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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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妲一個人嚼著沒什么味道的紅薯,忽然間難過不已。 * 又待兩日,蕭弋舟忽然從營中回來,且傳來了風聲,陳湛出城,如營中巡視,與三五將士并肩攜游,刺客突至,箭矢急摜,幸有蕭弋舟來早一步,飛劍擊落羽箭,但箭鏃仍然穿陳湛肩胛骨,血流不止。 刺客當即被捕,已運送大牢看押。 箭頭上淬了劇毒,陳湛經由數名杏林高手急治,已脫離性命之危,但仍臥病在榻,宮中皇后暴怒,揚言欲殺刺客,蕭弋舟諫言,刺客朋黨尚未供出,不如留其性命暫押,群臣附議。 御前蕭弋舟救駕有功,當時那箭直奔陳湛心臟而去,如非他出手及時,皇帝恐被射落馬下。 皇后擔憂陳湛龍體,聽從謀士心腹建議,將其押送典獄,暫且由刑部大臣代為監(jiān)管,蕭弋舟參審。 新朝在穩(wěn)定下來不到兩月,一切因襲舊制,但也稍顯捉襟見肘,陳湛此人有小聰慧,而無治國之大謀略,百廢待興,有心無力,朝中能倚仗和指望得上不上十人,蕭弋舟一個西綏世子,竟也得到了陳湛和皇后的信任與重用。 這在東方先生聽來,滑稽不已。 倆人疾步回府,東方先生壓低喉音道:“世子,那一箭本可以飛走……” “我故意?!?/br> 蕭弋舟坦然。 他有能力保下陳湛,讓那一支羽箭傷不著陳湛分毫,不過最終還是讓它洞穿了陳湛肩骨。 同時,他也虜獲了夜瑯。 夜瑯經營多日,潰于一旦。其實,夜瑯不是莽撞無腦之人,他今日謀劃的這場刺殺,雖無全身而退的把握,但殺死陳湛的機會極大。這機會是蕭弋舟故意賣給夜瑯的,故意引他入局,又故意留足后手,一舉將之生擒。夜瑯明知是局,但報仇復國之心太重,他還是上鉤了。 東方先生的羽毛扇搖了兩下:“一舉兩得。” “夜瑯是舊朝勛貴,但在下觀之,卞朝早已土崩瓦解,他敢行事背后定有所依附。世子明白。只是……” 這句“只是”至此哽住不言,倆人一齊撞見,嬴妲紅著眼眶奔出來,定定地立在幽情爛漫的桂樹下,手指絞著裙裾,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嘴唇幾乎咬出了血。 當下東方先生與蕭弋舟一同滯住,東方先生作揖拱手,羽毛扇微微一搖,袖擺輕拂而去。 第20章 糕點 蕭弋舟已見過夜瑯。 在典獄陰冷潮濕,青苔遍布的刑堂,為保留卞朝沒落貴族最后一絲驕傲與尊嚴,蕭弋舟對負責審訊的黎綱勸道,不用重刑,暫且押制,可有別用。 那方也答應了,對夜瑯的處置便極輕,那里獄卒手法殘忍,卞朝末年皇帝嚴法暴虐,手腕層出不窮,若是夜瑯也挨那么幾下,那芝蘭玉樹的公子熬不住。 舊朝在叛軍攻入平昌之后,能降者,為了保全富貴都降了,里頭伺機另圖大事者不計,而那些寧死不屈的,卻是真有骨氣有脊梁的。 所以夜瑯對自己為階下囚渾不畏懼,他唾罵蕭弋舟貪生求榮,罵得難聽,整個典獄之人幾乎都知曉了。 蕭弋舟陰著臉,匿在一重一重漆黑的陰翳里,負著手,冷傲地聽著。 夜瑯是簪纓家族的顯貴公子,罵得再難聽也不帶臟字,那刀刀扎人骨頭,連東方先生都聽不下去了,要堵他嘴,蕭弋舟制止道:“讓他罵。” 夜瑯又痛快罵了無數,終于口干舌燥,歇斯底里地發(fā)出最后一聲,耷拉下來頭。 四肢俱綁,他動彈不得,蕭弋舟目光示意,周遭兩人便往他身上潑了桶水,“讓黎大人繼續(xù)審?!?/br> 直至上馬,東方先生對世子此舉頗不認同,忍不住道:“何不對其用刑?” 蕭弋舟道:“這種人,羞辱他,會讓他存必死之志。” 東方先生蹙眉,輕輕地嘆口氣,“若無公主,世子恐怕也會覺得,夜瑯死不足惜?!?/br> 蕭弋舟扭頭,望見東方先生充滿憂慮的眼睛,一時無言,辯駁不得。 在東方先生看來,留住夜瑯性命,已算是他的讓步和恩典。 自然,因為東方先生隨他出生入死,所計較的,都是為了他。 而眼前這個女人不是。 蕭弋舟忽然煩躁起來。他明明聽到,這女人夜里呼喊夜瑯名字,知道她心里必是有那個男人的,既是已知之事,沒必要還如此失望煩郁。然而他便是忍不住憤忿。 風一陣輕拂,滿樹的葉泛起軟粼粼的光。 嬴妲又對他露出那種失望的眼神了。 上一次,是在他接下陳湛賜來的金印之后,她對她失望了。然而她還是可以聽解釋的,這一次恐怕也不是為了他救駕,護住了她的仇人,而是純粹為著,因為他,她自幼青梅竹馬的表兄落網,成了階下死囚。 嬴妲將衣擺牽著,默默地望著他,他立在庭院灑滿金線的瓦檐下,半邊頭顱探出地面斗拱曲檐的影,神色冷漠,甚至流露著一種無法掩飾的恨意。 末了,蕭弋舟要走。 嬴妲急忙從桂樹底下跑出來,攔在蕭弋舟跟前,“表兄要刺殺陳湛,他受傷了?” 蕭弋舟臉色更郁,“是我動的手?!?/br> 嬴妲雙臂平舉將他攔著不讓走,聞言卻震動了一下,“為什么?” 他不是不分好賴,也不是會曲意逢迎昏君的人,當年,倘不是為了自己,他或許都不會朝父皇跪下來,陳湛的執(zhí)政所為也不過爾爾,嬴妲以為他不會臣服的。 她越是眼眶濕潤,用一種失望而震驚的眼神望他,他便越煩躁,“你心里就只有你那表兄,可曾擔憂過我受傷!” 嬴妲一愣,他推開他的手走入了寢房,嬴妲在原地呆滯許久,她從沒想過蕭弋舟受傷這種可能,在她心里,他素來是無往而不利的那一個,戰(zhàn)必勝攻必克,中原內亂,是他一舉抵擋外族入侵,功不可沒。她從沒聽說過蕭弋舟受傷,仿佛那只能是個笑話。 她呆了呆,意識到誰都是**凡胎,她劈頭蓋臉一見面就質問他,問表兄安危,確實cao之過急,難免他會生氣。 無論如何,他和表兄不是同路人,她不能用針直接扎他臉。 嬴妲跟了進去,將寢房門闔上。 蕭弋舟背對著她將手腕上的紗帶一圈一圈解下來,嬴妲走上來抓住他的手,他的手背上又一道箭矢擦過的外傷,深徹翻紅,蕭弋舟蹙了蹙眉,取出藥膏,嬴妲自己抓了過來,忙亂地擠在指尖替他擦上。 “公子我……心里急了……你明白的,我也就只有那么一個親人而已,易地而處,公子想必也會明白的?!?/br> 蕭弋舟抿著唇,不說話。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目光露出一絲委屈,將紅唇輕輕一咬,默默地又替蕭弋舟把藥上了。水潤的明眸濕漉漉的,濃密柔順的睫毛服帖地黏著眼珠,像一只溫柔待宰的羔羊。 她沉默地將紗帶替他纏上。 蕭弋舟終于忍不住,皺眉道:“當時情境,我知你表兄必來,無論得手與否,他都將被擒。但這是一個刺殺陳湛的絕好機會,即便身死,他也會做?!?/br> 嬴妲慢慢地點頭,將紗帶綁上。 見她無動于衷,蕭弋舟心里的煩躁又起來,“但倘若陳湛死了,不但你表兄會立時送命,連我也會被視作逆賊拿下。若我死,誰來護你?” 他所說聽似句句在理,嬴妲不了解當時情況,辯駁不得,只是心里仍是難受。 差一點點,那個毀了她家國,殺了她父兄的陳湛狗賊便可以死了。 只是理智又同樣告訴她,殺一個陳湛平不了天下,卻會搭上無數人性命,其中也包括表兄、蕭弋舟和自己。 紗帶系好,蕭弋舟手掌翻動上下一瞅,綁得與鄢楚楚實在是云泥之別,嬴妲自己也知曉,臉熱地說道:“公子嫌我弄得丑,我這就去把楚楚姐叫來?!?/br> “不必?!?/br> 他口吻有些冷。 嬴妲道:“我以往沒伺候過人,自然什么也都是不會的,公子只讓我暖床,我……也只會這一個了……我會學著旁的……” 蕭弋舟將手背搓了下,自己解了那紗帶重新纏,用嘴咬著一頭重新系上了,哪怕是一只手系的,也比嬴妲綁得好看,她一下臉紅了,慚愧不安。 蕭弋舟看出她的窘迫,淡淡道:“不必了,你對我,素來不用心。” 嬴妲張了張嘴,見蕭弋舟又想走了,她忙留住他,抓住了他的胳膊,“你還沒說,表兄他——” 她知曉自己又急了,可刺殺陳湛是大罪,說不準陳湛暴怒令人將他當場擊殺,已身首異處了,蕭弋舟還瞞著,她不得不問個明白。 “沒死,押著?!?/br> 不是錯覺,嬴妲感覺蕭弋舟說這話的時候,臉色更冷漠了,揮袖一掙,將她推了開。 嬴妲追上去兩步,“我對表兄沒有男女之情。” 蕭弋舟扣著門的門頓了頓,過了半晌,他回頭,朝嬴妲嗤笑了聲,“你為何總以為我還是吳下阿蒙,任你哄騙?今日罰你不許用晚膳?!?/br> 他出去了。 不能用完膳事小,惹惱蕭弋舟事大。 晚膳果真沒有人送來,嬴妲一個人坐在無光的屋子里,想著自己該何去何從。 一個多月前,宮墻失火,她被燒毀容貌,落入官海潮手里時,她沒有這樣的疑慮。 若真到了不得已,要以身侍奉官海潮時,她咬舌自盡也不肯受辱。可是那日她蹲在獸籠里,卻讓她一眼便望見了蕭弋舟,時也命也,她是死不成了。人若對人世間的事物還有眷戀,這種眷戀多過于心底的絕望時,便舍不得死了。 可想活下來,也要想想將來的歸處,對陳湛的血海深仇,對表兄臨危赴險的擔憂,對蕭弋舟日益剪不斷理還亂死灰復燃的東西,都像是枷鎖套在頭顱上。 * 書房枯坐的蕭弋舟,到了晚膳時分,也不曾出來。 傳來了敲門聲,是煙綠在外說話,他煩躁了一個時辰,總算稍熄了火氣,一揚手,沉聲道:“進來?!?/br> 煙綠捧羹而入,將糕點與羹湯一并端上來。 蕭弋舟看了眼,是煙綠拿手樣式,墨眉一蹙,“不是吩咐過我不用晚膳么?” 煙綠弓腰退后幾步,“這不是奴婢弄的?!?/br> 他微微驚訝,煙綠道:“是軟軟,昨夜忙了一晚準備食材,今早又對著灶臺弄了一個時辰。這湯小火熬了幾個時辰了,點心也一直熱著,可她方才仿佛惹了公子,我去叫她,她也不應?!?/br> “算她有自知之明?!?/br> 還知曉說話惹人惱火。 蕭弋舟的臉色口吻都緩和了不少。 煙綠道:“奴婢告退?!?/br> 蕭弋舟點了下頭,煙綠后弓腰后退數步,要轉身去時,回眸說了一句:“軟軟是第一次下廚,她怕公子不喜,特意問了奴婢許久,學得是很認真的,煲湯時還燙了手指,她原本不讓我說?!?/br> 她輕手輕腳地推開書房門,便去了。 這幾個婢女都是有眼力見的,知曉嬴妲對他不同,她做的東西也不同,蕭弋舟如此吩咐了,煙綠自然不敢來自討沒趣,但鍋爐上煨著嬴妲準備的羹湯,又不得不盛來。 書房比寢房更冷,沒有地龍,也無獸爐,只有緊閉的門窗,燒著的蜜蠟,稍稍聚起一層令人滯悶的熱意。 蕭弋舟再度垂下目光,陶制小甕里盛著碗白乎乎的嫩豆腐似的東西,他皺眉,只決心看一眼那手笨連紗帶都不會纏的女人為他做了什么。 他用勺舀了一小碗,白嫩流油的一團,軟趴趴的,躺在碧花瓷小碗里,他蹙眉用勺勾起一塊,黏糊糊、軟糯糯、白花花,實在不知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