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第42章 鐲子 蘭茹捏著兩只手, 鼓足勇氣去見了懿貴妃。 懿貴妃正對著那紙條皺眉沉思, 見她進來便說道:“這紙條你可曾見過?” 蘭茹瞅了眼紙條, 怯怯說道:“是, 這是奴婢從、從四喜公公那里得來。奴婢聽雪茶說娘娘正在查人, 便自作主張叫四喜公公幫了個忙。還請娘娘恕奴婢唐突?!?/br> 懿貴妃笑道:“你何罪之有?能想到為本宮分憂,本宮很欣慰。不過,以后可不能再這樣了。御前太監(jiān)身份特殊, 若是擅自與他們走得太近, 恐有不妥, 會叫人拿了你把柄去?!?/br> 蘭茹垂頭低聲道:“是, 娘娘?!?/br> 她忐忑又沮喪,方才滿心的歡喜都被這句話潑了冷水。懿貴妃見她半天不做聲, 才覺得她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蘭茹盯了眼那紙條, 囁嚅著不敢答話。懿貴妃突然便明白了:“怪不得你會想到去叫四喜幫忙,你們素日是不是常常來往?” 蘭茹慌忙跪下道:“娘娘恕罪!都是奴婢求了他去幫忙治腿,才走動得多些。以后不敢再私下往來了,奴婢、奴婢其實也并沒有很喜歡他的!” 懿貴妃震驚了好一下子, 才無奈道:“本宮并沒問你這些的意思, 你倒自己全招了?” 蘭茹被噎住了一樣說不出話來了。 “這么說來,你與四喜竟是兩情相悅了?還說你不喜歡,瞧你方才慌成這樣?!避操F妃卻并不惱, 只是覺得有些好笑又心酸。這丫頭到底將此事瞞了她多久, 竟不敢和她說起。 蘭茹羞得真想使勁搖頭否認, 可她做不到。最后只能低低說了一聲:“是?!?/br> “你過來。” 懿貴妃將手伸給蘭茹, 她猶豫著起身握上去。懿貴妃又叫她身旁坐下,握著她手背道:“你與雪茶自小便跟著本宮,本宮從舍不得叫你們吃苦受累。如今你有這么個心上人,本宮本不該阻攔??伤南菜莻€太監(jiān)啊,你當真要他嗎?” 蘭茹抽泣了一聲道:“奴婢知道娘娘的心意,是想將奴婢許個好人家去??赡臉拥暮萌思視具@樣的殘廢呢?也只有四喜肯了?!?/br> 懿貴妃嘆氣道:“你呀,話可不是這么說的。你是個好孩子,可在這事上怎么這么糊涂?這天下事從來難美滿,別說是你腿有問題,就是那腿沒有問題的,也不一定能找到一個十全十美的心上人。蘭茹,本宮希望你選擇四喜的理由,是為著你待他真心,而非為著你們都是殘廢,明白嗎?你且回去好好想一想罷,不要著急,本宮不會逼迫你什么的?!?/br> 蘭茹哭著點頭。懿貴妃也不再多說,叫了雪茶來將她帶去休息了。 雪茶將蘭茹好一番安慰,待她情緒安定下來了,便又去見了懿貴妃。一進門,卻正看見懿貴妃將那張紙條投在了燈燭上。 “娘娘,您這是做什么呢?這可是四喜好不容易查來的真相??!” 雪茶大驚,心疼地去搶那紙條,卻已經晚了。那紙條一角燃了火焰,漸漸地便卷曲焦黑了,再看不出上頭字跡來。 懿貴妃悠悠說道:“本宮想了想,這紙條本宮還是毀掉吧。這本是蘭茹向四喜求來的不是嗎?倘若陛下知道,必會追查。別的且不說,單是他二人私相授受這事,就夠他二人受罰了。本宮不想蘭茹再為本宮受到傷害?!?/br> 雪茶憂心道:“可是陛下仁慈,只要娘娘您開口求情,陛下不會真的將他二人怎樣的?!?/br> 懿貴妃道:“他二人若只是相互送了些不要緊的小玩意兒還好,偏偏是這種涉及六宮大權的事情,縱然陛下不會計較,但流言可畏。此事傳揚出去,蘭茹是必定要受到傷害的?!?/br> 雪茶愧疚道:“都怪奴婢多嘴,一時苦惱就將娘娘查人之事告訴她了。卻不知她竟會找了四喜去幫忙?!?/br> “無妨,好在有了這個,本宮心里也有數了?,F在要做的,就是抓出個證據來?!避操F妃眼神變得冰冷:“明日叫蕊珠來本宮這里一趟?!?/br> “是,娘娘?!毖┎枇⒖虘?。 第二日一早,蕊珠果然來了清云閣。 “蕊珠見過娘娘,娘娘近來可好?” 蕊珠笑吟吟道,想上前摸摸懿貴妃的大肚子。懿貴妃看出她心思來了,便叫她上前來。剛好來了一陣胎動,驚得蕊珠脫口喊叫道:“娃娃居然會動誒!” 雪茶哼道:“那當然,瞧你這沒見識的?!?/br> 懿貴妃眼神示意雪茶不要挑戰(zhàn):“好啦,本宮這都快八個月了,自然是會動的。” 蕊珠興奮道:“嬪妾聽說這后宮生產,到了八個月時便可以召進娘家人來進宮陪伴,娘娘可開心嗎?” 懿貴妃的笑僵了一下。雪茶趕緊給了蕊珠一肘子,蕊珠這才反應過來說了不該說的話——懿貴妃哪有能進宮照顧的娘家人呢?她這張嘴可真是又捅了簍子了! “對不起娘娘,嬪妾又說錯話了?!?/br> 蕊珠埋著頭說道。懿貴妃反倒安慰似的對她說道:“算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本宮還有事情交待你去辦,你且過來?!?/br> 蕊珠上前湊過了耳朵,懿貴妃對她如此這般耳語一番。蕊珠吃驚,也很快應下了。稍后她便出了清云閣,向浣衣局而去。 浣衣局仍然是老樣子,小宮女們蹲在地上,被周圍無數的水桶衣裳包圍著。蕊珠和侍女羅霓邁進這里,從前覺得寬敞無比的大院,現在看來只覺得繁亂狹小,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般。 浣衣局的掌事邱嬤嬤正在拿著鞭子教訓小宮女們,見蕊珠進來,一下驚呆了,忙不迭迎上前賠笑臉道:“娘娘怎么來了?” 這位邱嬤嬤從前可沒少給過蕊珠苦頭吃。她自己的外孫女也是在浣衣局做事的,因著嫉妒蕊珠貌美,便常常向邱嬤嬤尋機告狀。蕊珠瞥了院子里一眼,只見她外孫女阿秋仍蹲在地上做事呢,便不理會邱嬤嬤,站到阿秋跟前說道:“喲,阿秋,別來無恙??!” 邱嬤嬤臉都白了。阿秋一抬頭,見她憎恨嫉妒的蕊珠竟像仙女似的站在跟前,登時說不出話來。邱嬤嬤慌忙上來道:“娘娘,她……” 蕊珠呸道:“什么娘娘,嬪位以上才能稱娘娘呢。你這么叫我,可是在諷刺我呢?” 邱嬤嬤慌張道:“不是不是,那、那怎么個稱呼?” 蕊珠翻了個白眼:“隨你。我問你,宮女阿蒙的住屋在哪?” 邱嬤嬤迷茫道:“阿蒙她已經不在了呀!” 羅霓呵斥道:“叫你說你就說,哪來那么多廢話!” 邱嬤嬤只得指了個方向,蕊珠便進去了。邱嬤嬤在后頭嘀咕著:“什么野鳥也能飛上了枝頭,還在我跟前裝神氣!呸,不過一個小小的才人,我們家阿秋怎么就不可以?” 蕊珠卻沒聽到這些,她只顧著打量阿蒙的屋子了。阿蒙跟她從前一樣,睡在個十來人的大通鋪上。因她人已去了,那鋪子上便已沒了她東西。正為難時,忽地又進來一個小宮女,怯怯行禮道:“您就是寧才人嗎?” 蕊珠驚奇道:“你怎的知我名號?” 小宮女道:“外頭有些您舊日好友都在議論呢,說您怎么突然過來了。奴婢看您進了這里,猜想您是為了阿蒙的死而來,對不對?” 蕊珠一驚,這個小宮女好生機靈! “正是,關于阿蒙你知道多少?” 小宮女道:“阿蒙是我好友,她五天前突然沒了。那天早上,嬤嬤叫她去送衣裳,她就沒再回來。嬤嬤說她在半路上溺水了,可她是個會水的,不可能溺水??墒桥緵]敢說,也沒人會聽奴婢說。” 蕊珠沉思道:“五天前,那正是貴妃娘娘提起說萬才人的藥被換掉那天??磥戆⒚烧f謊了,她根本不是去送衣裳,而是去換藥了?!?/br> 蕊珠又問道:“那么你可知道她的遺物在哪里?” 小宮女走到自己床頭,取了個包裹出來:“都在這里。嬤嬤說要給她燒了,奴婢不舍得,就拿兩個月月例給換出來了。想著以后出了宮,還可以捎給她家人,也算給她娘和meimei一個念想?!?/br> 蕊珠鼻子一酸:“你真好?!?/br> 她將包裹打開,只見里頭盡是些不值錢的,唯有一件成色上好的玉鐲子,中間還嵌了一圈花紋繁雜的黃金,一看便知不是她能擁有的。 蕊珠心道果然,便不動聲色將玉鐲子取出來,戴在了自己手腕上。羅霓摁住她手道:“戴死人的東西不吉利,還是我拿著吧。” 蕊珠搖頭道:“娘娘吩咐的事,我一定要親自做好才行?!彼謫栃m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宮女道:“我叫菱香?!?/br> 蕊珠笑道:“菱香,謝謝你今日所做的。你放心,阿蒙她不會枉死的,我們定會還她個公道?!?/br> 菱香感激不盡,送了蕊珠出去。卻見外頭邱嬤嬤正扒著門縫偷聽。蕊珠瞪她道:“今日之事你若敢說出去,小心你的腦袋!” 邱嬤嬤打個激靈道:“不敢不敢!萬萬不敢!” 蕊珠和羅霓出了浣衣局,又和舊好友說笑一番,這才走了。 回清云閣的半路上,兩人遇見了姜賢妃。蕊珠不動聲色手腕上鐲子掩起來行了個禮。姜賢妃瞥了眼她過來的方向,笑問道:“怎么寧才人這是到浣衣局去了?” 蕊珠笑道:“可不是,聽說一個舊友病了,嬪妾就悄悄去看了看。對了,貴妃娘娘她向來不喜嬪妾與舊友往來,還望賢妃娘娘替嬪妾保密,千萬不要告訴貴妃娘娘?。 ?/br> 她拿出十二分的演技來,姜賢妃果然被蒙住了,沒再繼續(xù)追問:“你放心罷,本宮不會說出去的?!?/br> 蕊珠開心道:“謝娘娘恩慈!” 姜賢妃點點頭,叫轎輦繼續(xù)走了。她想著寧蕊珠本就是浣衣局出身,又向來沒規(guī)矩慣了,時不時回去混玩一番也沒什么好奇怪的。許是她多心了,才會懷疑寧蕊珠是故意去了浣衣局的。 見她走了,蕊珠松口氣,立刻去了清云閣,將那鐲子交給了懿貴妃。 第43章 審問 懿貴妃又正有些不適, 緩了好一陣才能勉強坐起來聽蕊珠回話。蕊珠將在浣衣局所見所聞說了一番, 將那玉鐲交給了懿貴妃去看。 只見那是一只白玉鐲, 上頭雕了一雙喜鵲, 煞是靈動可愛。只是那鳥兒的半身卻被一道金圈兒給打斷了。懿貴妃招手道:“雪茶, 你來瞧瞧,這鐲子有什么稀奇沒有?” 雪茶早瞇著眼打量半天了,自然早已看出蹊蹺來:“呀, 這鐲子可是前兩年娘娘賞給殷淑妃的不是?奴婢記得那是一雙, 這只看那鳥兒的朝向, 應該是左腕上佩戴的罷。不過看樣子, 這鐲子竟是給弄斷了,如今又鑲了一圈金子上來湊合起來?!?/br> 懿貴妃含笑道:“不錯, 你記性甚好?!?/br> 雪茶笑道:“不是奴婢記性好。這鐲子是娘娘從家里頭帶來的, 那時初進宮來便拿了一堆禮物送給這個又送給那個。這喜鵲鐲子這般罕見,奴婢那時還不舍得很呢!” 懿貴妃也想起來了:“是了,為著本宮將這一對鐲子送人,你還哭了一場呢?!?/br> 說這話時, 她又是一陣胎動, 額上已經有細密的汗珠滲出了。雪茶看她臉色實在不大好,正要勸著歇息,懿貴妃又說道:“去把姜賢妃叫來。另外, 再著幾個太監(jiān)去搜宮, 記得等姜賢妃走后再去, 莫要驚動了她;再著另幾個太監(jiān)去搜殷淑妃那里搜宮, 務必要將另一只鐲子也搜出來做證據,本宮好向陛下回話。這樣此事便也不會再波及蘭茹和四喜了?!?/br> 雪茶趕緊派了人去了,然后扶著懿貴妃道:“娘娘,您還是先歇著吧。要不將徐夫人叫來,等下一起幫著質問姜賢妃,娘娘您也好少cao些心?” 懿貴妃無力地點點頭:“好罷,就隨你。此時不宜叫殷淑妃過來,就叫徐夫人過來罷。蕊珠,你也在這兒聽著,多學著點兒?!?/br> 蕊珠喜滋滋道:“是?!?/br> 過了不多久,徐夫人果然來了。懿貴妃將因由向她說了一遍,她只點了點頭,仍舊一臉淡漠道:“嬪妾知道了?!?/br> 再過一會兒,姜賢妃也來了。她見蕊珠和徐夫人也在,只當是懿貴妃叫她們來陪同解悶的,一點沒發(fā)現不妥,只笑盈盈道:“嬪妾見過貴妃娘娘,娘娘可安好?” 懿貴妃笑道:“很好。雪茶,本宮覺得有些冷,把門都關上吧?!?/br> 雪茶一揮手,整個清云閣從宮門到院門到屋門,全部轟然鎖起了。姜賢妃吃了一驚:“娘娘在這樣夏夜里也覺得冷么?要不嬪妾還是叫秦太醫(yī)來看一看吧。”說罷便要起身。 懿貴妃卻半倚在美人靠上,拈起塊冰果聞了聞:“你跪下?!?/br> 姜賢妃一怔:“什么?” 懿貴妃又道:“本宮叫你跪下?!?/br> 她聲音有些疲憊,但仍帶著不可抗拒的意思。姜賢妃愣了半天,和她身旁大宮女重云對視一眼,終究還是跪下了。 這場面可是不常見的,難怪懿貴妃要叫人關門了。她即便貴為貴妃,但姜賢妃、殷淑妃這種帶有封號的妃嬪,地位也不低,除了大場面,甚少會有向貴妃下跪的時候。姜賢妃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不妙了。 她額上也微微有些出汗了:“娘娘是有什么要事要吩咐嬪妾么?” 懿貴妃示意雪茶將那鐲子托給她看:“姜賢妃,你可認得這個?” 姜賢妃卻有些迷茫:“這個、嬪妾不認得?!?/br> 懿貴妃仔細觀察她神情,并不像是說謊,倒是她身旁大宮女重云臉色有些變了。 懿貴妃笑道:“你不知道不要緊,且問你身邊重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