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陽嘆了口氣，男人永遠是體會不到這種事對女人的傷害的，“是，你的話是沒錯，只要安家在，安梅清跟梁維華一直過著安然無憂的生活，日子也不是不能過，但是，感情上出現(xiàn)的裂痕，卻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徹底彌補，安小姐還年輕，為什么一定非要把大好青春浪費在這種心里憋屈的日子上？”

    “而且我只是鼓勵安小姐離開華國，又不是綁了梁維華的腿，如果他有心，也可以跟過去，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打動安小姐，非要把兩人捆在一個屋檐下，裝著沒事發(fā)生，有意思嗎？”艾陽不以為然道。

    容重言撫了撫艾陽的頭頂，“你總是有你的道理，”偏她還總是能說服他，“你放心，我在英國那邊也有朋友，子正兄之前也是在英國讀的政治，梅清姐過去，不會有什么大問題?！?/br>
    ……

    安夫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女兒，“梅清，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跟家里打個招呼？”女兒要出國，她居然是從兒媳那兒聽說的，“你膽子也太大了！”

    安梅清正在捋出國需要帶的東西呢，“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大哥二哥不都出去過嘛，父親不也說，都弟弟們再大些，也送他們出去開開眼界？咱們家也就女兒們沒出去過了，我是大姐，我先走一步，如果那邊不錯，叫梅芬跟梅蕪也出去看看，女人不一定非要在家相夫教子才行，我跟重言說了，等我學(xué)成歸來，就到他的大學(xué)里教書去！”

    艾陽跟她說了，雖然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但用暫時的逃避來充實強大自己，不過是前進道路上的戰(zhàn)略罷了，“媽，我每年回來一次還不行嗎？”

    “維華怎么說？他能同意？你就沒跟他說吧？”安夫人深刻懷疑女兒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就沒跟夫家商量！梁家可是說過幾次，希望安梅清趕緊生孩子的，怎么可能讓她出國？

    安梅清淡淡一笑，“其實我走了也好，梁家二房還沒有死心呢，我走幾年，梁維華再娶一房，剛好可以幫梁家開枝散葉?！?/br>
    “那你呢？你怎么辦？”

    安梅清嘆了口氣，“媽，我還年輕著呢，我現(xiàn)在就想出去讀書，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果想救國強民，就不能固步自封，我得出去看看洋人的技術(shù)到底比咱們能強多少不是？我不能成天在學(xué)校跟學(xué)生喊口號，卻拿不出實證來，現(xiàn)在對我來說，這個比婚姻更重要。”

    安夫人怎么會相信安梅清的話？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女兒在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就會出國留學(xué)去，而不是嫁給梁維華，“梅清，你別傻了，你想想你當(dāng)初為什么要嫁給維華，你那么喜歡他，他對你也是一片真心，梁先生跟太太也是把你當(dāng)親女兒一樣，”

    說到這兒安夫人不禁落下淚來，跟自己的日子一比，女兒真的太不惜福了。

    安梅清無奈的看著安夫人，當(dāng)初她想擺脫這個亂糟糟的家，想有一個一心一意對她的人，過上清清靜靜的日子，“媽，你別老這樣，我就是不想跟維華鬧，才想著出國冷靜冷靜的，你要是再逼我，我就直接去跟他登報離婚了。”

    “梅清，你可不能跟那個什么李艾學(xué)，她肯定是因為恨維華，才攛掇著你也離呢，她是報復(fù)你懂不懂？”安夫人都想敲開女兒的腦袋看一看了，怪不得那個女人來了一趟，女兒就緩過勁兒來了，虧她還在心里感激她呢！

    安梅清把自己手里的文件都歸置好了鎖進抽屜，“媽您別再啰嗦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還不知道誰好誰壞？我要回梁公館一趟，梁家那邊也會自己交代的?！?/br>
    “梅清，我會告訴你父親的！”安夫人知道自己說的話在兒女跟前并不管用，干脆搬出安教授威脅道。

    安教授那邊容重言已經(jīng)替自己做過工作了，“你以為這么大的事父親會不知道，他是裝不知道罷了，所以我勸您最好還是別去問他了，”想想父親的態(tài)度，安梅清多少有些心寒，他是桃李滿天下，但卻從不認為女孩子應(yīng)該出來工作，更不贊同所謂的一夫一妻，甚至自己這次的遭遇，在他看來，不管有沒有人知道，對安家來說，都是恥辱，所以自己如果不愿意回梁家，那就走的越遠越好。

    ……

    艾陽車一進信河莊子，面粉廠的汪俊生就收到消息了，他都不用猜，如今跟艾陽感情正好的容重言也一定來了，干脆結(jié)束了手頭的事，也跑信河莊子上湊熱鬧來了。

    看到汪俊生，李嫂幾個趕緊悄悄打聽容重言的身份，都鬧明白這位是滬市的大老板，東家未來的先生，幾個女人一商量，買rou殺雞，又叫馬老大趕緊摸魚去，這頓飯她們得拿出莊子上的最高水平來招待才行。

    容重言卻覺得汪俊生十分礙事，早前這家伙的伶俐勁兒哪去了？“你不回去，嫂子給你帶的飯盒不就浪費了？”

    “沒事沒事，我來的時候就把飯盒送別人吃了，”有現(xiàn)成的，誰還吃飯盒啊，“我聽李小姐說過，任嫂可是一手好廚藝，”汪俊生笑瞇瞇道，“李小姐，要不閑了咱們一起去周圍轉(zhuǎn)轉(zhuǎn)，我們先生說你的罐頭廠要擴大規(guī)模，建個廠子？”

    艾陽點點頭，“我也是這么計劃的，等吃完飯咱們一起去看看吧，汪經(jīng)理你是行家，還請多多指教。”

    “放心，我們面粉廠就是我一手cao辦起來的，你要建罐頭廠的話，我知道個德國工程師，咱們大概看個地方，再請他過來看看，可以幫著設(shè)計設(shè)計，”汪俊生覺得自己完全可以一手把這事給拿下來。

    見汪俊生這么熱情，容重言也樂意艾陽輕松一點兒，“一會兒咱們一起去，后續(xù)的事就交給俊生來辦吧，下午我陪你去十六鋪的店里看看，不過我的意思，你可以把那個店給關(guān)了，有萬國百貨的柜臺跟滬市的鋪子，應(yīng)該就足夠了，如果不行，還可以再開一家分號，”十六鋪是洪門的勢力范圍，艾陽的鋪子留在那里，容重言不放心。

    艾陽帶著容重言跟汪俊生在自己莊子走了一遍，之前的罐頭廠用的是金管事住的宅子，金管事的宅子自然是莊子上除了白樓之外，最大位置最好的，但也因為位置好，不可能再擴建了，汪俊生跟容重言商量了，在莊子最外圍，離渡口最近的地方指了塊地，艾陽也覺得不錯，他們要從面粉廠走電線，這地方剛好在面粉廠跟白樓的線路上。

    “我叫人再給這幾家換地方，”既然是要蓋，就照正規(guī)的來，艾陽四下看了看，尋思著把附近幾家給搬遷一下，去年趕走了三個管事，空出一處宅子，讓這幾家搬過去也不錯，雖然地方狹窄一些，但整體硬件還是升級了的。

    決定好廠址，吃完午飯容重言又陪著艾陽往十六鋪去了一趟，跟那里的經(jīng)濟行談好了轉(zhuǎn)租的事，兩人才在十六鋪閑逛。

    “這外國進來的洋物是越來越多了，”艾陽看著一艘艘巨輪停泊在港口，不由感嘆道，“你的洋行只不怕是日進斗金?！?/br>
    容重言一笑，“進這些有什么用？華國真正想要的，人家卻是不肯賣的，肯給咱們的不過都是些玩物，機器、藥品，武器，哪一樣他們肯松手？”

    艾陽嘆了口氣，這些普通百姓都明白的道理，上頭那些人卻愣是不明白，或者說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上頭不給力，你捐飛機，捐學(xué)校，又有什么用？”

    “我讀書少，但一個人富可敵國的時候，也是可以做成許多事的，”艾陽輕聲道，“我不信這樣的現(xiàn)狀，連一個想改變的都沒有嗎？柏家呢？就沒有一個看的清楚的？”柏廣彬艾陽已經(jīng)放棄治療了，那就不是能做大事的人。

    容重言點點頭，他的事現(xiàn)在也愿意跟艾陽說一些，“南邊的人也時常過來跟我聯(lián)絡(luò)，他們的一些理念我是贊同的，”

    自古哪家造反，不都要打著替天行道的名義？最后真的掌權(quán)之后，其實比前朝又能好到哪里去？不過是富貴跟前，忘了曾經(jīng)的理想罷了。

    “柏廣彬說的辦了新式軍校的人嗎？”艾陽小聲道，“他們跟北平政府不是一路的？”

    “現(xiàn)在軍閥林立，需要有一個德才兼?zhèn)涞娜苏境鰜?，”容重言想到艾陽曾?jīng)說的，沒必要在自己頭上弄個皇帝的話，“我在做生意上還有些能力，再多的真的就不行了?！?/br>
    他不喜歡艾陽自然不會強求，“但政治并不是你想遠離就能遠離的，有準備總比沒準備的強，”容重言掌握了滬市的經(jīng)濟，如果再有洪門，將來不論誰當(dāng)家作主，都不能輕忽容重言。

    “放心，我有準備的，”容重言輕輕握了握艾陽的手，不管華國有多少家軍閥，想充實自己的力量，都都要錢要槍，就沖這兩樣，這些人就得給他幾分面子，他在艾陽耳邊輕聲道，“你不是喜歡槍么，我跟柏家人準備做這個生意呢！”

    “販賣槍支彈藥？監(jiān)守自盜？柏家準備？”艾陽對正規(guī)軍做槍支生意有些理解無能。

    這丫頭，“陸督軍是想著，與其從國外進，不如自己造，他就把這件事交給柏家了，我也參一股進去，”容重言以艾陽腦門上彈了一下，“放心吧，是官鹽！”

    見艾陽還是斜著眼看他，容重言無奈的繼續(xù)解釋，“柏廣彬的大哥叫柏廣立，在北平讀完大學(xué)之后，又出國深造上的是米國最好的軍事學(xué)校，我跟廣彬是打小的交情，廣立兄卻是我們共同的兄長，他也是柏家未來的掌舵人，”

    容重言又補充了一句，“他才從米國回來的時候，就被邀請去南邊軍校當(dāng)導(dǎo)師，只是家里想把擔(dān)子交給他，才沒成行，這次建機場的事，也是他一手主導(dǎo)的，廣立兄的理想，就是華國要有自己的空軍。”

    第58章

    梁維華看著大門緊閉的白樓, 將心里的怨恨全都化為喇叭聲發(fā)xiele出來, “開門！”

    這個點兒東家根本不會起床，老胡在里頭氣跳腳，吵的東家睡不好, 她可是會發(fā)火的, 他沖外頭的車使勁揮揮手，“誰啊, 趕緊走！”

    梁維華看著叉著腰站在院里的老胡頭, 從車里出來, “把門給我開開，我找李艾！把李艾給我叫出來！”

    艾陽正睡著香呢, 聽見梁維華在外頭咆哮，氣的想丟塊石頭出去砸暈他，她恨恨的拍了拍床，披上寢衣推了臥室的窗子, “老胡, 開門請梁少進來?！?/br>
    ……

    梁維華看著艾陽慢吞吞的從樓上下來, “李艾，你干的好事！我到底哪里對不住你了，”

    他一指腳下的地板，“你說要賠償, 我把信河莊子跟白樓都送給你了, 你是這么報答我的？”

    艾陽從李嫂手里接過茶, 呷了一口,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但還請你搞清楚，這信河莊子是安小姐送給我的，跟你沒關(guān)系，敢情在你眼里，你送出去的禮物，還是你的？那你這生意做的可太劃算了，既送了禮，又不花錢?！?/br>
    既送禮物討了女孩子開心，又隨時按自己的心意要回來，都不用跟收禮的人商量的。

    梁維華臉一紅，“你少給我歪扯，梅清的就是我的，反正便宜都叫你落了，可你是怎么對我們的？你攛掇著梅清離開我，我知道，你對我不跟你圓房，讓你當(dāng)不成梁家二少奶奶懷恨在心！”

    艾陽隨手一揮，一杯熱茶直接潑到了梁維華臉上，“梁少先清醒清醒再跟我說話，要是茶不夠，我叫人把你送信河里泡一泡，幫你回憶回憶什么時候禮貌跟教養(yǎng)！”

    杯里的茶雖然不是很燙，但梁維華也被澆的臉皮生疼，他掏出手絹在臉上抹了一把，“你，你個潑婦?！?/br>
    艾陽理都不理他，“老胡，去把馬老大叫來，送這神經(jīng)病出去?！?/br>
    “李艾，你給我站住！”梁維華沖到艾陽跟前，手還沒伸出去，就被艾陽一把攥住往后一退，整個人飛了出去，“啊，救命！”

    艾陽慢悠悠走到門口，輕笑道，“瞧你那慫樣，趕緊爬起來跟我說，你過來到底是干什么來了，要是還只罵人不說正事，就不是我扔你，而是我莊子里的莊戶們?nèi)幽懔??！?/br>
    梁維華被艾陽凜厲的目光嚇的不由自立的縮了縮脖子，他在地上忖了忖，身上并不覺得十分疼，便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這還沒嫁給容重言呢，脾氣就大成這樣了，以后有你吃虧的時候！”

    這人真是張嘴就討打，艾陽轉(zhuǎn)身進屋，“不勞你擔(dān)心，說吧，你來又吵又鬧的到底為什么事??？說起來你也是洋學(xué)生呢，怎么這么沒風(fēng)度？竟然連我娘家米鋪子里的伙計都不如！”

    梁維華被艾陽毒的肝兒疼，“我問你，你憑什么叫梅清離開我？”

    “哈，”真的是別人家的事不能管啊，艾陽啞然道，“誰告訴你的？我叫安小姐離開你她就離開了？那我叫你離開她呢？你肯不肯？我說你的大學(xué)是花錢買的吧？”

    梁維華也是接到安夫人的電話，才知道安梅清居然背著他偷偷辦好了出國的一切，月底就要走了?。?/br>
    而安夫人的意思，安梅清就是聽了艾陽的話，才要離開滬市去英國的！

    “當(dāng)初我家要娶你當(dāng)二房，是你哥哥同意的，就算是怨，你也只能怨你那個貪財?shù)母绺纾惆言箽馊龅轿翌^上是什么意思？而且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容重言了，他比我強的多，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艾陽好笑的看著梁維華，“你真的不知道安小姐為什么要走？如果你連面對現(xiàn)實的勇氣都沒有，非要找個理由，給自己找一個可以怨恨的人，自己心里也舒服一些的話，那你就怨吧，但你最好回家關(guān)上門再怨，你在這兒罵我，我不罵回去打回去，心里也不舒服啊，你想，最后還是你吃虧不是？”

    梁維華沒想到艾陽居然知道他跟安梅清的事，“事情根本不是她說的那樣，其實，”

    “其實什么？其實顧勵行根本沒在梁府？安小姐根本沒有連夜趕回娘家？還是你根本什么也沒看見，連安小姐的哭聲跟質(zhì)問都選擇性失聰了？”

    艾陽看著訥訥不語的梁維華，其實他不算個壞人，蠢的慫的連當(dāng)壞人的能力都不具備，“叫我說你有跑來跟我這兒鬧的時間，還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呢！”

    “你總不至于會覺得，跑我這兒吵鬧一場，我一個電話，安小姐就會留下來吧？你真的發(fā)自的內(nèi)心的覺得，這件事的關(guān)鍵在我這里？”艾陽又叫李嫂給她倒了杯茶，“要叫我說，安小姐想走，你不如大方叫她離開，你沒膽子保護她，更沒本事對付顧勵行，還不讓她走，你想做什么？不害死她不罷休？”

    梁維華被艾陽說的滿臉通紅，“還有安教授……”

    真是個沒臉沒皮的，“安教授已經(jīng)默許安小姐出國了，你不知道？敢情你只想聽你想聽的話啊，自己老婆硬要留在身邊，但還不愿意擔(dān)責(zé)任，得娘家?guī)湍惚Ｗo著，梁維華，你真的可以去死了?！?/br>
    ……

    等梁維華失魂落魄的離開，艾陽才吃了早飯，往罐頭廠去了，去年只是她的試水年，沒想到遇到容重言這個金手指，結(jié)果生意大好，現(xiàn)在真的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艾陽只能叫萬國百貨的售貨員對外放出消息，艾氏訂的貨在海上出了事故，所以，罐頭跟果酒都要到天氣轉(zhuǎn)暖才能再次運到。

    空出來的時間，艾陽準備大力發(fā)展基礎(chǔ)建設(shè)，把廠房先建好了，順便再招一些工人過來，讓任嫂給培訓(xùn)一下，等今年的果子下來，大家就得擼起袖子奔小康了。

    艾陽也沒忘了答應(yīng)莊戶的事，趕在鄰村學(xué)堂開學(xué)前，就把自己莊子里適齡學(xué)童的名單跟學(xué)費給送過去了，她沒耐心搞教育，但還是在孩子們?nèi)ド蠈W(xué)之前，給他們講了講話，勾畫了一下有文化有知識之后的美好未來，艾陽沒想著這些孩子長大后會怎么報答她，或者如何為她所用。

    艾陽只是覺得識字也是一項基本生活技能，她還給去學(xué)堂的孩子們布置了任務(wù)，就是回來之后，要每天把自己所學(xué)的跟家里的人都講一講，如果這些孩子家里父母或者哥哥jiejie掌握的好，將來就會在莊子里有更多的差使，拿到更多的工資。

    艾陽想過了，現(xiàn)在不是大機器時代，土里刨食兒利潤是最低的，他們還好歹有個果園，要比周圍莊子好上一些，但這不是長久之計，要把莊子里的年輕人慢慢轉(zhuǎn)變成工人，靠工資吃飯，這生活水平才能真正提升上來。

    這下孩子們都激動了，莊子里的孩子都親眼見證了東家開了罐頭廠之后，他們生活的改變，吃的好了穿的好了，更有了讀書的機會，如果將來廠子越辦越大呢？是不是他們讀完了書，就可以去那里拿工資了？

    ……

    看著馬老大跟賈管事帶著一群孩子走了，任嫂抹了把眼角的淚，見艾陽望過來，任嫂不好意思的沖艾陽曲了曲膝，“這幾天東家太忙，我一直沒顧上謝謝東家，我家玲丫兒能讀書，是東家的恩情?！?/br>
    什么恩不恩的，艾陽不在意這些，而且這兩天她也觀察過玲丫，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安安靜靜的從來不發(fā)出一點聲音，做事卻又快又好，還極有眼力見，但這樣的孩子，往往在家里都是受過苦的，“玲丫是個好孩子，只是性子太安靜了，不過等她上了學(xué)，跟學(xué)堂里的孩子相處久了，慢慢性子能改一改?！?/br>
    “還有你，我看玲丫就是像你了，你手腳勤快干活不惜力，”甚至是生怕別人覺得她偷懶了，恨不得用上十二分精力，“有道是身教勝過言傳，你這樣，玲丫自然也跟著學(xué)，但是，任嫂，你落著好兒了嗎？”

    任嫂張張嘴，半天才道，“我不論去哪家做活，主家都很滿意的?！?/br>
    “那你婆家呢？你在婆家肯定也是這樣付出的吧？公婆小姑他們，滿意了沒？”艾陽微微一笑，有的時候，外人都比親人們強。

    任嫂眼中的光一下子暗了，她婆婆最常罵的就是她又懶又饞，在她生玲丫的那天，她還在灶上做飯，這些年她努力做的好點再好點，可是永遠得不到夫家的肯定，后來她偷偷聽到婆婆跟小姑說話，說人不能夸，一夸就上天了，要拿小鞭子抽著，她才會卯足勁兒來做事。

    但婆婆教小姑的卻又是另一套，裝傻賣乖，嘴要甜，“可我就是這么個人……”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也不是讓你一定要偷懶，但我出多少工資，你賣多少力氣，咱們只是交易，當(dāng)然，你喜歡我這個東家，凡事上心，我也會看到，會感激你，只是干活勤快跟性子軟弱并不是不共存的，你記住一點，只要你夠優(yōu)秀，能力夠強，誰都不傻，不會舍得離開你，至于別人的喜歡，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不喜歡你，也得照樣吃你掙回去的飯，所以，你得把頭抬起來，你見我什么時候給你們發(fā)工資的時候，還小心翼翼的，生怕你們不高興了？”

    勤快能干的工人誰不喜歡啊，任嫂這樣的，對艾陽來說簡直就是個寶，她不介意多開工資給她，但卻不樂意看著她拿到了錢，卻沒有讓自己過的更舒服，“我想你也不愿意玲丫兒以后活的像你這樣吧？可你老是這么低著頭，你女兒從小跟著你，怎么會知道女人也可以昂首挺胸的活著？”

    “其實你能聽我的話，帶她過來讓她讀書，已經(jīng)是很好了，”艾陽看著任嫂漸紅的眼眶，也不想給她太大的壓力，“我看小姑娘太瘦了，你手巧沒事就做點兒好吃的給她補補。”

    任嫂從來沒遇到過像艾陽這樣的東家，她想拿袖子擦眼淚，又怕艾陽嫌她不衛(wèi)生，從口袋里掏了手絹出來，“我知道東家說這些都是為我們娘兒倆好，李jiejie也跟我說了，我這個人笨，腦子轉(zhuǎn)不過來，叫我以后只管聽著東家的，家里頭的事也聽，以后就慢慢能想明白了?！?/br>
    李嫂正隔著門偷聽呢，這會兒聽見任嫂把她賣了，也不偷聽了，直接探出頭，“我說任家妹子，我可是好心勸你，叫我說，沒有比咱們東家活的明白，就算是你學(xué)不會，也叫你那個丫頭跟著學(xué)學(xué)，就算是學(xué)個百分之一，將來也能過的好！”

    艾陽被李嫂的巧嘴給逗笑了，“沒什么學(xué)不學(xué)的，我開工錢請你們過來幫忙，你們好好做活就行了，至于玲丫，除了學(xué)習(xí)，你別老拘著她，更別叫她做白樓的活計，我可不請童工，你也別怕我嫌她吃我的飯，一個小丫頭才能吃多少？敞開吃也吃不窮我的。”

    任嫂鄭重的點點頭，“我知道了，東家您只管放心，玲丫因為是個女孩兒，家里沒人疼她，我又成天不在家，以后我的閨女我自己疼，誰也不指望?！?/br>
    艾陽點點頭，這會兒有像鄭嘉惠安梅清那樣的千金小姐，但更多的是像任嫂這樣的窮苦婦人，她們付出的更多，待遇更慘，卻得到的最少，就這么多半個月沒見，任嫂明顯的比年前在信河的時候瘦了，“別光說疼閨女，你也疼疼你自己，你要是病了倒了，她靠誰去？這陣子廠子里不算忙，你也好好養(yǎng)養(yǎng)，你看看你，再看看李嫂，人家過個年什么樣，你過個年什么樣？你也別跟我學(xué)了，能學(xué)成李嫂那樣，我也不用替你cao心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