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鐘后，容音縮在辦公桌底下，聽到了一聲輕笑。

    第5章 玩偶娃娃

    對方應(yīng)該是個青年，嗓音很低，帶著點沙啞，低低地笑起來，帶著點氣音，甚至有些好聽。起先是輕笑，隨后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高，變得無比癲狂。

    幾秒鐘后，容音再次聽到了刀具瘋狂劈砍金屬的聲音。

    這一次聲音離她如此近，金屬的每次摩擦都能引起骨骼的戰(zhàn)栗，容音閉目抱住自己，如同雕像般靜默，紋絲不動。

    十幾分鐘后，她才聽到了青年遠去的腳步聲。

    她又在原地默默等待了十幾分鐘，才輕手輕腳地推開辦公椅，從辦公桌底下爬了出來。

    她以那樣的姿態(tài)縮在那里，起先幾分鐘，身體是針扎般的麻，到后來漸漸就沒了知覺，身體也開始發(fā)冷。直到現(xiàn)在，血液流通恢復(fù)通暢，身體才開始發(fā)酸了。

    容音活動著手腕和腳腕，看著兩臺被青年遷怒劈壞的電腦。

    電腦是聯(lián)網(wǎng)的，代表了這個世界正常的時間，日歷在護士的辦公桌上，代表了醫(yī)院里的時間。

    ——他們現(xiàn)在，就在當年即將發(fā)生火災(zāi)的醫(yī)院里。

    這次地獄游戲的通關(guān)條件，應(yīng)該是在早晨五點之前逃離醫(yī)院，否則到時候，那場火災(zāi)會重演，所有人都會燒死在這里。

    但是，她并不認為現(xiàn)在直接跑到一樓、走出醫(yī)院大門就算成功。

    之前那個女人的斷頭，已經(jīng)表明這場游戲里有靈異的成分在。除了剛剛那個瘋狂的青年，樓里還會有鬼魂。

    直接出去肯定會死。

    目前的線索直指五樓，她必須過去看看。

    容音走到門口，仔細聽了聽聲音，確認青年不在附近后，便走到了走廊盡頭的樓梯口。樓梯口處設(shè)有堅固的金屬大門，她走進樓梯口，回身把門鎖得死死的。

    她扶著扶手，爬上了五樓。

    邁出樓梯口的瞬間，容音就感覺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涼意。

    這層果真是太平間。

    她握了握手里的刀，放輕腳步，在走廊里穿行。

    身側(cè)的房間門都是敞開著的，每一間的結(jié)構(gòu)都相同，進門，視野里的三面墻壁都是成排的停尸柜。

    有的房間的中央還擺著幾張床，床上放著待冷藏的尸體，尸體上面蓋著白布，白布無風(fēng)自動，有時便會露出灰白色的腳。

    路過每一間房間時，容音都會在門口停留片刻，卻并不打算進去。發(fā)現(xiàn)沒有動靜，她便繼續(xù)往前走。

    還有十幾米到達前方轉(zhuǎn)角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一陣詭異的聲音。

    吧唧，吧唧。

    那聲音有一種潮濕而粘膩的感覺，聽起來是牙齒嚙合和吞咽，像是有人在吃什么東西，隨后，一陣翻攪的聲音傳來。

    啪嗒，有什么濕淋淋的東西掉到了地上。

    容音放輕呼吸，貼著墻壁緩緩蹭到墻角，等待了幾秒后，趁聲音最響的時候，探出頭快速地瞥向聲源處。

    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瘦弱女人正跪坐在一具血淋淋的尸體旁，狼吞虎咽著，她一手捧著紅色的碎塊往嘴巴里塞，另一手在尸體的腹腔里撈著，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

    女人留著長長的黑發(fā)，頭發(fā)亂糟糟地垂在她臉上，整個人像個瘋子似的。容音看不清她的長相，只能看到她被血rou糊爛的下半張臉和瘋狂咀嚼的嘴巴。

    只看了一眼，她便縮回了頭。

    這應(yīng)該就是照片里的女人了，玩偶娃娃此時不在她身邊。

    娃娃應(yīng)該還在這層……

    容音想到了某種可能，正當她打算去找娃娃的時候，就聽到身后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聲。

    那個女人已經(jīng)站起來了。

    聽腳步聲，還是往她這邊來的。

    容音抿起唇，無聲倒退了兩步，轉(zhuǎn)身跑到了離她最近的房間。

    這里的房門都是朝里開的單扇門，門開在墻角附近。當門從外面推到極致，門后和墻角便會圍成一定的空間。

    容音沖進房間，不假思索地拉動門把，想要躲到門后，卻意外看見門后站著一個穿著病號服的陌生女人。那個女人應(yīng)該有二十六七歲，半長卷發(fā)，臉白，長得溫柔漂亮。

    身體周圍的遮蔽被瞬間撤去，女人緊張地轉(zhuǎn)過頭，看到了靜靜瞧著她的容音。

    愣了片刻后，她的神色頓時變得驚慌起來。

    兩人無言地對視了兩秒。

    容音看到她后背露出來一點的紙片邊角，知道她就是被投放在五樓的玩家了。

    病號拖鞋趿拉在地上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容音轉(zhuǎn)身朝冷藏尸體的停尸柜走去，手腕卻忽然被人拉住了，那個女人沖她點點頭，往里墻角那邊擠了擠，把她拽進了門后的空間。

    她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豎起食指放到唇邊，對她做了個“噓”的手勢。

    咔噠一聲，是門后邊角處的強力吸鐵石發(fā)揮了作用。

    緩慢的啪嗒啪嗒聲在門口響起，那個滿臉是血的女人走了進來。

    門上有透明玻璃，兩人都小心避開了玻璃的部分，容音半屈著膝，聽到了一陣輕微的水滴滴落聲。

    她小心地順著門的縫隙向外張望，看到了那個女人的背影。

    女人右手上的血污被刻意擦拭過，相對于身上的其他部分要干凈不少。她的左手則抓著一顆血紅色的球狀物，那東西正淋淋漓漓地淌著血，表面似乎還有白色的筋絡(luò)。

    女人站在房間中央，布滿三面墻壁的停尸柜，似乎在思索什么。過了幾分鐘后，她走到右邊的停尸柜前，拉開了正中位置的柜子。

    停尸柜被她用力拉到了最外面，容音看到了渾身灰白的尸體，由于溫度原因，尸體的頭發(fā)上還帶著一丁點兒白霜。

    尸體的手邊放著一個顏色鮮艷的東西，正是那個穿著漂亮裙子的玩偶娃娃。

    女人用沒有血污的右手抓起娃娃，單手做出摟抱的動作，輕輕搖晃著，嘴里哼著輕柔的搖籃曲，另一只手抓著血淋淋的心臟，對著娃娃根本不能張開的嘴巴塞。

    鮮血糊了娃娃滿臉，女人見娃娃沒有吃進去，越發(fā)用力地往里塞，把娃娃的臉都擠變形了。

    娃娃是類似橡膠的材質(zhì)，被擠壓后，發(fā)出了吱呀吱呀的聲音。

    女人原本跟著了魔似的，聽到娃娃的“哭聲”，頓時清醒了過來，滿是血污的臉上出現(xiàn)了nongnong的無措和驚慌。

    她扔掉那顆心臟，雙手抱住娃娃，一邊走，一邊輕輕搖晃，不知不覺就走出了房間。

    房間重新歸于靜寂，只留下了一灘血和一顆變形了的心。

    第6章 好東西

    門后的兩人默不作聲地等待著，直到女人的腳步聲聽不見了，才輕手輕腳地從門后走了出來。

    卷發(fā)女人長長地呼了口氣，轉(zhuǎn)眼又看到了地上血淋淋的心臟，她皺起眉，把視線轉(zhuǎn)到別處，一邊活動著手腳，一邊道：“你好，我叫臺朵，你也是剛剛進來的玩家吧，那個地獄游戲？”

    鑒于她的后背剛剛已經(jīng)被臺朵看到了，容音便省去了介紹的環(huán)節(jié)：“嗯，我在四樓醒來，想來這里看看情況，五樓一共有幾個玩家？”

    “算上我總共有三個?！?/br>
    臺朵捋了捋頭發(fā)：“我們?nèi)齻€在同一間停尸間醒來，還沒弄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那個瘋女人就出現(xiàn)了。她直接撲過來，咬斷了離她最近的男人的脖子，當時我們就嚇傻了?！?/br>
    “我和另一個男人趁亂跑了出來，后來就在醫(yī)院里跑散了?！?/br>
    臺朵朝容音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看樣子，他也死得很慘?！?/br>
    “你們怎么不逃到其他樓層？”

    臺朵帶著手表，她看了一眼時間：“距離我們醒來不過半小時左右，期間那個女人一直在走廊里游蕩，我剛剛試過一次逃跑，沒成功。不過現(xiàn)在她忙著哄娃娃，應(yīng)該可以了?！?/br>
    這層樓可以藏身的地方比四樓還要少，不宜久留。

    兩人很快就走出了房門，輕手輕腳地回到了樓梯間，同時鎖住了樓梯間的門。

    她們站在連接四樓和五樓的樓梯中央，輕聲交談著。

    這是玩家們的第一次游戲，還處于適應(yīng)摸索階段，應(yīng)該不會這么早就出現(xiàn)讓玩家互相猜忌、互相殘殺的任務(wù)。所有人的目標都是活著通關(guān)，互幫互助是明智的選擇。

    兩人都懂得這個道理，線索交換得很順利。

    “五年前的今天，這間醫(yī)院發(fā)生過一起重大火災(zāi)，具體時間在早上五點左右，我們的任務(wù)應(yīng)該就是在五點前離開?！?/br>
    “在這場火災(zāi)中，有三人喪生，剛剛那個瘋女人就是其中之一，另外兩個還不清楚。四樓的怪物是一個拿著唐刀瘋狂砍人的黑衣青年，我不覺得他是在火災(zāi)中喪生的人?！?/br>
    臺朵瞇眼托腮：“三個死者，三只鬼，一只怪物啊……”

    “我在五樓見到的鬼就只有這個瘋女人，她每隔一會兒就會把娃娃放到停尸柜里，自己在走廊里晃蕩，整條走廊都能聽見她的哭聲。過一會兒，她就會把娃娃拿出來，用碎rou塊喂娃娃吃。整個過程就和你看到的一樣?！?/br>
    臺朵想了想：“這個過程重復(fù)了兩三次，我注意過，她每次都會把娃娃放在右側(cè)最中央的停尸柜里，房間倒是不確定?！?/br>
    “臺朵，你覺得這個女人為什么會抱著娃娃？”

    “我是在火災(zāi)的照片上看到這個女人的，當時她抱著娃娃站在五樓，一點要逃跑的意思都沒有，是本身就不想活了?！?/br>
    容音站起身，慢騰騰地往樓下走：“她抱娃娃的原因有很多種，可能是她出事故流產(chǎn)了，或者把孩子弄丟了，不過既然這里是醫(yī)院……”

    臺朵走在她旁邊，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你是說，這個孩子有可能是她自己打掉的？”

    年輕男女不懂事，惹得女孩子懷孕，去做人流，這雖然不怎么好，卻已經(jīng)是現(xiàn)在社會稀松平常的事了。

    不過那個過程對女孩子來說太殘酷了，生生把肚子里的孩子殺死，扔掉，變成垃圾桶里的rou塊。

    做掉后突然后悔、精神崩潰的女孩子，也不是沒有。

    這么想著，臺朵的臉色變得難看了幾分。

    容音并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她一邊走，一邊在腦海中回憶起看過的地圖：“婦產(chǎn)科和相應(yīng)的手術(shù)室都在三樓，我們可以去看看情況，不知道在醫(yī)生的電腦里能不能找到病例記錄。”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三樓。

    三樓安靜無比，什么聲音都沒有，靜得讓人有些發(fā)毛。兩人也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靜悄悄地在走廊里走著。

    直到走在前面的臺朵發(fā)出驚恐的尖叫，打破了樓層的平靜。

    聽到尖叫的瞬間，容音下意識拽住臺朵的手腕，拽著她躲進了附近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