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南楓反手緊緊地抱住她，他將臉埋進她的肩頭，一時間連呼吸都在顫抖。

    良久，他眼底含淚，低聲哽咽著：“珞珞，咱回家。”

    “好，咱回家?！?/br>
    尹華珞抬頭看了齊海陽一眼，四目相對，齊海陽那一瞬仿佛蒼老了十歲，他嘆息著點頭，示意自己能夠處理妥當(dāng)。

    這是他曾經(jīng)種下的禍根，如今也理應(yīng)承受苦果，怨不得誰。

    待齊南楓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別墅庭院里，他這才轉(zhuǎn)過視線，看向跌坐在地板上的齊陌。

    齊陌此刻似已恢復(fù)了平靜，但卻拒絕與他對視，語調(diào)冷漠：“你想說什么，直說就是了。”

    “明天我送你去自首。”

    犯過的錯誤總要付出代價，齊陌如此，他也如此。

    有些人這一生，都注定要走在贖罪的路上。

    *

    尹華珞沒有主動打聽過齊陌的消息，但她某天無意中從張森處得知，齊海陽最終還是送齊陌去自首了，至于具體要接受何種處罰，應(yīng)該交給法律。

    齊海陽后來好像又找齊南楓談過，誠懇表示兩個兒子都是自己的心頭rou，他不愿放棄齊陌，將來會花更多時間去化解齊陌的仇恨，也希望齊南楓別怨自己。

    然而那時的齊南楓，早已對這種事毫不在意了。

    ——你們上一代欠的債，該還也還清了，我沒什么可委屈，也沒什么可怨的。至于齊陌……我不會認(rèn)他這個哥哥，他要恨我也隨意，總之這輩子，我都要活得比他更好。

    齊陌大約從八歲開始，就再沒學(xué)過要如何去愛一個人，他原本也是不懂的，但他遇到了尹華珞。

    那位小姑娘曾踏午后陽光緩步而來，睜著雙鹿一樣的眼睛微笑望向他，她的眼底倒映著溫柔星河，沉淀著時光碎影，而當(dāng)她喚他名字的時候，便是這世上最動聽的天籟。

    她經(jīng)歷了前世與今生，教會他珍惜，教會他愛。

    這就夠了，不需要更多了。

    夏末初秋，尹華珞收到了鳳城大學(xué)漢語言文學(xué)院的錄取通知書，而同月月底，齊南楓也將啟程前往美國進修服裝設(shè)計。

    分別的前一夜，兩人像當(dāng)初在醫(yī)院那樣，同床而眠。

    尹華珞睡在齊南楓懷里，在夢中，她又一次重溫了上輩子的場景——

    天空灰蒙蒙的，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齊南楓打著傘，一襲黑色正裝站在墓園里，他彎腰將手中的那捧鈴蘭花，放在了她的碑前。

    他講述了許多她沒來得及知道的事情，關(guān)于章雁，關(guān)于尤昱，關(guān)于段雪燁，也關(guān)于他自己。

    在故事的最后，他雙手緊緊地攥住墓碑邊緣，直攥到骨節(jié)發(fā)白，終是眼眶通紅地落下淚來。

    他說：“珞珞，如果還有下輩子，別……別再躲著我了，行嗎？”

    阿南，你要相信，真的有下輩子。

    下輩子的我與你沒有再彼此錯過，一直相愛著；下輩子的班長也不會再走向那樣絕望的結(jié)局，因為月姐回來陪他了；下輩子的尤昱也不必再經(jīng)歷錯誤的感情，他永遠(yuǎn)都會是沒心沒肺的少年模樣。

    你看，上輩子我們失去的一切，如今又都回到了身邊。

    尹華珞在睡夢中睜開眼睛，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淚流滿面，而床頭燈不知何時竟打開了，齊南楓正躺在旁邊，安靜凝視著她。

    “珞珞?！彼嫠萌パ劢菧I痕，低聲問，“做噩夢了？”

    她定定地看著他，半晌，忽而抿唇一笑，淚光閃閃地點頭：“嗯，但那不重要?！?/br>
    重要的是，他還在，且今后還會陪伴她更久。

    命運存在奇跡，而她擁有了奇跡。

    她用力地抱住他，把臉埋進他懷里，釋然嘆息。

    “阿南。”

    沒有后文，她只單純地想要喚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就是她心安的源泉。

    “嗯，在呢?！饼R南楓耐心地應(yīng)著，他垂眸吻著她的額頭，語氣低沉溫柔，“珞珞，等我從美國回來，我們……”

    “我們什么？”

    他從喉嚨里逸出一聲輕笑，不緊不慢地接下去：“我們就結(jié)婚吧?！?/br>
    他想娶她，想給她安穩(wěn)的后半生，他想努力拼出光明的前程，將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拱手送到她面前。

    會實現(xiàn)的，他知道，終會實現(xiàn)。

    尹華珞攥著他衣角的手指緊了一緊，她沉默許久，神情似哭非笑，一時間竟失了言語。

    她在他期待的眼神里，小心翼翼地答應(yīng)：“好?！?/br>
    好，當(dāng)然好。

    來日方長，等待著用余生，繼續(xù)愛你。