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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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瑜挑開簾子出去,皮笑rou不笑地對著張嬤嬤道:“我說你來巧了,我正打算過去呢。對了張嬤嬤,昨兒個你那身衣裳可還好?” 提到那件她最愛的襖裙,張嬤嬤臉色都綠了。不過想到這三姑娘馬上就要出嫁,張嬤嬤又換了張笑臉:“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蘇瑜打量著她的身段兒,眼珠子轉了轉,笑顏如花,明媚如春:“如此,可就恭喜張嬤嬤了?!?/br> 語罷,她自顧自地提起裙擺下了閣樓。 張嬤嬤尚愣愣地站在原地,頗有些沒理頭。這時候,三姑娘給她說什么恭喜? 莫不是氣糊涂了? 張嬤嬤翻了翻白眼兒,傲慢地跟著下樓。 到了落輝堂,人數(shù)當真是難得的齊全,除了平南侯蘇泓行被外派到北地治理暴雪,蘇瑜的哥哥蘇丞尚在邊關,其余人都在了。 老夫人坐在正中央,其余人分坐兩排。左邊的是大房,右邊的是三房。 就連蘇瑜那個素來體弱,平日里見不了幾面的三嬸兒鄭氏此時也在屋子里坐著。她著了件密合色折枝紋的襖子,外罩淡青色坎肩,面上雖顯蒼白,但仍不失美感,反倒多了幾分孱弱之美。 她與三老爺蘇鴻之的身后,此時站了兩個姑娘。 一個十五歲,粉雕玉琢,清純靈動;一個十四歲,眉清目秀,乖巧可人。 這兩個皆是三房的姑娘,行五的蘇瑯乃三夫人鄭氏嫡出,行六的蘇琳則是鄭氏的陪嫁丫鬟江姨娘所出。 二公子蘇恒在鄭氏旁邊的圈椅上坐著,翹著二郎腿,一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見蘇瑜進來嘴里吹著口哨,算是一種獨特地打招呼方式。 鄭氏不由瞪他一眼,親自把他那翹著的腿拍下去:“這么大了,還沒個規(guī)矩?!?/br> 蘇恒今年已經(jīng)二十了,卻尚未婚配,整日斗雞遛鳥兒無所事事,是典型的紈绔子弟,跟他爹蘇鴻之一個德行,鄭氏每每瞧著都覺得憂心。 不過這蘇恒為人仗義,跟蘇瑜卻是臭味相投的,兄妹兩個關系還算不錯。 蘇瑜側目過來沖他笑笑,算是回禮了。 她緩步上前,對著眾人一一見禮:“給祖母請安,給大伯娘安,給三叔三嬸兒安,給大哥大嫂安,給二哥……” “行了行了?!崩戏蛉舜驍嗨捌饺找矝]見你這般規(guī)矩?!?/br> 蘇瑜不理她,愣是把話說完:“給二哥請安,四meimei、五meimei、六meimei好。” 語罷,她乖乖站在那兒,面上淺笑盈盈:“今兒個祖母的落輝堂可真熱鬧,想來是有什么大事吧?” 蘇恒率先道:“三meimei,祖母和大伯母說給你和吳家選好婚期了,三日以后,這應該不是你的意思吧?” 蘇瑜笑看向他:“二哥以為呢?” 蘇恒依舊翹著二郎腿,摸著下巴打量她:“我當然不信,吳進意那個混球兒,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還敢來咱們侯府求親,昨日是我不在,否則哥哥我替你教訓他?!?/br> “還是二哥好,不過他已經(jīng)被我教訓過了。”蘇瑜依舊掛著笑。 鄭氏瞪了兒子一眼,低聲斥責:“長輩們都在呢,哪兒有你說話的份兒!” 鄭氏身子不好,蘇恒不忍心真把他娘給氣病了,便端了茶喝著,沉默下來。 老夫人淡看向蘇瑜道:“蘇吳兩家的親事已然訂下,整個京城也都知道了,阿瑜最近便好生待在自己的邀月閣里,等著三日后迎親的轎子上門?!?/br> 說著,又掃向屋里的眾人:“你們可有什么意見?” 大少夫人衛(wèi)綠萱一直看著蘇瑜,心有不忍,又聽老夫人這么問,她道:“祖母,三日后迎親的轎子便來了,那三meimei只怕沒時間繡嫁衣,會不會太急了些?何況,父親和三弟都不在家……” 衛(wèi)綠萱是大少爺蘇慎的正室妻子,年二十,剛嫁過來一年。 蘇慎乃是大房的姨娘所出,但因為花氏膝下無子,便將蘇慎自幼養(yǎng)在自己身邊,如今是大房唯一的男丁。 兒媳婦出口為蘇瑜說話,花氏面上閃現(xiàn)不悅:“嫁衣的事我早讓人預備下了,自然不會耽擱了三丫頭出嫁,你與其cao心這個,倒不如想想怎么給蘇家添個重孫。” 花氏這話戳到了衛(wèi)綠萱的痛處,她嫁過來一年多了,肚子卻仍沒個動靜,不僅嫡母不滿,老夫人也對此頗有微詞。 衛(wèi)綠萱抿著唇,垂下頭去。 蘇慎適時握住了她的手,給予無聲的安慰,隨后又對老夫人和大夫人道:“祖母,母親,子嗣的事不怪萱兒,早先我為了考取功名冷落了萱兒,是我的不是,日后我們會努力的?!?/br> 聽蘇慎這樣說,老夫人臉色有所緩和。這個長孫雖然不如二房的蘇丞驚才風逸,但如今也是個舉人了。老夫人打心底里不喜歡二房,故而她更為蘇慎這個長孫而驕傲。 庶出又如何,總比俞氏那個賤人生的一雙兒女要好。 老夫人睇了花氏一眼:“慎哥兒年紀輕輕的,自然是功名為重。” 屋子里靜了片刻,花氏后面的四姑娘蘇琬道:“三jiejie,我聽聞吳公子飽讀詩書,也是個謙和的人,又三番兩次登門求親,可見對三jiejie情誼深厚,實在讓meimei羨慕。三jiejie嫁過去,一定會幸福的?!?/br> 蘇瑜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徑自看向老夫人:“祖母自然是好意的,不過我三哥尚在邊關,我的大婚他豈能不到場?祖母未免太急了些。何況,大伯父這個一家之主也沒回來呢?!?/br> 老夫人神情淡淡:“你大伯父是我的兒子,難道我說的話他會不聽?再者說了,三日后正是宜婚嫁的好日子,祖母也是為了你早日找到幸福?!?/br> 蘇瑜卻道:“大伯父會不會聽祖母的我不知道,但三從四德里有一句話叫‘夫死從子’,祖母昨兒個還讓我抄寫《女戒》,想來是最重這些個規(guī)矩的,怎么著祖母也該等大伯父回來問問他的意思?!?/br> “噗嗤——” 蘇恒一時沒憋住,愣是笑出了聲。又見老夫人瞪了過來,他趕忙收斂,裝的若無其事,只暗地里對著蘇瑜豎起了大拇指。 “大膽!”老夫人氣得身子都搖晃起來,“你當我今日找你來是跟你商議的?如今婚期都訂下來,哪里需你做什么主?這兩日,你便好生在家里待嫁即可?!?/br> 蘇瑜無所謂地聳聳肩,又對她屈了屈膝:“既如此,孫兒便告退了?!闭Z罷,她也不理旁人,自顧自地離開了落輝堂。 老夫人卻仍氣得不輕,一手重重拍著案桌:“這個逆女,氣死我了!” 蘇恒撇撇嘴,小聲嘟囔:“那還不是你逼得?!?/br> 他聲音很小,老夫人沒聽到,但旁邊的鄭氏卻聽到了,不由瞪他一眼。 蘇恒卻滿不在乎,只四根手指隨意敲打著案幾。 在蘇恒的印象里,小時候蘇瑜其實對祖母挺孝順的,每日晨昏定省,還變著法兒地做好吃的哄祖母開心??勺婺覆幌矚g二伯母,故而也從來不待見蘇瑜。時日久了,誰愿意一直熱臉貼冷屁股呢? 在蘇恒看來,蘇瑜如今的態(tài)度可不就是祖母自己造成的? 不過,那丫頭今兒個居然沒大鬧起來,有點不合常理。 該不會真的屈服了吧? —— 回到邀月閣,蘇瑜覺得口干舌燥,連著喝了兩杯水才緩過勁兒來。 而青黛,則是去內(nèi)室忙忙碌碌收拾行囊了。 蘇瑜不解:“你這是做什么?” “姑娘不是跟忍冬說過,如果這親事真訂了,你就逃婚嗎,奴婢這就給你收拾東西。” 青黛說的一本正經(jīng),手上動作卻沒停,“姑娘,咱去哪兒呢,不如去邊關找三公子吧?或者去北地找侯爺也成,畢竟侯爺是這個家里除了三公子外,對姑娘最好的人了,他肯定會護著你的?!?/br> 蘇瑜悠然地在位子上坐著:“我呀,哪兒也不去。” 青黛一怔,繞過屏風走出來:“為什么,姑娘你真要嫁給吳進意???” 蟬衣和忍冬也湊了過來。 看她們都巴巴望著自己,蘇瑜笑笑,從案幾上捏了塊點心,吃得津津有味。 “姑娘這是有主意了?”蟬衣道。 蘇瑜把手里的點心吃完,拿帕子擦了擦手:“這婚嘛,還是得逃得,不過拍拍屁股走了多沒勁兒,在逃之前我打算送蘇吳兩家一份大禮?!?/br> 她說著對三人揮揮手,附在她們耳畔低語:“等三日后迎親的花轎來的時候,我們這樣……” 第4章 明月高懸,流瀉著生冷的光,光禿禿的樹杈隨風搖擺,在地上落下斑駁的影子。 平南侯府,錦竹苑。 下人們鋪好床褥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蘇慎和衛(wèi)綠萱夫妻二人。 屋內(nèi)昏黃的燭光下,蘇慎坐在書案前認真讀書,衛(wèi)綠萱則是倚在床榻邊緣埋頭做衣裳,氛圍寧靜而祥和。 安靜了好一會兒,衛(wèi)綠萱咬斷針線,起身將那件月白色菖蒲紋的袍子抖了抖,四處檢查一番,緩步走到蘇慎跟前,默默將那袍子搭在了他的身上:“晚膳后便一直看書,該歇一會兒才是,仔細傷了眼?!?/br> “試試衣服合適嗎?!?/br> 蘇慎將書冊放下,目光落在眼前溫柔賢淑的妻子身上,雙手握住她纖細的柔夷輕輕捏著,溫潤一笑:“你親手做的,自然是合身的?!?/br> “先試試再說嘛?!毙l(wèi)綠萱嬌嗔著拉他起來,幫他把那件袍子穿在身上,又圍著轉了一圈兒,“似乎腰部這個地方肥了些,夫君又瘦了?!?/br> 她言語間透著心疼。 蘇慎攬過她的肩膀,無奈地笑:“明年春上我要參加春闈考試的,自然要抓緊念書,等我中了進士入了仕途,以后肯定還會長胖的?!?/br> 衛(wèi)綠萱卻不信他的話:“等你做了官兒,只怕又一心撲在仕途上,越發(fā)不珍惜自個兒的身子?!?/br> 說著又略顯慚愧地垂首,“也是我的不是,平日該多讓你補補身子的,否則也不至于瘦了這一圈兒。” 衛(wèi)綠萱模樣生的俊俏,柳眉鳳眼,溫婉秀氣,如今這般自責時又透著楚楚可憐,越發(fā)讓蘇慎心生憐愛。 他索性把身上的袍子脫下,親了親她的手指:“也罷,今晚便早些休息。你若嫌我瘦了,大不了我明日開始就多吃些,把瘦的那一圈兒再補回來。” “真的?”衛(wèi)綠萱抬眸,眼睛里流放出光彩來。 蘇慎看得心生悸動,胸腔里似有烈火燃燒,禁不住攔腰將嬌妻抱在懷里,大步去了榻上。 隨著那靛青色的窗幔拉下,花梨木架子床吱吱作響,很快便傳來女子的淺喘與嬌嗔…… …… 持久的雨露春水之后,兩人皆已是香汗淋漓了。 衛(wèi)綠萱枕在蘇慎的胸膛上,沾了汗的頭發(fā)絲絲縷縷貼在她的頸間,眉宇間皆是嫵媚與風情。 “唉——”她突然兀自嘆了口氣。 蘇慎撫著她的香肩,蹭了蹭她的額頭:“怎么了?” 衛(wèi)綠萱回首望著他:“夫君,你說祖母和母親怎么那么著急把三meimei嫁去吳家?!?/br> 蘇慎想了想:“是怕三meimei與吳家的婚事有變動,進而影響三弟與承恩公府的親事吧,畢竟吳家和承恩公府是姻親,關系匪淺?!?/br> “那如果三弟打勝仗了呢,回來瞧見三meimei嫁了吳進意那樣的人,豈不怪罪?” 蘇慎頓了頓:“這么長時間了,一場勝仗也沒打下來,也不知道邊關那邊兒什么情況?!?/br> 衛(wèi)綠萱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半支起身子,晃了晃蘇慎的肩膀:“夫君,不如你去跟祖母求求情?吳進意玷污良家婦女,又逼人墮胎,禽獸不如,三meimei怎么能嫁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