢查, 再回家休息。

    醫(yī)生覺得她沒什么大礙。今年的體檢才剛結(jié)束, 檢查結(jié)果一切良好, 所以應(yīng)該只是狀態(tài)問題。讓她多休息, 放松心情。

    趙女士的確情緒不佳，失眠了好幾個晚上。暈過一次之后, 反而有了困意, 回到家里倒頭就睡。

    秘書避開她, 出門給她的幾個子女打電話。

    小公子依舊不接, 認(rèn)為趙女士是在賣苦rou計，不信她怎么就忽然病了。緊跟著助理的手機也被對方拉黑。又換了一個號碼發(fā)過去, 還沒說完, 對方就掛斷拉黑。

    秘書深感無奈，想想還是算了, 把他叫回來說不定會跟趙總吵架。到時候煩惱沒解掉，又多添了幾個結(jié)。

    趙總的女兒還在外旅游，得知事情后讓秘書幫忙帶話，讓她好好保重身體, 注意休息，多喝水，聽醫(yī)囑……但語氣也不見得多熱絡(luò)，還提到了趙女士是不是在跟哥哥賭氣才病倒的。估計也知道趙女士給章誦五百萬的事情了，言語間似有點不贊同。

    小丫頭畢竟年紀(jì)小，態(tài)度跟情緒容易受他人影響。了解的都只是道聽途說，如果好好教，應(yīng)該有機會扭正……但并不影響秘書想罵她是個叉燒。

    含著金湯匙，無憂無慮，習(xí)慣了被關(guān)愛。父母過于強大地?fù)踉谒麄兠媲?，讓他們甚至忘記了也要去關(guān)心自己的父母。

    任性到分不清是非觀念，不知道他們將來會變成什么樣子。

    秘書也很無奈。別人的家事，他能有什么辦法？

    最后他遲疑了下，打給于息爭。

    秘書還磕磕巴巴地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于息爭已經(jīng)聽明白了，就問了一句：“在醫(yī)院還是在家？”

    秘書說：“在家?！?/br>
    然后電話就掛了。應(yīng)該正在往這邊趕。

    秘書看著手機大為唏噓。

    這世界總是奇怪得很。愿意付出的，反而是沒怎么得到的。真正懂得孝順父母的，都是受到偏見和冷落的。

    ·

    趙女士一覺醒來的時候，聽見門外有細(xì)細(xì)的對話聲。她以為是兒子回來了，翻開被子坐起來，欣喜地跑到門邊。

    靠近了，她聽到幾個專業(yè)性的名詞，瞬間清醒。仔細(xì)辨別一下音色，發(fā)現(xiàn)聲音來源應(yīng)該是章誦跟于息爭。兩人正在爭論什么事情，互不退讓。

    趙女士推開門，果然在客廳見到他們的身影，二人圍著一臺電腦，面紅耳赤，眼看著像是要打起來了。

    趙女士驚道：“你們怎么過來了？”

    章誦手在鍵盤上點了洗啊，說道：“你的秘書把于息爭叫來的。他又把我叫過來了?！?/br>
    趙女士尷尬說：“他是多此一舉。我根本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們忙的話，就先回去吧?！?/br>
    兩人整齊劃一地起身。

    趙女士心頭哇涼哇涼的，臉上的笑容都快維持不住了。

    她知道秘書會給于息爭打電話，就意味著他給另外幾個也打過，可最后真正過來的，只有于息爭跟章誦兩個。

    這已經(jīng)很能說明問題了。她的青春都是亂七八糟的，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安穩(wěn)的時候，最后竟然過出了孑然一身的孤獨感。

    秘書跟進話題說：“趙總，那個，息爭跟小誦給您做了點粥，您剛剛睡醒，應(yīng)該還餓著吧？正好可以幫助消化?！?/br>
    趙女士望向章誦跟于息爭，帶著點受寵若驚。

    于息爭說：“吃飯吧，我也餓了?！?/br>
    吃到自己孩子給自己做的飯菜，是種什么感受？

    趙煥女士一輩子都沒想過的事情呀！

    她坐到餐桌上，看章誦端了一大碗的青菜rou絲粥過來，還有一盤紅燒排骨，以及幾疊小菜。于息爭在后面幫忙布置碗筷，盛粥。然后分別坐下。

    趙女士含淚感動道：“好。息爭原來你也會做飯啊？”

    于息爭點頭：“想吃的自己做，會比較方便?！?/br>
    他跟章誦吃飯的時候不喜歡說話，就捧著碗默默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