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容音坐在岸邊,看起來小小的。她揪著身邊的青草草尖,狀似不經(jīng)意地道:“蓮子村是有什么神在庇佑嗎,我看女人們都懷著孩子,多子多孫,也是村里人的福氣?!?/br> 女人的眼里閃過一絲灰敗的情緒,她看著身旁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姑娘,聲音很低:“你不懂。村里的女人只有懷上孩子的幾個月才會好過些,可是生產(chǎn)痛,生完孩子,可能會更痛?!?/br> “說到底,女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受苦的?!?/br> 女人嘆息著,望向遠處霧蒙蒙的湖面:“不知道你這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姑娘為什么會來到這里,等到霧散了就趕緊走吧。再不走,以后可能就走不掉了。” 女人說完后,就埋頭洗起衣服來。 看樣子她不愿多說,就算她繼續(xù)問,也得不到什么。 容音沉思了片刻。像是怕驚到女人,她放輕了聲音,很慢很慢地道:“你知道張秀秀是怎么死的嗎?” 這個名字剛從她的舌尖滑落,女人的手便頓住了。 她轉(zhuǎn)過頭,臉上帶著深切的悲傷和nongnong的恐懼,兩種情緒在眼睛里交織,她看向她的目光便顯得格外復(fù)雜:“你是怎么知道這個名字的?” 村里死人了,這個女人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 容音指了指那間屋子的方向:“有個叫東子的男人死了?!?/br> 她眨了眨眼,平靜地把男人的死相描述了出來,女人就算沒有親自看到,也能從她的描述中感覺到他死得有多慘。 她側(cè)耳聽著,她的臉上沒有驚慌,沒有害怕,甚至沒有對死者的同情,反而帶了一點復(fù)仇的快慰。 容音望向湖面,聽見女人嗓音顫抖地道:“她果真回來了?!?/br> 話里的情緒,不是恐懼,是興奮。 …… 在與容音分開后,肖渡很快便走到了那扇黑色鐵門前。 他在出事的屋子里看到了守門的男人,現(xiàn)在男人還沒有回來,他可以自由探索一段時間。 鐵門上插了門栓,又用鎖頭鎖住,鐵門的兩個把柄之間還纏著沉重的黑鎖鏈。肖渡偏頭看了一眼周圍的院墻,院墻很高,最上面還用水泥封著,水泥里插著一溜的碎玻璃碴子。 所有的東西,都在對他叫囂著禁止入內(nèi)。 肖渡勾了勾唇角,找了塊比較容易借力的地方,指尖攀住水泥墻的邊緣,輕巧地翻了過去,像一只靈活的貓,落地都沒有發(fā)出太大聲音。 農(nóng)村住處結(jié)構(gòu)都差不多,這里和他們住的地方相同,也是三面三間屋子。肖渡站起身,徑直朝主屋走去。 村里很少會進外人,村民們對張秀秀的名字都諱莫如深,自然不會過來,平時看門頂多就是防止小孩進去。大門被加了三層鎖,里面便沒有做太多措施。 主屋的門沒鎖,肖渡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后是空蕩蕩的房間,除了火炕以外,就只剩下了光禿禿的墻壁,墻壁很臟,沾滿灰塵,上面有幾個矩形顏色稍微淺淡。 這里原來應(yīng)該掛過相框。 不出意外的話,這應(yīng)該就是張秀秀的家,在他們來之前,張秀秀的鬼魂肯定出現(xiàn)過,甚至還帶來了血光。所以那些村民才會如此畏懼她,把她生前用過的任何東西都清空了。 大門鎖死,那些家具應(yīng)該早就被燒掉了。 其他兩間屋子也都被清空了,肖渡來到了屋后。 房屋后面也是藕田,荷花這種植物不需要精心侍弄,放置不管的話,也會長得很好??伤叩脚禾锏臅r候,發(fā)現(xiàn)整片田都空了,田里的水是淡淡的粉色,散發(fā)著濃郁的臭味。 菜園子里的東西也都枯死了,園子正中長著兩棵李子樹,樹上掛著枯黃葉子,枝頭上零星掛著干癟發(fā)黑的果子。 肖渡折斷了一根比較粗的枯枝,枯枝斷口處不見一星綠色。 果然是閑人免進的鬼宅。 看來此行是不會有什么收獲了。肖渡捻了捻手上的枯葉碎屑,轉(zhuǎn)身走回院子,卻意外在院子里看到了一個人。 那個男人站在院子里,似乎是刻意在等他。 “你怎么會在這里?” 瘦小的男人,一臉頹廢懦弱相,正是潘建夏。 肖渡的外表看起來溫柔好相處,潘建夏在他面前沒有那么大的壓力,他開口道:“我有點事情想和你談?!?/br> “你說。” “你和那個叫容音的,都不是第一次進行游戲吧?” “這是我第二次游戲,她的話,我不是很清楚?!?/br> “你們兩個是不是在組隊,故意和我們四個分開行動的?” “是,那兩個女玩家沒有任何用處,我不想帶著她們。” “我覺得也是?!?/br> 潘建夏見到肖渡如此坦然,便繼續(xù)道:“其實,那三個人看起來都不是什么好東西?!?/br> “那個叫楚三三的,有那個錢,卻沒那個氣質(zhì),說著嫌棄這個嫌棄那個,到農(nóng)村卻輕車熟路的。估計她就是從鄉(xiāng)下進城的野雞,運氣好被有錢人包養(yǎng)了,專門破壞別人家庭?!?/br> “說不定她還逼死了好幾個原配,不然死了也不會到這來?!?/br> “余芭玲那副死樣子你也看到了,那種女人犯起癮來可是六親不認,為了攢錢買那東西,搶劫、殺人、賣身她什么做不出來。帶著她,今后她要是在游戲里犯病了,那還得了?” “杜堅強那個人啊,身上血腥味太重了,說不定以前是放高利貸的,要么就是殺人犯強jian犯,總之不是什么好貨。他是老玩家,跟他待在一起,我們遲早會被推出去當擋箭牌?!?/br> 肖渡頗為認同地點點頭:“然后呢?” 第20章 女人井 潘建夏頓了頓:“我想加入你們的隊伍?!?/br> 肖渡輕輕笑起來,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在這種游戲里,信任是最困難的事情,人越多,麻煩也就越多。如果你早一些來找我,我可能會考慮,很抱歉,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有容音了。” “等等,你真的覺得那個小姑娘很可靠嗎?” 這個瘦小的男人有些不甘心:“能進地獄游戲的,哪個手里沒有幾條人命,越是看起來柔弱無害的才越危險??纯此菑埰翢o辜的臉蛋,誰知道她曾經(jīng)靠它做過什么齷齪的勾當!” “而且,我這里也有重要的情報!” “哦?” 肖渡摘下眼鏡,從口袋里拿出手帕,低頭細細擦拭著鏡片:“說來聽聽,如果你的情報足夠珍貴,我可以換掉她?!?/br> “那具男尸的死法很特別,不是簡單的虐殺?!?/br> 潘建夏見肖渡很感興趣的樣子,自信地開口:“我是學醫(yī)的,對婦產(chǎn)科稍有了解,那個男尸的死法多半是在暗示流產(chǎn),剝皮的死老鼠則象征未發(fā)育完全的嬰兒?!?/br> “根據(jù)嬰兒的大小,孕期應(yīng)該在三月左右,我懷疑張秀秀懷孕時被男人強抱過,導(dǎo)致流產(chǎn),而這件事也和她的死有關(guān)?!?/br> “還有嗎?” “沒了,不過我的觀察力很強,以后也會發(fā)現(xiàn)更多的線索?!?/br> “你的能力很強,不過越聰明的人就越危險?!?/br> 肖渡拿著眼鏡,指尖稍用力,右眼的鏡片被他戳出了金絲鏡框:“介意和我交換罪名嗎,這樣以后相處也會安心許多?!?/br> “不介意,不過我是真沒啥可說的?!?/br> 潘建夏沒注意他手里的動作:“我吧,沒事喜歡上上網(wǎng),又因為口才好,被相中了,就接了點活。娛樂圈你知道吧,那些戲子之間總喜歡互相黑,我就沒事在微博下面評論評論。” “我從來也沒說過什么重話,誰知道那個戲子想不開自殺了,游戲還把這事算到了我頭上,說起來,我還冤呢?!?/br> “原來是這樣。” 肖渡把鏡片夾在食指和中指間,沖潘建夏露出溫和的笑容:“我和你的情況類似,心地善良,遵紀守法,只不過是接了活?!?/br> “你是做什么的?” 話音未落,潘建夏臉色忽然就變了。 一道柔和的白光自眼前閃過,他感覺喉嚨泛起了些微痛意。他伸出手摸了摸,發(fā)現(xiàn)脖子處多了一道開口,觸感有些黏膩,低頭瞧去,他的手上滿是鮮紅的血。 好疼…… 細細的血線從他的喉嚨處浮現(xiàn)出來,那根血線并不長,越來越粗,最后沿著他的脖子汩汩流淌。 潘建夏捂著喉嚨倒在地上,痛苦地打著滾,發(fā)出無聲的嘶叫。 肖渡用手帕擦拭掉鏡片上的血跡,安回了鏡框,他慢條斯理地將眼鏡戴到了鼻梁上,嘴角的笑意不帶一絲溫度。 “我啊,專門取人性命的?!?/br> 肖渡走到抽搐的潘建夏身邊,單手提起他的衣領(lǐng),將他拖拽到那口深井前:“還有,我最討厭別人對我的人指指點點了?!?/br> 鮮血不斷從喉嚨處溢出來,潘建夏渾身冰冷,只感覺脖子處不停地漏著風。他絕望地任由肖渡擺弄著,被他倒栽蔥般丟進了黑洞洞的井口。 就在他快要落到水面的時候,一張臉從水底浮了上來。 那是一張布滿縫合痕跡的女人的臉,她留著漆黑的長發(fā),臉色慘白異常,臉的邊緣布滿青紫色的血絲。脫離水面的時候,女人忽然睜開了雙眼,圓睜的眼睛里沒有眼瞳,只有眼白和正中的漆黑瞳仁。 她用那雙恐怖的眼睛深深盯著他,露出了血腥的笑容。 兩條慘白的手臂從血紅的袖口伸出,高高舉過水面,黑色的長發(fā)如藤蔓在井壁上迅速攀爬生長。女人熱情地迎接著潘建夏,將渾身顫抖的他接進了懷里。 她歪過頭,對他張開嘴,露出了半截血淋淋的舌頭。 啊啊啊啊啊—— 一道無聲的慘叫從井底傳出。 撕心裂肺,卻沒有任何人聽到。 肖渡站在井邊,凝視著平靜無波的水面,有些訝異于潘建夏的安靜。他耐心地等待了幾分鐘,才把石板蓋在井口上,轉(zhuǎn)過身準備離開。 一回眸,發(fā)現(xiàn)容音就站在他身后不遠處,神色淡淡。 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來的,不知道她在那里看了多久。 “奇怪,門那么高,你是怎么翻進來的?” 肖渡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似的,他走到容音身邊,拿手比了比她的身高:“圍墻差不多有兩個你高呢?!?/br> 容音瞥了一眼才兩米多的圍墻:“……” “我從隔壁進來的,兩家之間的墻上有個被堵住的狗洞?!?/br> 容音指指大門:“先離開吧,那個男人說不定快回來了。” 兩人走到圍墻邊,肖渡站在墻下以手做墊,讓容音爬了上去,自己緊隨其后。兩人輕巧地落地,拂去身上塵灰后,回去和杜堅強四人,不,現(xiàn)在是三人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