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從父親到大哥，家里個個都慣著他！那時候他就不該松口，讓前妻插手撫養(yǎng)兒子……慈母多敗兒，果然養(yǎng)大了沒什么出息！

    “何總，”年輕美艷的女秘書覷著何永銘的臉色，試探著勸解，“其實阿語當(dāng)個作家也沒有什么不好，作品流傳，也能流芳千古嘛?！?/br>
    話雖這么說，她在心里直撇嘴。能流芳千古的文人又能有幾個？

    但是何語當(dāng)個作家也沒什么不好，這話她可是真心的。

    何總二十幾年前跟前妻離婚后，就沒有再婚，也只有何語一個兒子。何太太的位置，一直空缺著，不知道有多少想走捷徑的小妖精盯著呢。

    當(dāng)然盯著何語的小妖精更多——年輕多金又帥出天際的小開誰不愛？哪怕不能修成正果，能春風(fēng)一度也是賺的?。】蓡栴}是……貼不上去啊。

    退而求其次，何總今年也不過五十，仍然是英俊瀟灑的成熟大叔一個。男人跟女人不同，這個年紀(jì)一樣能生育，如果抓緊機(jī)會生個一兒半女，索性何語對家里生意又沒興趣，那么將來的繼承人是誰，還用說嗎？

    綜合考慮，比起年輕浮躁沒定心，還沒玩夠的小開，其實他老子是個更“好”的選擇。

    “只是呢，這年頭，作家的形象也是要悉心營造，妥善維護(hù)的?！泵貢姾斡楞懰坡牱锹牐珱]有打斷她，心頭一喜，接著道，“所以現(xiàn)在的作家經(jīng)紀(jì)跟明星經(jīng)紀(jì)差不多，也是得會包裝，會規(guī)劃，會營銷——像這回這種……掉馬甲的負(fù).面新聞，本該早早就壓下去，翻不出浪花才對?！?/br>
    何永銘哼了一聲，“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想，不如找個經(jīng)驗豐富有能耐的資深經(jīng)紀(jì)人，去輔助阿語?！泵貢贸鲈缫褱?zhǔn)備好的備選人履歷，“這是林波徐，編輯出身，后來轉(zhuǎn)行做了作家經(jīng)紀(jì)人。有幾個暢銷作家都是他一手包裝出來的，包括有個沒什么文化的明星，也被他打造出的‘才子’人設(shè)，格調(diào)提高了幾個臺階?！?/br>
    何永銘注重效率，提出建議的同時準(zhǔn)備好解決方案，才能得他的高看。他掃了一眼，點頭吩咐，“去辦?！?/br>
    秘書稍作猶豫，“按理說經(jīng)紀(jì)人是要跟作家直接溝通合作的，阿語那邊……”

    “我是他父親?！焙斡楞懬V獨(dú)斷慣了，想到一事，又嗤了一聲，“先前他大伯不是給他塞過一個經(jīng)紀(jì)人嗎？也沒見他有什么意見?！?/br>
    秘書心道那還叫沒有什么意見？年紀(jì)輕輕的姑娘，被拘留了好幾天才撈出來，回國來后跟變了個人似的，完全不復(fù)之前的刁蠻跋扈，畏畏縮縮得像朵開敗的花，整個人都干涸枯萎了。

    不過她這回專門挑了個中年男人——應(yīng)該不會有問題了吧？

    ***

    故土難離，顏父顏母雖然做了決定要搬去d城，可搬家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搞定的。

    搶在他們之前搬家搬走了的，反而是成了笑料的劉老漢一家。

    這家人本來倒是還想搞事，一會兒嚷嚷著肖像權(quán)名譽(yù)權(quán)受到了侵犯，一會兒又聲稱精神受到了極大的刺激，要求賠償巨額精神損失費(fèi)。

    然后大伯母去找他們談了談。

    談話的具體內(nèi)容不可知——何語面對顏謐的追問，只神神秘秘道她還是不知道比較好——總之那之后劉家人就搬走了，走得跟火燒到屁股，慢一秒就來不及了似的。

    有王家先前暴發(fā)戶現(xiàn)在苦兮兮的前車之鑒，再加上灰溜溜搬走的劉家人，招惹了顏家的都立時倒了霉，這下誰還不明白？

    一時間風(fēng)言風(fēng)語都收斂了不少。

    明面上都收斂了，但人心的陰暗卻不可能完全消除。顏父顏母也是厭透了這些，即便輿論環(huán)境有所改善，也沒有改變搬家的主意。

    總算就著周末，一家人去d城看房子。

    何語提供的備選名單中，顏父顏母果然對那套“業(yè)主急需用錢，價格可以商量”的房子最心動。

    單是地理位置這一項，就是很大的加分項了，在房價驚人的d城，又是這么便利的位置，這個價格可以說是天上掉餡餅了。

    雖說不是一手房，但裝修得很好，基本的家具也配備齊全，各處都是簇新的，看起來其實不像是有人住過的樣子。

    據(jù)房產(chǎn)中介介紹，房主名下產(chǎn)業(yè)眾多，這套買來裝好后確實沒有住過。因而雖然名義上是二手房，實際跟新的沒什么差別，還免去了重新裝修的麻煩。

    “這房子不會有什么蹊蹺吧？”各方面都太好，顏母反而起了嘀咕，“也不像是賣不出去的樣子?。吭偌狱c價也有的是人搶著要吧？”

    顏謐的視線追著在屋子里跑來跑去的阿寶，聞言睨了何語一眼。

    何語八風(fēng)不動，繼續(xù)陪著兒子玩你躲我找。

    自從兩人帶著阿寶，一家三口在酒店住了一晚后，阿寶明顯對他親近了不少，一聲聲“爸爸”這個“爸爸”那個，喊得他心都酥了，星星都想摘下來給他。

    顏謐想起那天晚上，何語把小家伙扛去洗手間刷牙。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并排站在洗手臺前，阿寶墊著凳子，也像模像樣地端著小杯子，舉著牙刷努力跟爸爸步調(diào)一致。嘴上不一會兒就沾了一圈白色的牙膏泡泡，像長了白胡子一樣。

    那畫面太有愛，她忍不住笑彎了眉眼，趕緊拿手機(jī)拍下來。

    結(jié)果下一瞬，父子倆對視一眼，轉(zhuǎn)頭沖到她身邊。不待她反應(yīng)過來，何語抱起了兒子，兩人嘟嘴湊到她臉邊——

    一左一右親得她滿臉都是牙膏泡沫。

    跟著沒正經(jīng)的何語，阿寶果然也學(xué)壞了……

    房產(chǎn)中介笑著回答顏母的問題：“您說對了，這房子還真有的是人搶著要。早上還有另一家來看過，當(dāng)場就拍板想買。只是何先生先行付了訂金，有優(yōu)先購買權(quán)——不過您最好快點做決定，我這兒詢問的人挺多的，拖久了我也不好做不是？”

    顏母心里有點別扭，小聲嘀咕，“誰要他出錢……”

    “嗐！”房產(chǎn)中介勸說，“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嘛！看阿姨一家和和美美的，我看著都羨慕了。再說您要是實在堅持，大不了回頭您付房款，我們把訂金返還給何先生嘛?！?/br>
    這話沒什么毛病，可顏母卻無端想起了早逝的另一個女兒。難言的酸楚頓時涌上心間。

    這時，一只柔軟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仿佛在告訴她，她也和她一樣，在懷念著顏寧，在遺憾著她的缺席。

    顏母嘆了口氣，拍拍顏謐的手。

    “行吧，那就這里好了?！彼D(zhuǎn)頭詢問地望向顏父，“老頭子你說呢？”

    老頭子也沒意見。

    房產(chǎn)中介笑得見牙不見眼，“您眼光真好！來，這邊請，手續(xù)咱們現(xiàn)在就能辦……”

    搬遷最讓人頭疼的房子問題，解決得出乎顏父顏母意料的順利。

    老兩口走在一起，商量著家里哪些東西要帶過來，哪些能送人，還有哪些索性丟掉。

    顏謐落后一步，睨向抱著阿寶的何語，壓低聲音，“某人的劇本寫的不錯啊?！?/br>
    一步步都在按照他的計劃來，還有這個房產(chǎn)中介，不知道他從哪兒找來的人才，說起好聽話來一套一套的，忽悠得老兩口當(dāng)場就把手續(xù)辦完了——現(xiàn)在哪怕想反悔，都沒有余地了。

    “什么是劇本??？”阿寶撲閃著黑黝黝的大眼睛。

    顏謐：“……”忘了好奇寶寶問題多了。

    脆生生的嗓音引得顏父顏母回頭，顏謐怕阿寶重復(fù)出來那句話，會引來父母懷疑，趕忙解釋：“劇本就是……唔，像寶寶喜歡看的小豬佩奇，里面豬mama豬爸爸這些角色，他們說的話、做的動作，都是之前有人寫好的，那就是劇本?！?/br>
    何語唇角抽了抽。這解釋的……不能說不對，可是會不會破壞孩子心目中佩奇一家作為活生生的“人物”的真實感？

    寶寶現(xiàn)在還是相信圣誕老人的年紀(jì)呢……

    哪知阿寶理解地點了點頭，“哦！那爸爸也會寫佩奇的劇本嗎？”

    何語：“……”誰要寫吹風(fēng)機(jī)的故事！

    “寶寶還記得爸爸前晚給你講的，小象米露和他的朋友們的故事嗎？”他問。

    阿寶眼睛一亮，用力點點頭，“米露用長鼻子救了過河的小花豹，還噴水幫滾了一身泥的小野豬洗澡！爸爸，他們什么時候幫助象叔叔找到他的另一顆象牙??？”

    “就快了！”何語蹭了蹭他的小鼻尖，“爸爸回頭把米露的故事也寫成劇本，做成動畫片給寶寶看好不好？”

    “太好了！”阿寶歡呼。

    顏謐失笑，“推理大神要轉(zhuǎn)型當(dāng)兒童作家了？業(yè)務(wù)還真廣?！?/br>
    何語閑閑瞥她一眼，“明明是兒童推理作品——象叔叔的牙失蹤之謎。”

    顏謐：“……”

    行吧，只要不香艷，什么都好。

    時近中午，嚴(yán)教授早早就趕到了餐館的包廂等候。

    被照片視頻眼饞了這么久，才終于見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孫孫，她笑得見眼不見牙，連聲“乖乖”“心肝兒”的叫。

    阿寶也不怯場，在嚴(yán)教授的熱切注視下，奶聲奶氣地打招呼：“奶奶好?！?/br>
    嚴(yán)教授高興地塞給阿寶和顏謐一人一個大紅包，“瞧瞧，這就是骨rou天性！”

    顏父顏母本來有點別扭，畢竟五年前，上一回見面的時候，可以說是鬧得非常不愉快。后來見嚴(yán)教授豁達(dá)地不提那些，才慢慢放松下來。

    阿寶坐在座椅上，小手握著筷子。得知他一直都是自己吃飯，嚴(yán)教授又是好一通夸，連帶著也夸顏父顏母，“那時候我就感慨，能教出謐謐這么好的孩子，父母肯定也是很棒的人！還有寧寧，也是個好孩子……”

    她嘆了口氣，“我都聽阿語說了，姓裴的姐弟倆……唉，可惜了我們寧寧?！?/br>
    阿寶眨巴著眼睛，“寧寧jiejie……？”

    “是寧寧姨媽，”顏謐糾正他，“寧寧是mama的jiejie，是寶寶的姨媽?！?/br>
    “哦……”阿寶點點頭，“那寧寧姨媽呢？”

    何語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姨媽去了天堂。我們每個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生命到了盡頭，就會離開這個世界?！?/br>
    阿寶明白了。在他的年紀(jì)，已經(jīng)有了生與死的概念。他扁了扁嘴，小手伸過去拉住顏謐的手，“mama別難過?！?/br>
    顏謐酸澀的胸口淌過一股暖流，捏住他的小手笑了笑，“mama不難過，明天mama帶寶寶去給姨媽掃墓，好不好？”

    明天，是寧寧的忌日。

    “好。”阿寶乖乖應(yīng)答。

    飯桌上氣氛有些沉重，嚴(yán)教授嘗試著活躍氣氛，瞥了眼安撫過顏謐，又垂眸認(rèn)真挑魚刺的何語，她轉(zhuǎn)向顏父顏母，“親家公親家母，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吧，缺點一籮筐，但是有一點，我可以拍著胸脯保證——他對謐謐的心意，不摻半分假。我沒有女兒，謐謐在我心里，也跟親閨女沒什么差別?！?/br>
    顏父顏母已經(jīng)猜到她想說什么了。

    果然，她的下一句就是，“你們看，是不是讓他們趕緊把證領(lǐng)了？”

    何語向嚴(yán)教授投去贊許的一瞥。接著將挑好了刺的兩塊魚rou，一塊挾給她，另一塊給顏謐，然后又挾了塊小一點的，顯然是要給兒子。

    有了媳婦兒子也沒忘了娘，嚴(yán)教授很滿意。滿意過后便把魚rou給了顏謐，“謐謐多吃點，瞧你瘦的！”

    事到如今，顏父顏母也沒什么可反對的。

    “看他們自己安排。”顏父說。

    顏母欲言又止，半晌，還是問了出來，“那個，何語的父親……？”

    也無怪她疑惑，何語的父親始終沒有出現(xiàn)過，雖然看大伯母的態(tài)度，何家那邊對這樁事應(yīng)該是支持的，可是到底是親爹，怎么到現(xiàn)在都沒露過面？

    一句話把嚴(yán)教授問得直撇嘴，“他啊！他眼里只有生意，阿語的事情他沒有發(fā)言權(quán)，不用理他?！?/br>
    “回頭通知他一聲就行了。”何語若無其事地補(bǔ)充。

    顏父顏母：“……”這是個怎樣的爹??！

    明天也是百年校慶正式慶典的日子，嚴(yán)教授還有一堆事情要忙，吃完飯，雖然舍不得粉妝玉琢的小孫子，也只能先匆匆回學(xué)校去了。

    顏父顏母則回去準(zhǔn)備搬家。顏謐和何語倒是想把阿寶留下來，可是小家伙還是不愿離了外公外婆，兩人無法，抱著兒子親了又親之后，還是由著他先跟顏父顏母回去了。

    難得一個周末的午后，深秋的陽光照在身上，給秋日的寒涼帶來了一絲溫暖。

    何語牽起顏謐的手，垂眸看著她，“今天天氣不錯，不如去領(lǐng)個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