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廳內(nèi)光開得十足，孟槐煙偷偷解了襯衫上頭的兩顆扣子，開始后悔穿得過于良家少女。

    沒涼快幾分鐘就聽得導演組要求準備開始錄制，孟槐煙只好在倒計時聲里又手忙腳亂把扣子扣了回去。

    初次成為一個相親節(jié)目的固定女嘉賓，換言之托兒，還沒什么經(jīng)驗，于是保持低調(diào)，是她掙這份錢悟到的第一要義。

    孟槐煙裹著長衣長褲，頂著極為淺淡的妝容，如愿當了兩輪隱形人。

    直到第三個男嘉賓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上臺，她當場上觀眾的清閑日子總算到頭。

    這位戴著眼鏡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的男士似乎對她很感興趣，順著主持人要他提問的話頭，視線逡巡全場最后落在孟槐煙身上。

    “我想請問一下11號女嘉賓，假如婚后有要你做全職太太的需求，你會同意嗎？”

    孟槐煙冷不防被點到，佯裝鎮(zhèn)定，思索幾秒，湊近話筒微笑道：“可以啊，工作或是不工作都只是生活狀態(tài)而已”，略一停頓，挑眉繼續(xù)道，“不過做個金絲雀也是不錯的，家務事請保姆做就好了?！?/br>
    場內(nèi)嘩然。

    孟槐煙沒怎么在意臺上臺下對剛剛那番話的反應，只在看到男嘉賓愣住時笑得愈發(fā)和善。

    當代年輕人不論男女總歸是更希望雙方都各自擁有事業(yè)的，故意挑著反話說不怕他不被嚇得退避三舍。

    然而有個詞叫做事與愿違，這人回過神來后如獲至寶般欣喜道：“跟我的想法完全一樣！謝謝！我會繼續(xù)關注你的！”

    觀眾：？

    孟槐煙：？？？

    好像知道這個人為什么會來相親了……

    主持人順勢問了一番這個嘉賓的擇偶標準。

    “顧家的，溫柔一點的，聽話一點的，最好還要多依賴我，以后不需要工作，我完全有能力養(yǎng)她的。我不太喜歡女孩子穿得太暴露……“

    孟槐煙看他眼神朝自己飄過來心里暗道不妙，果然下一秒就聽到他說：

    “11號這樣的我就很喜歡。”

    ……

    孟槐煙巴不得這一刻誰也看不見她。

    到了最后，孟槐煙果不其然還得作為他入場時選擇的心動女神往舞臺上走一遭，此外有個穿著火辣的漂亮女生竟也為他留到最后。

    孟槐煙有168，比例也好，細長筆直的腿裹在牛仔褲里，黑卷發(fā)本是散在肩上，由于畏熱已被松松挽成一個低馬尾，往那里一站吸睛程度竟也不遜于另一個。

    自上臺，那人的目光就一直牽縈在孟槐煙身上，如此一來，更是妄想與低調(diào)二字沾邊。

    “首先要謝謝18號女嘉賓為我留燈到最后，不過我剛剛表達過，不太喜歡穿著過于暴露的女生，十分不好意思?！?/br>
    誠然這是個大男子主義的，不過也算是個有禮貌的大男子主義。

    人姑娘還挺執(zhí)著，堅持認為外在可以改，而他們的靈魂高度契合。

    男嘉賓不說話，看向孟槐煙，于是18號也看向她，于是所有人的視線忽地全集中到她身上。

    孟槐煙此時就像是放大鏡對光聚焦出的那一個點，焦灼了半天憋出一句：“……她說得對！”

    “穿著可以改，靈魂契合才是難得一遇的?！?/br>
    男嘉賓推了下眼鏡，點頭以示贊同：“是的，我們的外在和內(nèi)在都契合得令我感到訝異。”

    孟槐煙：……

    他果然還是要選孟槐煙，說實話，她都有些感動。

    不過談戀愛能有掙錢重要？

    孟槐煙斟酌著說了句“抱歉”，那人便可憐巴巴地問她要理由。

    孟槐煙私心是不想多說的，但這人又著實可憐，直截了當說不喜歡太傷人，于是沉默著慢慢醞釀措辭。

    “是這樣，可能我沒表達清楚，我其實很喜歡蹦迪，酒吧?？?，衣柜里的衣服是你看到就想燒了的那種，現(xiàn)在這身就是最保守的一套了……”孟槐煙琢磨著這樣應該差不多了，下了個結論，“你會遇到更合適自己的?！?/br>
    他低頭沉默了片刻，點點頭，像是猶豫了一番才問：“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孟槐煙心里頭嘆氣，給了他一個擁抱。

    這場結束，中場休息。

    江戍的視線從監(jiān)視器轉(zhuǎn)移到場上。

    一離開鏡頭她就失了形狀，扣子同先前一樣松了兩顆，露出的一小片肌膚瑩白得灼人眼。

    江戍好看的眉頭始終蹙著，眼里深得如同沉潭。

    *

    錄制結束時已經(jīng)入夜，孟槐煙惦記著家里的貓還沒喂食，跟葉一舟打了個招呼就要走。

    原先確定好的素人女嘉賓有兩個在錄制前一天放了節(jié)目組鴿子，組里一編導是葉一舟好友，當即聯(lián)系了她來救場，連帶著當時就在邊上的孟槐煙也一起被叫上了。

    一個幫情，一個幫錢。

    “欸等等，剛剛節(jié)目組讓我倆留一會兒?！?/br>
    “怎么了？”

    葉一舟聳聳肩：“過會兒看吧?！?/br>
    很快有人把她倆帶到了導演組辦公室，屋里除她們外還有三個女孩兒，仔細看發(fā)現(xiàn)也是剛剛臺上的女嘉賓。

    這節(jié)目可太真實了。

    楊柯見人來齊了，飛快在對話框里敲了幾個字。

    然后起身道：“不耽誤各位的時間，我就直說了?！?/br>
    “是這樣，幾位比較特別一些，所以也得特別提醒一番?！?/br>
    楊柯摩挲幾下掌心，不經(jīng)意掃了孟槐煙好幾眼：“其他姑娘呢，的確是來解決終身大事的，不過幾位可能就得勞煩站到最后一期了，工作期間還是不要涉及私人感情為好……”

    話說得明白，聽的人沒理由不點頭。

    有個女孩突然想起什么，猶疑道：“可是我記得，當初簽約的時候你們跟我說，要是真遇到合適的可以跟他走，只要有人能補上就可以……不是嗎？”

    楊柯噎住，隨即道：“話是這么說，但我們這畢竟是新節(jié)目，沒什么受眾基礎，報名的人也相對較少，所以僅有的一些可以頂上的名額，還是留給正式嘉賓為好，哎……這年頭，節(jié)目也不好做啊！”

    那姑娘瞬間體諒了。

    孟槐煙嗤笑一聲，很是不合時宜。

    楊柯見她輕飄飄看了自己一眼，鎮(zhèn)定詢問：“孟小姐有什么要說的？”

    “沒，您繼續(xù)。”

    楊柯把該交代的交代完了自然沒別的話好說，把幾人送到門口，貼心叮囑注意安全。

    幾個娉婷裊娜的背影漸行漸遠去了，楊柯趕忙給江戍匯報任務。

    “成了！”

    消息剛發(fā)出去，手機突然被人從手中抽走。

    竟是孟槐煙去而復返。

    楊柯一怔：“孟……孟小姐……還有事？”

    孟槐煙朝他笑笑，不答，視線轉(zhuǎn)到手里的屏幕，對話框上赫然是“江戍”二字。

    呵。

    輕點屏幕切換成語音模式，拇指按下，發(fā)過去一條消息。

    “有什么話，自己來跟我說?！?/br>
    說完手機怎么拿來的，又怎么被塞回了楊柯手里。

    孟槐煙彎唇，道了謝，又道再見。

    待她身影消失在門口，楊柯學乖了靜待幾分鐘，沒等來人。

    這下是真走了。

    江戍點開語音時正攜著順手收的內(nèi)存卡帶去剪輯室，聽筒里的聲音甫一出來，他腳步驀地頓下。

    再看，是楊柯沒錯。

    再點開，是她沒錯。

    “有什么話，自己來跟我說?！?/br>
    ……

    江戍反復聽了幾遍，止步時已到機房門口。

    將手機收回口袋里，江戍抬手敲兩下門示意，里頭有人來領了內(nèi)存卡。

    “江導辛苦?！?/br>
    江戍頷首：“接下來勞煩你們?！?/br>
    轉(zhuǎn)身出門，某人點開對話框，面無表情將那條語音點了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