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從包間跑開,有記者追著,沈慕笙怕他們拍她,擋著臉快步閃進休息室換衣服,換完給陳果兒發(fā)了條短信,就避開記者先去外面等她。 茶廳外的街道,霓虹閃爍,車燈如火。 沈慕笙隨地坐在一處雕塑球上,看看身后沒人跟著,這才松一口氣,隨后托著下巴看向眼前來來往往的車水馬龍,剛才在包間的一幕,現(xiàn)在想想還是讓她耳尖不自主冒紅,其實這兩年她有關(guān)注過他的新聞,棄醫(yī)從商,沒兩年就一躍成為商界翹楚。 還經(jīng)常做慈善,捐贈福利院之類。 名聲在商界很好。 所以……希望今晚那些記者不要亂寫,這樣坐在出神了好一會,沈慕笙才斂回心事,想起陳果兒,回頭看向茶廳,陳果兒還沒出來,時間也不早了,她擔(dān)心她會不會遇到她今晚遇到的事,陳果兒和她不一樣,想到這,沈慕笙趕緊起來,拿手機給陳果兒打電話,電話很快接通,陳果兒沒事,而且不一會,陳果兒就從里面笑哈哈的走了出來,霹靂巴拉跟她分享她服務(wù)的那個包間客人,客人有男有女,沒咸豬手事件更沒什么不好的事發(fā)生,她還和他們聊得很開心。 沈慕笙不敢跟她分享她的‘失敗服務(wù)’經(jīng)歷,糊弄了幾句,把話題岔開。 至于,兼職工資500元,沈慕笙別指望拿到了,而且,今晚錢沒拿到手,舅媽會不會‘掐’死她?想到這,沈慕笙后背就涼了一截。 離她們不遠的馬路上,停著一輛黑色的奔馳商務(wù)車。 坐在車內(nèi)的席峻面色難忍,不停地給自己喝冰水壓制藥的發(fā)作,坐在前面的助理則一臉擔(dān)心地說:“席總,要不我送您去醫(yī)院?” “沒事,我自己就是醫(yī)生。”他太了解這種性藥的作用,去醫(yī)院和自己想辦法解決沒什么區(qū)別,“今晚的那些記者,你安排人處理一下。”再過幾個月,就是他們公司研制的新型抗癌藥上市時間,他并不想因為被人擺一道弄出亂七八糟的事來搗亂新藥的上市。 “席總您放心,我會處理,那我送您回家?” “嗯?!毕⒑瓤盏乃糠诺脚赃?,抬手按住自己太陽xue兩側(cè),不停地按,按了痛覺襲來,他才覺得好受些,放下手,閉目靠著。 傅家想和他合作醫(yī)療項目,被他回絕,就給他來這么一出,想弄壞他的名聲,他倒是小瞧了傅家的人。 靠了一會,腦中慢慢浮出今晚昏暗包間內(nèi)那張有些模糊又略顯慌張的臉,總覺得很眼熟,席峻想了想,因為腦袋依舊渾渾噩噩的,還是想不起來。 索性不再去想。 …… 沈慕笙回到家,差不多九點。 把自行車停到小院子里,從車籃拿出書包,進屋。 屋內(nèi)靜悄悄又黑漆漆,只有二樓朝南房間還有播放電視的聲音,那是舅舅舅媽的房間,自從家里出事,沒地方住,舅舅礙于社會輿論收留她。 但也只是收留。 吃穿用度,她得用兼職的錢交換。 所以,沈慕笙很想快點長大,這樣可以獨立,賺錢養(yǎng)活自己。 不需要看舅媽臉色吃飯。 脫掉鞋子,光著腳往底樓靠西的一間房間走去,開門,關(guān)門,再開燈,不發(fā)出一點聲音,怕驚動舅媽罵人。 結(jié)果,怕什么來什么,穿著睡衣的張柔美敲門進來了。 “舅媽?!鄙蚰襟峡此荒樀呐?,有點慌。 張柔美并不愿意多瞧她,直接明知故問:“今晚做得怎么樣?” “今天出了點事,錢沒拿到?!鄙蚰襟闲⌒囊硪砘卮穑骸澳莻€客人突然離開了,然后主管沒給我錢?!?/br> 張柔美鼻子里哼一聲,眼里有點要噴火,“沒出息?!绷R完一句,她也不多罵,今晚發(fā)生的事,她知道,而且她已經(jīng)收了對方給的一筆錢。 這筆錢不菲,就當(dāng)買了沈慕笙的初夜。 只是沒想到事情搞砸,張柔美擔(dān)心對方會把這筆錢收回去,不過,就算收回去,今晚沈慕笙還是‘完璧歸趙’之身,下次可以賣個更高的價錢,張柔美瞟了瞟沈慕笙,哼唧一聲就出去了。 沈慕笙不知道她舅媽打得什么主意,長呼一口氣,慶幸好險,她沒罵她太過分。 回身躺倒在床上,沈慕笙睜著眼睛,看著屋子上方晃動的橘色小燈泡。 光影具疊,她又回到了16歲那年,家破人亡。 從天堂墜入地獄,從來都是被保護的不曾受過一點點打擊的小公主,灰頭土臉地流著眼淚呆呆坐在停尸房冰冷的地板上,看著蓋著白布的兩具尸體,握著的刀片在抖。 后來,當(dāng)?shù)镀铋_手腕皮膚時,一雙手出現(xiàn)在她面前,刀片沒割到她自己,卻劃傷了他的手背,他拉下戴在臉上的白色口罩,對她說:“別哭,他們不希望你做傻事?!?/br> 她不聽,精神崩潰又脆弱,依舊哭著對他說:“席叔叔……我沒有家了……就剩下我一個人……我想去找他們……” “你不會一個人,先跟我回去好嗎?”后來,怕她出事想不開,他將她帶回了醫(yī)院宿舍樓,他上班的時候能及時照應(yīng)到她。 那些日子,她不知道自己熬過來的,封閉、不愿講話、只會哭。 見誰都不說話,包括他。 而且每時每刻都想死。 那段灰色的日子,唯有他一直陪著她,照顧她。 她想如果當(dāng)時沒有他陪她,或許她早選擇自殺結(jié)束生命。 所以……這輩子忘了誰,都不會忘了他。 第二天一早,從房間出來吃早飯前,沈慕笙特意翻了手機上的新聞,沒有昨晚拍她的照片,也沒有亂寫什么,沈慕笙這才放心。 客廳餐桌前翻著報紙的舅舅張離抬眸看了眼慕笙,想起來她也快要高考了:“笙笙,高考志愿準備選什么學(xué)校?”自打慕笙搬來,礙于自己老婆的威嚴,他不敢多管她。 這會,老婆還在睡覺,他想問問這丫頭的志愿。 “江科技的醫(yī)學(xué)院。”沈慕笙握著牛奶杯,回道。 學(xué)校就在本市,重點一本,是他曾經(jīng)念過的,而且這個學(xué)校有高額的助學(xué)金,她可以申請。 趙離忽地就笑了一聲:“笙笙,不是舅舅打擊你,你自小生活優(yōu)渥,見不得一點血,真要去念什么醫(yī)學(xué)院,那你可是每天都得面對各種臭烘烘尸體和血塊,你敢嗎?”慕笙家沒出事前,算是豪門里長大的小公主。 什么血啊,臟東西啊,她哪碰過? 另外,就她這軟綿綿的性子,見到血rou模糊的病人,不要嚇暈? “我可以慢慢適應(yīng)的?!币郧笆且郧?,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 何況,她不當(dāng)公主已經(jīng)2年了。 趙離繼續(xù):“笙笙,這念醫(yī)學(xué)院要花很多錢的……其實你也成年了,念不念大學(xué)沒事的?!毖韵轮?,上大學(xué)的錢,他們不會出。 沈慕笙自然知道舅舅和舅媽給不出學(xué)費,摸著倒了半杯的牛奶,說:“我會爭取拿助學(xué)金或者貸款?!?/br> 趙離淡淡‘哦’了聲,并沒當(dāng)回事,助學(xué)金和貸款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何況五年大學(xué)的生活費呢?他的錢都在老婆那邊,肯定給不了她的,到時候她吃什么?用什么?“那個……慕笙啊……等你考上了再說?!?/br> “嗯。” 看慕笙這么上進,趙離又沒本事幫自己親侄女,煩躁地看向坐在另一側(cè),正一邊打游戲一邊嚼著雞蛋糕的自己女兒,忽地心里那股子心神不定冒出來需要發(fā)泄,‘啪’一聲,將手里的報紙重重拍在桌上,蹬鼻子就開罵:“打打打,整天就知道打你那個破游戲,你看看笙笙,人家成績多好,你呢?就你這破爛成績,我看你能考上什么?” 趙椰最煩的就是老爸拿她和慕笙比,她本就受夠在同一所學(xué)校經(jīng)常因為她是沈慕笙親表姐,而被同學(xué)拿來比較和嘲弄,就像笑話明明一家人,一個是天才一個卻是笨蛋。 學(xué)校,那么多同學(xué)的嘴巴她管不住,只能隨她們嘲笑。 到家了還要比,煩不煩呢? 沈慕笙出身就是有錢人,從小就受頂級教育,琴棋書畫都會,哪怕家里破產(chǎn),這些技能又不會消失,她能比嗎? 于是扯開嗓子朝樓上喊:“媽,你快下來,爸爸又拿沈慕笙壓我,還罵我!”趙離的克星是張柔美。 趙椰一喊一個準。 果然,幾秒功夫,還穿著睡衣,頂著一頭亂糟糟泡面卷發(fā)的張柔美,叉著腰,罵罵咧咧從樓梯上下來,“趙離你個龜孫,憑什么罵我女兒,學(xué)習(xí)成績差怎么啦?有錢能使鬼推磨,就算考不上大學(xué),我們買個不就行了嗎?非得跟她比有意思?她成績好了不起?現(xiàn)在還不得蹭我們的吃喝?我看她考上大學(xué),誰給錢,到時候別舔著臉問我借,我一分錢也不會借的?!?/br> “舅舅,我去上學(xué)了?!睘榱吮苊饷苌?,沈慕笙不想多留,抓起書包就往走。 張柔美瞧見,立刻嗤一聲,指著沈慕笙的背影繼續(xù)罵:“聰明了不起?有本事靠著你那點聰明去賺錢?。窟€有,我告訴你趙離,下次再拿我女兒比較,就讓她給我滾出去!” 張柔美開罵,沒人敢懟。 這個家,她做主。 趙離也得忍。 …… 到學(xué)校,沈慕笙剛把自行車放到停車棚,陳果兒就蹦跳著擋在她面前,臉上漾著晨光般的笑容,說:“昨晚真好玩,有機會我還要去。” “哪好玩?”一次兩次或許好玩,她都做了2年。 還因此連晚自習(xí)都不能來上。 陳果兒伸手摟住她,和她并肩往教室走,“哎呀,我沒干過呀,就覺得好玩,對了,周末放假和我一起去玩?!标惞麅赫f完賊賊地‘嘿嘿’笑,“徐意也去?!?/br> 聽到徐意,沈慕笙直接拒絕:“不要了,我得在家復(fù)習(xí)?!?/br> “哎呀復(fù)什么習(xí)呀,我跟你說,你要和他交往,他可以帶你一起出國念,根本不需要留在這里?!标惞麅菏钦娴暮眯?,能念常青藤的學(xué)生,基本都是非富即貴,念完高中直接出國。 她自己也會出國。 所以,她希望沈慕笙和她一起去國外,只是沈慕笙家落魄了,出國是不可能的。 但好在‘土財主’徐意看上她呀,愿意帶她一起出國念,多好的機會? “我真不要?!?/br> “別這樣,他很喜歡你,給個機會?”陳果兒纏著她,“給個吧?他人真的不錯的……我保證……” 沈慕笙被她纏得頭疼,主要她對徐意沒意思,連忙糊弄道:“我有喜歡的人?!?/br> “挖槽,誰?。课覀儗W(xué)校的嗎?”陳果兒驚得下巴要掉了,和沈慕笙做了三年同學(xué),她都乖乖的不和男生往來,還真不知道她居然有喜歡的人。 “不是,不是,你不認識?!鄙蚰襟吓卤凰诘?,甩甩陳果兒的胳膊,抱著書包往教學(xué)樓跑去。 大概真怕被陳果兒追問,跑的有點急,也沒在意前頭的人,等‘砰’一聲,為時已晚,她撞上一堵軟踏踏的肥肚rou,沈慕笙慌慌抬頭,就看到板著一張黑臉的孫教導(dǎo)主任,正怒視她的‘莽撞’沖她嚴聲呵道:“懂不懂規(guī)矩?班主任叫你們在學(xué)校里這樣跑來跑去?” “對不起,孫老師……”沈慕笙被訓(xùn),抱著書包趕緊彈開距離,跟教導(dǎo)主任道歉,道了一半,才發(fā)現(xiàn)教導(dǎo)主任身旁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學(xué)校的副校長,一個是……他? 沈慕笙心一驚,就像做錯事的人被抓著小辮子一般睜大眼睛,呆呆又窘迫地盯著他。 心里如被踏了幾千斤的馬蹄,為什么每次都是這么糟糕的時候遇上他? 就不能正常一次嗎? 沈慕笙想跑。 席峻也在看她,臉上表情看起來似乎根本不記得昨晚見過她?低眸掃向她別在校服上的銘牌‘高三文科(2)班沈慕笙’時,眼神慢慢有些變化,過了幾秒,唇角突然淺淺帶起一個溫暖的弧度,先開口:“沈慕笙,還記得我嗎?” 沈慕笙當(dāng)然記得,只是一想到昨晚的事,她就有點窘和尷尬,但也幸好,他看著應(yīng)該沒認出昨晚是她,不然肯定會說她了。 深呼吸一口,咬咬唇,過了好一會,想想反正也躲不了,點點頭,然后軟軟細細地開口叫他:“席叔叔?!?/br>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