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見無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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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陰之地一處竹林里。 似乎有打斗,法器火光濺落,乒乒乓乓不停。 一個身著玄色道袍,頭戴蓮花冠的男修,懷里抱著一把古樸的劍,倚在竹子上,似是融于周遭環(huán)境。 他慵懶地伸了伸腰,恍若無人之境。 "我當(dāng)是哪來的打鐵匠,噼里啪啦電光火石的,照亮全竹林,打擾貧道睡覺。" 林間一個枯瘦男子對著他桀桀一笑,搖了搖鈴鐺,兩個金丹初期的干尸就要俯沖過去。 玄衣男子一劍砍斷那尸傀身體,"御尸宗?"他劍眉一蹙,面色古怪地盯著那枯瘦男子。 嫌惡地用手扇了扇,"臭死了,你這衣服也是地里扒來的吧。" 枯瘦男子面色大變,本就難看的一張臉漲得發(fā)紫。 "哪里來的瘋子,顛三倒四的,正好把你煉成血尸。" 玄衣男子樂了,"黃口小兒口出狂言,你祖宗叱咤修仙界的時候,你還在喝奶呢。" "玄牧,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聽見一道朗潤的聲音,他猶疑地轉(zhuǎn)過頭。 來人帶著三分清淺的笑意,斯斯文文。 "司宵子?"玄牧皺眉道,忽然醒轉(zhuǎn)過來,眸光一凜。 "玄參,你,居然醒了。" 那人頂著與"司宵子"一模一樣的面孔,微微頷首,負手站在他面前,淡淡道:"我已入世,不必稱我道號,還是稱我秦陵游吧。" 玄牧撫了撫鬢角,上下巡回打量他,悠悠嘆了一口氣,眉間生起愁淡之色。 "秦陵游,當(dāng)初貧道為了你尋了個寄魂之體,奈何當(dāng)時母體胎兒已生有魂魄,貧道亦不忍抹去。你如今穢土轉(zhuǎn)生,這幅身體卻不應(yīng)該為你所用。" 枯瘦男子看見他們兩個聊得甚是火熱,半點不拿他當(dāng)回事,冷笑一聲,祭出血陰幡,打算用厲魂生吞他們兩個。 秦陵游攔住了玄牧拔劍的動作,"你我故人相見,還是我代勞吧。" 玄牧劍眉一挑,知道他所為何,默默后退一步。 秦陵游練的玄德心法,可以擊殺大惡大非之人,增益自身修為。 眼前這個陰尸宗的男修,應(yīng)該殺了很多人,似乎可以增益不少功德。 片刻后,那枯瘦男子魂元已被捏碎,空氣里殘留著血煞之氣。 玄牧看著秦陵游打坐的背影一語不發(fā)。 秦陵游對于他的念頭了然于心,闔眸慢慢道:"我依然是我,即便轉(zhuǎn)生后,還是做秦陵游。你若是幫我尋到個好點的載體,也可。" 玄牧沉吟了一下,從儲物袋里拋出一截人身一般高的木頭,有赤色流金之光環(huán)繞,一瞬間天地靈物的氣息彌漫,周圍的妖獸蠢蠢欲動。 "這是南菩提木,可以嗎?" 秦陵游勾唇意味不明笑了一下,"你倒是舍得。" 玄牧道:"司宵子是我看著長大的。這孩子也是絮凈宮的現(xiàn)任掌教,你不能傷他。" 聞言秦陵游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抖了抖衣袍,"不過五甲子時間,絮凈宮竟沒落至此了。" 聽出他話中譏諷,玄牧短促地笑了笑,"怎么,你想回來嗎?" "不。"秦陵游毫不猶豫地出言拒絕,"我有未完成之事,還有沒有斬斷的夙孽,絮凈宮于我而言,已是過往了。" 玄牧環(huán)腰抱胸看著他,朗聲大笑,"依我看啊,你是不敢,世人皆以為你飛升上界,沒想到啊……還困在這里,狼狽哦……" 秦陵游毫不在意地慢慢起身,感受了一下體內(nèi)充沛的靈力。 "你可以走了,今日之事,權(quán)當(dāng)不存在。至于這個司宵子,我保他無恙。" 秦陵游心中陰霾漸起,當(dāng)年應(yīng)劫飛升,沒想到失敗了,還枉作他人嫁衣。 三百年前,飛升的人不是他。 * 花斂寒知道廖云何在她身上留下了神魂烙印,即便逃了也沒有用,更何況,她還有東西要取。 倒不如賣他個人情,也好交易。 司宵子醒來時,卻發(fā)現(xiàn)那座仙宮不見了。 摸了摸腰側(cè),寒霜劍還在。 猝然,他心湖之中神念隱隱欲動。 那日與花斂寒一別,實則在她身上添了一道神識,能知道她在哪,也能知曉她是否在附近。 而今那道神識感應(yīng)越來越近了。 她怎么會來這兒? 郁郁蔥蔥的樹林,投于他衣袍一片疏影,峻拔如一桿修竹的身姿,占據(jù)了花斂寒眼簾,仙風(fēng)道骨,遺世獨立。 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他也看見了她,由于所修功法緣故,心中倒沒有起多大波瀾。 只定定地注釋著她,那目光,像落照殘陽間,清泉緩緩流過。 心潮涌動,卻脈脈不得語。 沒想到,下一刻花斂寒突然說道: "道長,你能幫我救一個人嗎?" 他面若平湖,沒有任何神情變化。 幾息之久,凝眉望著她,如瑯玉相擊的清冽聲線,慢慢道:"何地,何人?" 片刻之后,花斂寒與司宵子并肩而行。 司宵子總給人一股高潔自持之感,如明月隔云端,可望而不可即。 "你的瘴毒解了?"他啟唇道。 "嗯。"花斂寒點點頭,不欲說起大致情況。 "好事。" 如此,他也就沒了親近她的緣由了。 他恪守君子教義,與她相隔不近也不遠,衣角若即若離得將觸未觸。 可是花斂寒也沒有任何不滿,也沒有察覺到什么,腳步不停。 終是打破了寂靜。 "道長為何來此?" 見他居然不回,依舊在不急不緩踏月而行,恍若未聞。 花斂寒?;蟮財n了攏頭發(fā),試探著曼聲道: "容齋?" "容齋為何來此地?" 未幾,司宵子終是牽唇淺淺一笑,像旋生旋滅的朝露,很快隱沒了。 花斂寒都不由為這稍縱即逝的一笑揪心,不敢多看他,倏地偏過頭。 道長不笑還好,笑起來比她還勾人。 他言簡意賅,淡淡道:"師尊命我來此地。" 花斂寒哦了一聲,垂首看著底下的樹林,也不知要說什么。 她覺得司宵子有些不同,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的境界又上了一層。 無情道,太上忘情。忘卻所有的事,只余心中大道。物我兩忘之境,即是如此。 便是,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即便有情,也是擱置一旁,到了忘卻的地步。 連自己都無知無覺,如木石無感。 花斂寒側(cè)首看向他容顏,秀挺的鼻梁,淡色形狀好看的唇,卻總是成一線孤冷,鮮少見他笑。 她鬼使神差地蹦出一句:"容齋真應(yīng)該多笑笑。" 話一出口,花斂寒錯覺自己又在調(diào)笑他,卻再難收回了。 聞言,他低眉斂目,長睫撲朔留下一道陰翳,絲絲分明,掩去了目中劃過的橫波。 似在思忖她的提議。 以往都是為了化解她的瘴毒,如今她瘴毒已解,他自知自己不該多有逾越之舉,亦是,不敢妄動。 他知道,她看似是有情有義之人,實則骨子里還是涼薄的。 于情愛一面,他一向是后知后覺,又內(nèi)斂無措的。他可以通讀三千經(jīng)卷熟稔于心,也可以從從容容獨坐高臺傳授教義。 卻難以描繪出世間常道的情字。 師傅總是說他的性子太過冷硬,不會圓融。 * 赤水。 一身著蘭青色衣袍的郎君,橫臥在一棵枯樹枝干上,容色灼灼不似人間所有。 那是一棵蒼郁合抱之木,簌簌抖落綠葉,那粗糲的樹根分明似一張人臉,原來是個老樹妖。 "你每隔百年就要在此地兵解①rou身,倒也真是執(zhí)念深重。如今可是又要往復(fù)了?可離我遠些,免不得污穢了我這棵老樹根。" 晏潯雙臂撐著頭仰倒在樹干上,眉眼浸在昭陽下,攜著暖意。 他嗤笑一聲,揚聲道:"不會啦,以后再也不會啦。" 老樹妖朽暮蒼老的聲音傳來,"哦,可是想通了,欲潛心修煉了。" 他搖搖頭,嘴角上揚,漂亮的郎君在暮光四合里,容色愈發(fā)地溫暖。 "我找到那個人了。" 老樹妖:"哦,總算找到了,那她尚記得你否?" 晏潯撫了撫入鬢眉梢,淡哂道:"從未知曉,如何記得?" "怪哉,怪哉。那你是為何?" "樹兄,世間萬事不是為所何。" 她要的,我給她。 以前她時常埋怨困頓在赤水,與這恒日青山,一水無邊的江流相伴。 想要出去遇見很多不同的人,想去朝山謁水。 可是人心險峻,山水有窮。 她魂牌碎裂的那一刻,才明白,何謂肝腸寸斷。 天地浩浩,竟容不下她,竟找不到她。 青山遠,青天晚,愿見斯人無從見。② 六合八荒,九州幽冥,那個調(diào)皮的人兒藏了三百年,終是找到了。 惟愿她此生笑顏如初,如同當(dāng)年愛護他一樣,愛護她。 只需要做個翕動翅膀的蝶一般,只需要等著他寵愛。 他之劫,為執(zhí)。 晏潯起身拍了拍蘭青色衣袍,朗聲大笑,舉袂迎著那輪廓漸漸消弭的太陽走去。 三尺青鋒如水,抵在他腳下,破開長空揚長而去。 十日結(jié)成金丹。 —————————————— ①兵解:道教神話中,修道者由于各種原因不滿意目前的狀態(tài),而采取一種極端的、自殺或他殺的方法,銷毀rou身,以期轉(zhuǎn)世重修。用兵器而死則是兵解,也有水解。 ②出自《暮山溪》,原句:青天晚。青山遠。愿見無由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