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質(zhì)子公子?jì)胝脧陌菰L的楚國貴族家里出來，看到公孫繆從一家門前馳馬離開。

    貴族們都是圍繞渚宮周圍建造住宅，基本上都集聚在一起。

    公子?jì)胗浀媚菚r(shí)蘇己的住處。蘇己是郢都第一美人，她的住處是郢都里所有男子都知道的，但是知道歸知道，卻沒有多少男人能上門拜訪她。

    蘇己多在楚王身邊侍奉，而且她背后就是左尹屈襄。男人們就算是有愛美之心，也不敢頂著得罪楚王和楚國權(quán)貴的危險(xiǎn)去靠近她。

    但不敢靠近，也忍不住多去關(guān)注一二。

    “秦國公孫？”公子?jì)胝粗x去的公孫繆，滿心奇怪，秦國人怎么來拜訪蘇己？

    “公子要去何處？”御人在車上遲遲沒有聽到公子?jì)氲拿?，不由得奇怪?/br>
    “去斗大夫處。”公子?jì)腼w快道。

    質(zhì)子的日子不好過，尤其上次晉國和秦國聯(lián)手伐鄭，來勢(shì)洶洶，嚇得鄭伯立刻背楚投晉。之前的盟約被背棄，他這個(gè)質(zhì)子也日子難過。每天都是提心吊膽，生怕哪日楚王一怒之下，就將他這個(gè)質(zhì)子給殺了。

    他在郢都里四處結(jié)交楚國卿大夫，就盼望著，哪日真的出事，能有人給他說幾句好話。

    公子?jì)肟戳艘幌乱呀?jīng)關(guān)起來的大門。這兩扇門盯的人多，但是開啟的次數(shù)都很少，更別提為別人開啟了。

    御人吆喝了一聲，驅(qū)動(dòng)駟車。

    今日斗穆不在，去封邑了。留在家里的是長(zhǎng)子斗心。斗心接待了公子?jì)搿?/br>
    公子?jì)雭砹撕脦状瘟?，而且每次來，斗心都在?chǎng)，斗心接待了公子?jì)?，?qǐng)他入座。

    公子?jì)牒投沸恼f了一下郢都里的事，隨便透露一點(diǎn)，鄭伯其實(shí)不是真心想要投靠晉國的意思。

    斗心聽了，連連點(diǎn)頭，“這個(gè)公子放心，我會(huì)如實(shí)告訴父親的?！?/br>
    公子?jì)胍谋闶沁@句話，他說了幾句，“臣方才在外面，見到了秦國公孫?！?/br>
    “哦？最近國君有意將先王之女叔羋嫁給秦國太子為太子?jì)D，秦國公孫來郢都，也是為了此事奔走吧?！?/br>
    斗心說完，見著公子?jì)氲拿嫔行┢婀?，“怎么？?/br>
    公子?jì)霛M臉古怪，“臣今日看到秦國公孫從蘇己那里出來?！?/br>
    公孫繆一個(gè)外來人，怎么可能從蘇己那里出來呢？公子?jì)氚偎疾坏闷浣狻?/br>
    斗心正要拿起面前的漆杯飲水，聽到此言，原本抬起的手放下來，他抬眼看著公子?jì)?，饒有興致的哦了一聲，“公子看到甚么了？”

    話都已經(jīng)說出去了，自然沒有可能再否認(rèn)的道理，公子?jì)氡惆褎偛诺脑捴厥鲆槐?，隨便將自己的疑問也一路說了。

    秦國公孫就算是要拜訪，也應(yīng)該是拜訪卿大夫才對(duì)。公女出嫁，必須會(huì)有國內(nèi)卿大夫相送，不過這個(gè)和公孫繆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

    “不拜訪卿大夫，反而拜訪個(gè)小女子。有意思?！倍沸哪闷鹌岜瑢⒗镱^的甘漿一飲而盡。

    半夏一如既往的來往在渚宮和自己家里，屈眳自從那日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好像那天就像她的一場(chǎng)夢(mèng)。

    不過他消失的太干凈，似乎在渚宮里都不怎么能尋找到他的蹤跡，她惱他，討厭他。但過了那個(gè)氣頭，反而不那么憤慨了。那天的事，至少當(dāng)面該和他說清楚。

    占了她的便宜，就想那么躲著，可沒門。

    半夏拉著一個(gè)寺人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寺人聽半夏問起屈眳，兩眼圓瞪，“蘇己還不知道？”

    半夏滿臉驚訝，她知道什么？

    “屈郎中已經(jīng)不在渚宮里了?！彼氯撕桶胂慕忉專扒岸螘r(shí)日，國君讓左尹帶著郎中一道領(lǐng)兵征伐去了?！?/br>
    “征伐？打仗去了？”半夏知道這年月打仗對(duì)貴族來說就像吃喝睡覺一樣平常，但為什么會(huì)這么快？她明明都沒有得到什么消息啊？

    “可不是?！彼氯藘墒?jǐn)n在袖子里，偷偷抬眼看了面前的美人一眼。

    見著美人眉頭微蹙，一副出乎意料的模樣，寺人不由得寬慰，“蘇己不要擔(dān)心，左尹是征戰(zhàn)習(xí)慣了的，恐怕過兩三個(gè)月，就能回來了?！?/br>
    “怎么好好的，就一聲不吭走了？”半夏問。

    “君命如山，軍情緊急，一刻也耽誤不得。莫說左尹父子，就算是令尹也要立刻帶兵前往?！?/br>
    半夏一時(shí)間說不上心頭是什么滋味。她正要打算找屈眳興師問罪，要問問他為什么發(fā)瘋，誰知道屈眳竟然不見了。

    “你們?cè)谀抢锔缮趺?？”頗有威嚴(yán)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寺人悚然一驚，立刻后退一大步，離半夏遠(yuǎn)了點(diǎn)。

    斗心大步過來，目光在半夏和寺人面前轉(zhuǎn)了一圈，“你在這里作甚么，快些退下?！?/br>
    寺人地位卑下，聽到斗心這話，不敢停留片刻，唯唯諾諾的去了。

    半夏和斗心沒怎么打交道，唯二還都不是好事。她對(duì)斗心一禮，轉(zhuǎn)身要走。

    斗心閃到她面前，“蘇己急著去哪？”

    半夏抬頭，“自然是去國君那里。”

    “國君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令尹和司馬請(qǐng)去議事了，蘇己要是過去，恐怕也見不到國君?！闭f著，斗心看向她的目光漸漸有些古怪。

    半夏被他看的渾身上下都不對(duì)勁，她忍不住后退一步，好躲開斗心的打量?？伤艘徊?，斗心就往前逼近了一步。咄咄逼人，不給她任何逃脫的空間。

    “你要干甚么？”半夏心里一怒，“我和你似乎沒有恩怨吧？”

    若是有，也就是那回她救了斗心家的一個(gè)逃奴。但她不覺得自己理虧。

    “蘇己不必害怕?！倍沸哪樕隙紟Я艘唤z譏諷，“我聽說，秦國公孫繆這幾日都去拜訪你？”

    半夏愣住，公孫繆真是繼承了秦人老實(shí)的作風(fēng)，上她的門，都是正大光明的大白天從正門那里進(jìn)去。估計(jì)看到的人也不少。

    “是又如何？”半夏直接承認(rèn)。

    “蘇己伺候國君，又勾搭著左尹長(zhǎng)子?！倍沸目聪虬胂牡哪抗庠桨l(fā)的譏諷，“現(xiàn)在竟然連秦國人也勾搭上了?！?/br>
    “蘇己是打算將世上男子都勾搭一遍才罷休？”

    話語嘲諷，不是一般的難聽。

    半夏被這話激怒，斗心被她慍怒的模樣取悅，“眼下楚人和秦國還算是融洽，不過將來的事誰也說不好。勾著一個(gè)秦國公孫，蘇己可真是失策?！?/br>
    原來是懷疑她和公孫繆有私情。半夏原本懸在喉嚨口的心一下放下來。

    “國君若是知道此事，恐怕也饒不了你吧?！?/br>
    半夏不太想和斗心糾纏下去了，楚王和她什么關(guān)系，她比斗心要清楚的多，不用聽斗心那難聽的話。不過就這么放過他，實(shí)在是吞不下這口氣。

    半夏走了幾步，她靠近了，逼近斗心。斗心沒料想她突然靠近過來，憑借他的伸手可輕易避開，他卻沒有這么做。

    “你為何這么關(guān)注我?！卑胂碾p眼里盛滿了盈盈的笑意，“難道，你想做我的入幕之賓嗎？”

    “你……！”斗心冷不防被半夏這么一句弄得喉頭一緊，更傷人的話都來不及說出來，就吞入腹中。

    半夏看面前少年驚愕的模樣，緩緩勾起唇角，露出一個(gè)略帶嫵媚卻又不失嘲諷的笑，盈盈裊裊轉(zhuǎn)身走了。

    斗心站在那里，看著她走遠(yuǎn)。背影里都透露出一股纖細(xì)纏綿來。

    她嘴里說的入幕之賓，他從來沒有聽過，但是不妨礙他聯(lián)想里頭的意思。

    斗心怔怔的盯著半夏離去的背影，一直到她走的看不見了，他才反應(yīng)過來，她竟然把他給調(diào)戲了！

    女子身上芷蘭混著她身上原本就有的香味，還在那里。

    他站定了，嘴唇動(dòng)了動(dòng)。兩眼盯著她離去的背影。

    半夏去了楚王那里，楚王已經(jīng)不在原來的宮室內(nèi)了，晉國出兵，楚國不可能沒有動(dòng)靜。

    這一去說不定要到半夜，這都是說不準(zhǔn)的。

    果然等了好久，楚王才回來，楚王面上帶著再明顯不過的疲憊，明面上他不管事，所有的政事都放手給若敖和令尹，但這等大事，必須過問。

    楚王展開雙手，讓寺人們給他更衣，然后半夏捧著暖暖的熱漿過來。

    楚王看到她，緊繃的精神松弛下來。

    他就是喜歡看她在面前，只要有她在，聽她說幾句話，不管有多少煩心事都沒有了。

    半夏看楚王喝了一杯熱的甘漿，臉色好轉(zhuǎn)之后，徐徐開口，“小女聽說左尹出征了？”

    楚王頷首，“晉軍南下，寡人讓左尹先行?！?/br>
    “那怎么沒有讓小女過去？”

    屈襄以前出征的時(shí)候，帶過她，而且她的確是幫了忙的。

    “……”楚王眼睛動(dòng)了一下，看向她，“怎么，寡人不讓你去受苦，你還不樂意了？”說著，他抬手過來，在她臉頰上輕輕捏了一下。

    他勁頭很小，親昵的很。

    半夏摸了一下他捏過的地方，渾身都不對(duì)勁。

    “小女不是去過么？”

    “大軍里頭，不宜有女子。你上次去了，那是上次。這次你就在郢都。正巧到時(shí)候秋祭，還要你出力。”

    楚王說的滴水不漏，半夏都沒只能干坐著。

    “寡人也是為你出氣，伯昭那個(gè)豎子，白長(zhǎng)寡人幾歲，行事越來越?jīng)]有分寸?！背跽f著看了一眼她的唇。

    現(xiàn)在她的唇上已經(jīng)沒有了之前的紅腫，半夏察覺到他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往后縮了縮。

    “你就不要管他了，把他丟出去，跟著左尹歷練一番也好。”

    楚王手臂撐在綈幾上，“何況比起擔(dān)心他，關(guān)心你自己更重要。有人和寡人說，你和秦國公孫來往太過密切，用心不良，要寡人把你給趕出去?！?/br>
    ‘蘇己和秦人來往密切，居心叵測(cè)，又日夜侍奉在國君身側(cè)，恐會(huì)將我楚國秘密泄露給秦人，還請(qǐng)國君將此女驅(qū)逐出渚宮！’

    楚王回想這話，搖搖頭。

    原話太嚇人了，還是別告訴她了。

    第56章 及時(shí)

    半夏和秦國公孫繆的確是有些不能拿出來說的來往。

    雖然半夏的確是屈眳從云夢(mèng)澤里撈出來的,而且還頗受左尹屈襄的禮遇。但她只是把楚國當(dāng)做一個(gè)可能的落腳點(diǎn)，而非永久居住地。畢竟世事難料，尤其這年月,就算是楚王,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安安穩(wěn)穩(wěn),更何況她呢。

    所以她希望給自己留條路。如果有一天真的在楚國待不下去了，那她還有一個(gè)別的去處。只不過這個(gè)打算是不可能和楚王還有楚國任何人說的。

    “太高看我了?！卑胂脑谧畛醯某泽@過后，很快冷靜下來，她輕輕的皺了皺鼻子,眉眼都垂下來，露出些許的嬌憨。

    她以前心虛了,就是拿出撒嬌的姿態(tài)。這習(xí)慣到了這里，還是沒有改變。

    “那可不是。”楚王和令尹司馬商議了好會(huì)，身體精神疲憊,他靠在那里,不由得多看了半夏兩眼。

    可惜半夏壓根就沒有注意到他看她那兩眼的深意，完全沒有過來給他揉肩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