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屈眳皺了皺眉頭,正要說什么,就聽斗心洋洋得意的開口,“臣領命?!?/br> 半夏站在駟車上,因為腳傷,她不得不兩手緊緊的扶住車軾,好讓傷口好受一點。 斗心像是沒有察覺到她腳上的傷口,也沒有多照顧她,直接讓御人出發(fā)。 “蘇己,你是怎么到楚國來的?”斗心和她同乘一車,兩眼漠視前方。 “小女怎么來的,和吾子有關系?” 斗心嗤笑,“當然有關心,蘇己突然就出現(xiàn)在人前。而且還是屈氏面前。這不管怎么說,也太詭異了點吧?” 半夏早就不記得自己第一次出現(xiàn)在這里的時候,自己是什么樣子了。斗心的話,她半點不放在心上。 “若是吾子覺得詭異的話,可以去問伯昭,若是還不行,左尹也可以。”半夏保持著柔柔的聲調(diào)道。 這話立刻讓斗心冷了臉,“你拿左尹來壓我?” “沒有,只是吾子不是好奇小女的來處么?小女出自屈氏的門庭,郢都里怎么可能還有人比左尹父子更清楚的?”半夏聲音柔柔軟軟,因為腳傷,她基本上也沒什么力氣提高聲音和斗心說話,不過即使語調(diào)柔軟,說出來的也都不是什么讓人聽聽就過去的。 “想不到蘇己那張嘴倒是挺能說的。只是不知道,以后在外人面前,也不知道你還能不能說這些話。” 斗心的話讓半夏一下敏銳起來。 屈眳不在身邊,只有她一人對著斗心。隨便一句聽著略帶深意的,都會把她給刺一下。 正說著,斗心看到了對面迎面而來的駟車,他示意御人放慢速度,自己一步踩上車軾,站在車軾上和迎面而來的人行軾禮。 貴族兩車相遇,車里的貴族會互相行軾禮,這是諸多貴族相處的禮節(jié)之一。 半夏看著這兩個在車軾上站著,怕兩個有一不小心從車軾上掉下來,那就真丟臉了。 “公孫別來無恙?”斗心朗聲道。 “一切都好?!惫珜O繆道。 “公孫,蘇己在此。”斗心說著從車軾上下來,把身邊人展現(xiàn)給公孫繆看。 公孫繆一震,傳說有奇能的女子呆在楚王身邊,他見到楚王的次數(shù)不少,但是楚王見外臣的時候,都不會把那個女子呆在身邊。他只能從身邊那些楚人的口中,得知那個女子深受楚王喜愛。 他忍不住就往旁邊看去,半夏怒瞪斗心。 斗心站在車上,頗為得意的看了半夏一眼。似乎方才那話,已經(jīng)從她這里扳回一次。 半夏看到那邊的公孫繆,公孫繆是很典型的秦人相貌,顴骨高,面龐瘦削,發(fā)鬢用刀剃的干干凈凈,露出秦人獨有的干凈利落。 她想起自己去見季嬴的時候,季嬴的鬢角也是剃的光光的,看起來嚴謹利落是有了,就是有些太老沉。 果然秦人的死板老實,真是從方方面面都體現(xiàn)了出來。 那話從斗心的嘴里說出來,有些刻意為之,半夏警惕了起來,她看了那邊的秦國公孫一眼,確定自己以前也沒有見過他。 秦國公孫對她頷首示意之后,令御人駕車離去。 斗心把半夏送回渚宮,等過了一會,半夏自己回家了。 楚王在外面野得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她又沒事做,不早點回去是她笨。 她一下車,就一瘸一拐??吹脑陂T邊的小奴隸出聲問,“是有人傷了主人嗎?” 那小奴隸就是她從大街上救下來的,名叫午。 姓氏在此時,只有貴族才有,而且姓氏都是分開的。所以當時半夏說自己姓蘇,屈眳就認定她是個貴族。 午十歲,但生的格外瘦小,說是七歲都有人信。他一邊說著,一邊臉上露出些許的兇悍。 “不是,在外面被蛇咬了一口。”半夏說著,伸手讓侍女過來攙扶她。 外面天色暗下來的時候,有人敲門,來人是屈眳。 屈眳不等半夏出來迎接,直接大步走進去,“我聽人說你已經(jīng)回來了?!?/br> 他徑自在半夏面前坐下來,“好些了沒有?” 半夏自己把傷口清洗了一下,然后就放著不管了。反正只要不感染,傷口放在那里,會自己愈合的。 “還是疼?!卑胂南肫鸨灰У哪且豢?,一張臉險些皺起來。 屈眳也想到半夏被蛇咬了之后的驚慌失措,那時候她恨不得就兩手抱住他,然后在他懷里哭了。 和個小兒也沒有任何區(qū)別。 不,恐怕小兒都還要比她好點,至少小兒還會分辨一下,看是不是毒蛇咬的。 侍女將瓜果捧上來,外面還沒完全散盡的花香飄進來。 屈眳聞著浮動的花香,抬眼戲謔的看她。 半夏也知道自己被嚇壞的樣子很滑稽,“我認不出來。” “楚地濕熱,蛇蟲遍地都是。也是國君帶你去山野之外,所以才遇上?!鼻呎f著,伸手拿了一塊甜瓜隨意吃了一口。 半夏倒是不這么覺得,“我也和你出去了幾次,沒有見到蛇?!?/br> 屈眳曾經(jīng)帶她去過云夢澤,云夢那個地方也和郢都差不多,潮濕炎熱,一樣的多蛇。也沒見過她被咬。 她隨意一句,卻看到面前的屈眳紅了臉色,他面上的肌膚下涌出緋紅,抬頭看了半夏幾眼。 半夏把今日白日里會渚宮的時候,路上遇見秦國公孫給說了。 “斗心和你向來不和,也不知道他做甚么?!卑胂牟幌矚g斗心,言語里也對他格外不客氣。 “應該只是路上恰好遇見了,所以提了一下吧?!鼻吙此凉M臉不高興,“畢竟你也在,若是只和秦國公孫打招呼,多不好。” 半夏聽后,覺得似乎是也對。 “我今日帶來藥草來,給你敷一敷?!鼻呎f著,伸手從廣袖里拿出幾株藥草。他對如何治療射傷很有經(jīng)驗,料想半夏肯定不會,所以特意過來一趟。 其實這種事,他只要派人來就行了,但最后還是親自過來一趟,想要見見她。 他讓侍女把藥草拿下去搗碎,然后讓半夏除去腳上的足襪。 他把話說出口的時候,有些愣怔,在野外的時候,是事出緊急,可是現(xiàn)在,只需讓侍女動手。要她在自己面前脫了足襪,實在是有些唐突。 出乎屈眳意料,半夏沒有猶豫,更沒有羞澀,自己伸手把足襪脫了,露出纖細的腳。 腳背上,還能看見那兩排牙印。 屈眳伸手把她的腳給輕輕抱起來,柔嫩的肌膚在掌心里徜徉,他為手掌里的觸感失神了一會,然后拿起搗碎的藥草敷在傷口上。 半夏現(xiàn)在半點都不懷疑他在這方面的專業(yè),藥草敷在傷口上還有陣陣清涼。 她腳掌和她的人一樣,生的小巧婉美。他看了一眼看的腳踝,腳踝處連著小腿,裙裳把腳踝以上遮的嚴嚴實實,不讓任何人窺見里頭的風情。 他曾經(jīng)是見過的,不過那時候的他對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古怪女子還恪守君子之道,哪怕她當時衣著古怪大膽到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地步,他也沒有絲毫冒犯。 不過現(xiàn)在想來,只覺得自己那時候怎么那么死板,就和秦人一樣。 “不疼了嗎?”他讓侍女取來干凈的布條,把傷口仔細包扎好。說著,他手指在外面輕輕按了按。 半夏搖搖頭,傷口絲絲涼,其實到現(xiàn)在要說多痛也沒有。一開始她叫的那么慘,一大半都是被嚇的。 “明日就不要去渚宮了?!鼻吔o她處理好傷口,卻還沒有把她腳給放回去的意思。 “腿腳不便,正好休養(yǎng)幾日。在國君身邊,也不輕松吧?” 半夏點頭。 伴君如伴虎,楚王不是老虎,不過他不高興的時候,還真是能嚇死人。天天跟在楚王身邊,還真累。 “原本以為君夫人來了,國君的脾性會好些呢。結果還是一樣的?!?/br> 屈眳聽她嘟嘟囔囔抱怨楚王的脾氣多善變,自己陪在楚王身邊有多辛苦,忍不住笑了。 “那蘇己可以嫁人,嫁人之后,國君就不能隨意召你入宮了。” 半夏一聽,很堅定的搖了搖頭,“比起嫁人來,那還是繼續(xù)在渚宮好了。至少國君心情好的時候,給的賞賜還是很豐厚的。” 屈眳滿臉僵住。 不知為何,伺候少主的豎仆們發(fā)現(xiàn),少主陰沉了不少,明明進蘇己門庭的時候還好好的,結果出來的時候,便已經(jīng)黑了臉。 這是怎么了? 半夏傷了腳,正大光明的就不去渚宮了。屈襄得知她受傷之后,親自過來看過幾次,還令人送了不少東西來。 這東西半夏一概收下。在郢都里有左尹作為靠山,還是很好。 但沒過多久,門外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來者正是前段時間遇見的那位秦國公孫。半夏和這位秦國公孫只見過一面,而且那一面甚至連話都沒有說,兩人互相頷首致意之后,就分別離去了。 沒有多少交集的人,怎么找上門了? 半夏滿心迷惑,但還是撐著出去了。 秦國公孫長著一張老實人的臉,看的半夏都覺得面前這位公孫實在是一個良善人。 公孫繆知道自己突然拜訪很是失禮,更何況拜訪的還是一個女子。他聽到那個女子受楚王喜愛,心里料想此女應該是有幾分姿色,但真正看到人站在面前,才覺得,若是用幾分姿色去描述她,實在是有失偏駁。 貌美是貌美的,主要是渾身上下的氣度不同,見之忘俗。 公孫繆見過不少貞人,不管是秦國的還是楚國的,又或者是別國的。就沒有見過面前這女子這般。 不過公孫繆事先也打聽清楚了,此女出身蘇氏,若是嚴格說來,并不是巫人。 公孫繆站在那里,露出得體的微笑,“我這次過來,叨擾了?!?/br> 的確是叨擾了,至少兩人再多些交往之后再上門。 不過人都來了,半夏也不可能把秦國公孫給打出門。 半夏迎接公孫繆入堂。 公孫繆看了一下,蘇己居住的屋舍內(nèi),花花草草種的格外多,不少花卉開放,花香浮動,而宮邸也因為這些色彩和芬芳,變得格外生動起來。 這位蘇己他事先在斗氏那里打聽過,不過此女出自屈氏門下,對她最了解的莫過于屈氏。不過屈氏里對她知道的人卻沒有幾個。左尹那里,他提起兩句,就被左尹給擋了回去。 一圈下來,在屈氏那里知道的,竟然還不如在渚宮里打聽到的多。 長此以往,自然不是辦法。不如他親自過來拜訪。 “公孫今日前來可是有事?”半夏問。 她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活的,土生土長的秦國人。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不過眼前的公孫沒有什么霸氣側(cè)漏,相反還滿臉的老實巴交。 這和印象里的秦人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